第39章
第39章
接下來一連幾日,謝長生都沒能見到顧緋猗。
聽陽蘿他們的閑聊,原是因為要忙着招待各國使者各路親王。
每天奔波在不同行宮中,應酬不同的人。
謝澄鏡和謝鶴妙,以及方绫,和朝中幾位受追捧的官員亦是如此,聽陽蘿說,登門拜訪的人幾乎要将他們的門檻踏破。
因去的人實在太多太忙碌,謝澄鏡甚至舊疾複發,咳得厲害;謝鶴妙的腿好像也比往常跛得更厲害了。
就只有謝長生的毓秀宮門廳清冷,鮮少有人拜訪。
宮裏的小宮女氣得直跺腳:“這幫子勢利眼,全是欺軟怕硬的!咱們小殿下比別人差哪兒了?連過來說句好聽的吉祥話都不說?真是……真是……”
陽蘿忙去捂這小宮女的嘴:“噓噓噓,千萬別亂說話了。傳出去了咱們可就只能住棺材了,我可不想死在大過年裏。”
謝長生一邊聽着,一邊摟着歲歲在床上笑着打滾:“好好好!三短一長選最長!三長一短選最短!”
陽蘿止住話,憂心地看着謝長生:“……有時我真不知道小殿下是不是又嚴重了……”
謝長生還是大笑。
他确實是高興——來探望他的人越少,就證明他的裝傻越成功。
他正樂得清閑。
等笑夠了,謝長生又一躍而起,沖到桌前。
扯過紙,抓過筆,歪歪扭扭地在紙上寫:“大哥哥,過來。”
Advertisement
又拿過另一張紙,寫:“二哥,來。”
他把這兩張紙交給陽蘿,讓她去給謝澄鏡和謝鶴妙送了過去。
兩個時辰後謝澄鏡到了,他用帕子掩着唇:“咳……長生……咳,你找哥哥?”
謝長生:“是啊!”
看他笑,謝澄鏡面上也不由笑起來,他問:“找哥哥什麽事?有想要的東西?書?吃食?玩具?還是要陪你玩游戲?這大冷的天,怕是捏不了泥人吧?”
謝長生搖頭:“都不是。”
他拽着謝澄鏡來到軟塌上,讓他躺在上面,還不等謝澄鏡提問,又往他嘴裏塞了瓣橘子。
接着,謝長生把趴在軟塌邊好奇地站着想要看熱鬧的歲歲抱起來,塞在謝澄鏡懷裏:“大哥哥,身體不好,要睡覺。”
謝澄鏡先是一愣,繼而失笑:“長生,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睡覺?”
謝長生嘿嘿笑着點頭,又往拿過被子往謝澄鏡身上蓋。
謝澄鏡咳嗽着就要坐起身,謝長生卻使勁按住他:“睡覺!大哥哥睡覺!”
謝澄鏡和他拗了半天,他告訴謝長生自己不困,又說府裏還有事,偏偏謝長生只有一句話:“月亮不睡你不睡,ICU裏找床位,水滴籌裏你最貴。”
謝澄鏡:“……”
聽不懂。
但總覺得很有道理。
他無奈,只得妥協:“那,就睡一炷香時間,你記得叫我。”
謝長生眨眨眼:“好。”
謝澄鏡眼下一片青黑,應是真累了,很快就睡了過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謝長生坐在他旁邊,揪他挂在腰間玉佩的穗穗,等把那穗穗全都扯開線了,謝鶴妙也來了。
他人還沒走近,先擡高聲音叫謝長生:“小傻子,什麽事?差人送來那麽一副爛字,險些把我眼睛看瞎……”
謝長生把食指放在唇前,使勁對他比劃。
謝鶴妙揚了揚眉,也看到了躺在軟塌上摟着歲歲睡着的謝澄鏡。
他剛想問謝長生是什麽意思,卻見謝長生神秘兮兮地朝他招了招手。
他走上前:“小傻子……”
話還沒說完,手裏卻被謝長生塞了什麽東西。
他低頭,奇怪道:“窗紙?”
還是碎的?
卻見謝長生自己手裏也握着一疊紅色的碎窗紙,沾了些桌上的冷茶水後,小心翼翼地貼在了謝澄鏡臉上。
謝鶴妙:“……”
他壓住自己一瞬間那想要大笑的沖動,興致勃勃地走上前去,也學着謝長生的樣子往謝澄鏡臉上,身上貼窗紙。
等謝澄鏡從沉睡中醒來時,看到的就是謝長生和謝鶴妙壞笑的表情。
“怎麽……”他奇怪地坐起身,立刻有紅紙像是雪花一樣,從他臉上,身上飄落下來。
謝澄鏡一怔。
謝長生舉着銅鏡過來,謝澄鏡才看清自己現在的模樣——他的臉上,頭上都貼滿了細細碎碎的窗紙,滿臉的紅印子。
“這……這是……”
謝澄鏡正要問,謝鶴妙卻打斷他:“大哥睡得是當真沉,想必這幾日那些老頭也沒少去念叨你吧?”
