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急匆匆趕來的禦醫恨不得一個掰成三個用。
三十來個老頭,一批給突然暈過去的老皇帝熬藥;
一批給突然嘔血的太子謝澄鏡看診;
還有一批圍着謝長生噓寒問暖。
場面那叫一派混亂。
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老皇帝悠悠轉醒。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禦醫确認謝長生的情況。
在得最寶貝的小兒子謝長生是真的變成癡兒以後,老皇帝一把将謝長生摟在懷裏,老淚縱橫。
“長生,朕的長生啊……你怎麽就這麽……”
謝長生伏在老皇帝胸前,雙眼裏寫滿了茫然,口中念念有詞:“我是你爹,我是你爹,我是你爹……俺是嫩爹……”
老皇帝的眼淚流得更急了。
-
當這一切終于平靜一些後,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以後。
謝澄鏡的咳止住,老皇帝紅着眼睛被人扶着倒在床上。
只有謝長生,口中依舊念念有詞的。
Advertisement
老皇帝疲憊地問起病因。
回話的禦醫身體抖成篩子,告訴老皇帝:“小殿下是嗆水進腦,還有後腦受擊,所以才……”
老皇帝煩躁地打斷他:“還有無恢複的可能?”
“若是好好休養……”
“朕養你們就是為了聽你們這些廢話?!”老皇帝突然暴怒:“廢物,全是廢物!全都給朕拖出去斬了!”
聞言,謝澄鏡猛地站起身:“父皇……魏太醫已在宮中三十餘年,醫術高明、心地仁厚……”
求情的話還沒說出一半,老皇帝卻又變了臉色。
他冷冰冰地看着謝澄鏡:“太子是覺得朕錯了。”
謝澄鏡臉色一僵。
老皇帝擡起手,立刻有人上前攙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來。
老皇帝抽出床頭寶劍,對着為首的那個太醫就要刺過去。
謝長生垂着眸,心情複雜。
他從書中見識過老皇帝的殘□□/亂,人一批又一批地砍,女子一批又一批地往宮裏送。
但當那些文字變成現實擺在眼前的時候,謝長生只感覺惡心。
就在老皇帝的劍即将刺入老太醫的心口,謝長生突然大笑起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去。
也不知這乍變成癡兒的小皇子究竟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才能笑成這樣。
前仰後合不說,整個人直接跌到在地上。
随着謝長生的動作,身上的配飾叮叮當當響成一片,混合上這人笑累了發啞的尾音,竟平白的讓人覺得心癢。
還沒等人問他,謝長生卻又突然大哭起來。
淚水順着他的眼急急留下來,染濕染紅了他的眼尾,讓這幅本就絕世的容貌更驚心動魄起來。
見謝長生哭,老皇帝頓時心疼得不行,“當啷”一聲扔下劍抱住謝長生:“長生,長生,你怎麽了?”
“我,我……”
好半天後,謝長生終于止住了哭。
一邊抽鼻子,一邊道:“我害怕。”
他指着被老皇帝扔下的劍,又重複了一遍:“我害怕。”
-
從養心殿出來,謝長生在心底長長地松了口氣。
面上卻不顯,依舊是那副雙眼渾濁的樣子,笑嘻嘻地扯着謝澄鏡的袖子玩。
力氣沒太掌握好,謝澄鏡的袖子立刻“刺啦”一聲裂了開來。
愣了愣,謝長生驚嘆的表情:“哇,大哥是斷袖。”
謝澄鏡:“……”
看着把玩着手中半塊袖子,如四五歲稚童一般天真無邪的謝長生,謝澄鏡的內心複雜。
想到在進殿以前,他還有些幸災樂禍地想,也許變得癡傻是謝長生的報應。
可剛剛他又确實救下了那些禦醫。
思來想去,又在原地踱步幾圈,謝澄鏡終于下定決心:“長生,我們……”
可話才剛開了個頭,謝長生就已經跑遠了。
根本沒興趣聽他要說什麽。
謝澄鏡忍不住笑了一下,慢吞吞地補完了後半句。
“我們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罷。”
-
雖謝長生已封王,但老皇帝還是一直留着他住在宮內。
回了殿中,那個名叫陽蘿的宮女正在領着人在殿內挂銅鏡、熏艾草。
——這是皇後吳氏的主意,她在後宮亦聽說了謝長生的事情,覺得可能是沖撞了哪路鬼神,讓殿內上下淨化邪氣。
謝長生被濃重的艾草味熏得直咳嗽,索性又帶着幾個宮女太監溜了出去。
一方面是想熟悉熟悉地圖,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好奇,想知道皇宮內的風景。
一路走走玩玩的,山水風景确實都很美。
但仇富也情緒也在此時拉到最滿,每看到一塊鍍了金粉的磚,他就翻個白眼。
到最後眼皮開始抽筋,就蹲在花叢裏,扣土玩。
自己一個扣還不過瘾,還要帶上太監宮女一起扣,比誰挖出來的土搓成的球大。
太監宮女們還以為謝長生是真傻了,一邊搓土球,一邊仗着他聽不懂,小聲閑聊着。
“殿下這樣,反倒比之前可愛多了。”
“噓,噓噓噓……”
“怕什麽呀,我是在誇咱們殿下呢!”