謝澄鏡笑着搖頭。
二人陪謝長生吃了幾塊點心,都說有事便要告辭,謝長生這回沒攔着,只是伸手:“紅包。”
謝鶴妙用煙管又把謝長生的手打了回去:“少不了你個小傻子的,除夕再給你。”
等兩人從謝長生宮裏出來,互看一眼,謝鶴妙難得沒有用那張淬了毒的刀子嘴刺人,而是道:“這傻子,應該是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我們近日忙碌,所以特意把我們叫來偷懶的吧。”
他笑:“偷得浮生半日閑啊。小傻子每天過的竟都是這樣悠閑的日子?真是自在,我都有些羨慕了……”
謝澄鏡抿了抿唇,開口時,沒接謝鶴妙的話,反而道:“二弟,對皇位有興趣麽?”
謝鶴妙一愣,心道謝澄鏡這是瘋了,怎麽什麽話都敢在外面說?
謝鶴妙怎麽可能承認,立刻行大禮道:“臣弟從沒動過這樣的心思,臣弟只願輔佐父皇太子……”
話還沒說完,謝澄鏡又道:“其實我沒什麽興趣。”
謝鶴妙擡眼看着謝澄鏡,有些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
謝澄鏡咳嗽着,用帕子擦着嘴角的鮮血,看着謝鶴妙,嘆息道:“百姓已經夠苦了。若是再有戰亂……”
謝鶴妙懂了。
謝澄鏡這是知道了他去監獄看呼延遼的事情,以為他要和異族結盟,這才出言提醒。
謝鶴妙又露出醉醺醺的那副表情:“臣弟明白。”
-
又過兩日,到了臘月二十九。
老皇帝開了整整一日的宴會,酒席歌舞不停,大有直接鬧上兩日,直接歡慶到除夕夜迎新年的架勢。
謝長生去看了一眼,看着老皇帝身邊只有美人,卻少了個穿着蟒袍的身影,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好幾天都沒見到顧緋猗了。
他一邊啃着醬肉骨頭,一邊在腦海裏回想原書情節。
卻并沒有顧緋猗到底是去做什麽的印象。
啃完骨頭,謝長生在謝澄鏡微微睜大的眼中反手在屁股上擦擦手,擡腿就往回走——
顧緋猗不在,沒人能管住老皇帝,他的動作早已越來越過分。
正溜到一半,卻被方绫逮住,他見到謝長生:“正想找你呢,給你帶了個東西。”
說着往謝長生手裏扔了什麽。
謝長生攤開手掌,發現是串檀木佛珠。
方绫道:“我娘他們去寺裏住了幾天,順便給你要的,能變聰明。”
謝長生忙把佛珠塞回方绫手裏:“我不能要!不能要!我已經很聰明了,再聰明一點要把你們吓壞的!”
方绫:“……”
他沉聲:“給你你就拿着。”
說着他扣住謝長生手腕,把佛珠又塞回了謝長生手裏。
動作時,他的手指擦過謝長生掌心,謝長生笑:“好癢啊。”
方绫一怔,把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幹咳兩聲。
謝長生朝他晃了晃手裏的佛珠:“好吧,那我就笑納了。”
方绫放下手,額上青筋跳了兩下,忍着想要翻白眼的欲望:“笑納這詞不是這麽用的……算了,你好好戴着,別弄丢了,這可是高僧開光過的。”
-
回了毓秀宮後,宮人給謝長生準備了沐浴用的水。
裏面煮了艾草、茼蒿、柚子葉橘子葉等物,有“洗個吉祥如意澡,驅邪去黴行大運”之意。
謝長生坐在水裏,覺得自己正是一杯水果茶裏的小料似的——還是那種限時推出的暗黑口味的果茶。
他一邊劃拉着洗澡水,一邊腦補着自己在古代開個奶茶店創業成功的可能性,一只冰涼的手卻突然按在他肩膀上。
謝長生吓到整個人跳起來,但跳到一半又乖巧地坐回了桶裏——不管發生什麽緊急情況,男德也不能丢。
謝長生回過頭,看到來人:“顧緋猗!”
顧緋猗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穿着一件白色大氅,發上和肩頭還有未來得及融化的碎雪。
他勾着唇,用那種很像蛇,或是食肉動物盯着獵物一樣的目光在謝長生身上露在外面的濕漉漉的臉上和肩膀轉了一圈。
謝長生立刻把肩膀縮回到水裏,下半張臉也浸在水裏。
他在水裏吐着泡泡問顧緋猗:“你……咕嚕嚕……回來了?……咕嚕嚕……這幾天去哪裏了……咕嚕嚕……我要喝飽了……咕嚕嚕……”
顧緋猗:“……”
他看着謝長生,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因為謝長生的動作,被帶着一起浸在了水中。
但他仍沒放開,反而是捏的更緊,用拇指在謝長生光潔的肩膀上畫着圈。
他拇指上帶了個玉石扳指,因吸收了冬日的涼氣,正冷着,激得謝長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長生用手去扒拉顧緋猗的手,卻被顧緋猗握住。
他擡起謝長生的右手,看着他修長幹淨,沒帶任何戒指的手,問謝長生:“是這只手麽?小殿下?”
謝長生呆滞地眨眨眼,“啊”了一聲,顯然沒理解他在問什麽。
顧緋猗就問得更詳細了一些:“是這只手被方小侯爺摸了麽?是這只手接過佛珠的麽?”
不等謝長生回答,顧緋猗又笑着,用柔軟的聲線問:“佛珠現在在哪裏?咱家送小殿下你的戒指又被丢到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