“……殿下這樣,是不是就沒有賞錢啦?”
“……這……”
突然,議論聲全都在一瞬停了下來。
宮女太監們匆匆朝着謝長生身後跪下:“二皇子殿下。”
謝長生沒回頭。
等了等,聽到了一時輕、一時重的腳步聲。
又等了等,一股酒味鑽到了謝長生的鼻腔裏。
再等了等,一只扇柄就那麽突然伸過來,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謝長生用沾滿了泥巴的,髒兮兮地雙手捂住頭頂,皺着眉不滿地回頭看去。
站在他身後的是個風流公子,醉醺醺的表情。
見謝長生回頭,那人笑道:“皇兄聽說,你變成小傻子了。”
其實在剛剛聽太監宮女叫人時,謝長生就知道了這人是誰。
二皇子,謝鶴妙。
書中,前期關于謝鶴妙的描寫并不多。
只知道他是個跛子,和謝長生交好,喜歡流連酒樓歌樓等風月場所。
但在結尾時,這個着墨并不多的人物卻着實給了讀者一個驚喜——明明顧緋猗一次次試探,證實了他的确是個草包,卻還是被他反将一軍,若不是顧緋猗機警,恐怕最後登上帝位的人真有可能是謝鶴妙。
奪帝之事謝長生懶得摻和,但看到謝鶴妙,他還是心裏哆嗦了一下。
原書中,謝長生死時,謝鶴妙醉醺醺地來了。
撲上來,像是野獸一般咬掉了謝長生腿上的一大塊肉。
因為謝長生曾嘲笑過他的跛足。
看到謝鶴妙,謝長生的第一反應就是腿疼。
“你是誰?”謝長生問。
“真傻啦?”謝鶴妙揚揚眉,一瘸一拐地也走到了花壇裏:“二皇兄都不認識了?”
謝長生興致缺缺地低下頭,用花杆戳螞蟻。
頭頂又被人敲了一下:“以後二皇兄叫你小傻子,好不好?”
謝長生還是不說話。
扇柄改為了戳着謝長生的臉頰:“怎麽一直不說話?皇兄聽說你在父皇面前很敢說啊。”
一想到謝長生曾在老皇帝面前碎碎念念着“俺是嫩爹”,謝鶴妙就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
可謝長生還是不說話。
于是扇柄變得更不老實起來。
戳戳謝長生的頭頂,戳戳謝長生的後腰,再戳戳謝長生的臉:“小長生……小傻子……”
謝長生被煩的狠了,猛地站起身,怒視着謝鶴妙。
謝鶴妙笑顏彎彎,眼中卻閃過警惕。
他用跛掉的右足後退了一步,問:“怎麽?”
“不許說話!別和我說話!我是蘑菇,我沒法回答你!”
謝長生惱怒極了,臉都氣紅了:“再和我說話,我就把螞蟻塞你孔裏!”
謝鶴妙:“……”
看着謝長生那雙滿是混沌的眼,謝鶴妙打了個哆嗦。
……細說,哪個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