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節
落疤
今天吃飯, 葛佩別的沒發現，倒是發現了林書璞跟羅恕之間的異常。
回到宿舍，葛佩從冰箱裏找了個蘋果，去洗手池那邊洗淨。
她拿着蘋果咔滋咬了一口, 站一邊開始審問：“璞璞, 你跟羅恕是不是有什麽事沒告訴我？”
林書璞一愣, 問：“你指哪方面？”
“感情方面啊。”
“得了吧，我一個小助理，能跟他一個大明星有感情方面的聯系？”林書璞倒了杯水喝幾口, 說：“你別逗了。”
“那你說實話，你對羅影帝有沒有什麽心思？他對你那麽好, 把你當妹妹一樣照顧, 為了你都讓雲大美女下不來臺了，你就沒心動？”
“你心動了？”林書璞反問。
“我幻想了一下，如果當時他的蝦是給我剝的，那我肯定要開心死！”
“你把雷子陵放在哪兒？”
“有羅恕在，誰還管什麽雷子陵啊，哪涼快哪待着去吧他！”
葛佩撓了撓臉, 遺憾地嘆氣：“可惜我沒有這個命, 連雲芸這種程度的大美女加豪門千金他都瞧不上, 更別說我了，我還是老老實實跟我的小雷雷好吧。”
葛佩走了以後, 林書璞在電腦前坐了會兒。想着陳琪給她發的那條消息，她努力地想要寫幾個字出來。可是費了半天勁，文檔裏還是空白一片。
心口滞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呼吸變得困難。她起身打開窗透風，緩了很長一會兒還是難受, 身上甚至開始一陣陣發冷，而汗出了滿額。
她握緊手心，瞥眼看到窗臺上被她随手放了把平時修剪劉海的剪刀，拿起來，刀尖對着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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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刺下去的時候她強行把剪刀扔了，轉回身手忙腳亂地從書包最內層找出一瓶氟西汀，倒出一粒吃下去。
藥效還是很慢，她想做點兒什麽轉移一下注意力，不管是什麽都好。
她抖着手拿出手機，聯系人翻來翻去，最後還是回到了被置頂的位置，手指懸在“AAA羅恕”的名字上面，兩秒後點進去，給羅恕彈了個語音窗。
她心裏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到第七秒的時候語音接通，羅恕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進她耳朵：“喂。”
夜很深了，羅恕已經睡下，能從他聲音裏聽出他被吵醒時微微的含糊沙啞聲。
林書璞瞬間平靜下來，心口的滞悶感消失。轉而擔心自己是不是不該煩他，問：“我吵醒你了吧？”
“沒。”
這句話明顯是他在撒謊了，因為林書璞聽到了他那邊細細碎碎的動靜，應該是在從床上坐起來。
羅恕打起精神跟她說話：“睡不太着。你怎麽還沒睡？”
“我……”林書璞緊張地在屋子裏轉了轉，最後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下，身體縮成小小一團：“我也睡不着。今天晚餐吃太多了，有點兒吃撐了。”
手機裏傳出男人清淺的笑聲，被電流送過來，沙啞磁性，尤其又帶了些将醒未醒的慵懶感，聽進人耳朵裏很蘇。
“肚子不舒服？”他問。
“有點兒。”
“我上次給你帶的藥裏有胃藥，你去找出來吃一粒。”
“好。”
林書璞說完并沒有動，那邊羅恕等了等，問：“吃沒吃？”
“哦，還沒，我現在吃。”
她擔心剛吃下去的氟西汀會跟別的藥互相作用，只能撒謊。手把手機聽筒捂住，等了差不多一分鐘，重新拿起來貼耳邊：“吃過了。”
“好。”
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麽，林書璞擡起頭，正對着她的是開着的窗，今晚的月亮格外亮。
沒多久聽筒裏再次傳來羅恕的聲音：“是不是有什麽事不開心？”
他總能從蛛絲馬跡裏了解到她的心情，在她小時候就是，她什麽都不提，就只是眨了下眼睛，他都能看出來她在不開心。然後他就會用好不容易掙到的錢帶她去游樂場，陪她坐旋轉木馬。
“也沒有什麽。”她想了想，叫他：“羅恕。”
“嗯。”
“你有沒有特別想演的角色？”
羅恕還真的認真想了想：“從出道到現在演警匪片比較多，還一次古裝劇都沒拍過。”
“想拍古裝？”
“嗯。”
每次羅恕單純地說一個嗯字，林書璞都覺得耳朵裏被人吹了口氣。他的聲音好磁，一個單純的音節都好聽。
“古裝權謀。”他說。
“有喜歡的朝代嗎，還是架空？”
“架空，不然事兒多。”
“古裝權謀，架空。”林書璞一一記着，說：“對男主身份有要求嗎？想讓他主要做成什麽事業？”
“身份沒要求，是個人就行。”
“……”
“那這樣行嗎？”林書璞從地上站起來，坐在桌前，從抽屜裏拿出筆記本，把剛才說的要點寫下來：“一個身份卑微的鄉下窮小子，靠自己一步步統一天下的傳奇故事，這個設定夠不夠帶勁？”
羅恕笑了聲：“嗯。”
林書璞咬了會兒筆杆，又想到另一個問題：“情感方面呢，你想要幾個老婆？”
羅恕又笑，嗓音低磁地問出兩個字：“什麽？”
“是在劇裏，你想要幾個老婆？一般大男主文，男主不都是會娶好多好多老婆的嗎，這應該是你們男人共同的夢想，嬌妻美妾，絕世風流。而且你最後的身份是皇帝，就更有理由開後宮了。”
羅恕再次笑了聲，這次笑裏有捉弄的意味：“嗯，你說得有道理。”
“……”
“不過，拍劇的話男主只能有一個老婆，不然會被罵。”
“……”
這是什麽不光彩的理由啊。
他明顯是在玩笑，林書璞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繼續問：“只有一個的話對老婆身份有要求嗎？需要她是一個血統高貴的王侯貴女嗎？”
“我自己都沒身份，又為什麽要求得娶個血統高貴的王侯貴女？而且血統高貴的人不一定人格就高貴。”羅恕說：“她只要是個人格高貴的人就行。”
林書璞怔了怔，心裏一股熱流久久沒有平息。過去幾秒繼續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還有別的要求嗎？”
“沒了。”羅恕從床頭櫃上把煙摸了過來，點燃抽了一口。他吐了口煙，靜了會兒，叫她：“璞璞。”
“嗯。”
“你小時候寫的作文我看過。”他說：“你在寫作上确實很有天分，你在那個年紀寫出來的文章就已經有了大家風範。”
林書璞有段時間沒有說話。羅恕抽完了一根煙，煙頭在床頭櫃的煙灰缸裏摁滅：“那時候我看着你的作文就在想，你要是将來成為一個作家，那一點兒都不奇怪。”
林書璞鼻腔裏猛烈地酸苦，她握緊筆，努力笑了聲：“在你眼裏我這麽厲害呢？”
“你從小就是個與衆不同的人，”羅恕說：“你的所有與衆不同都是因為你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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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林書璞跟羅恕聊了很久，聊到最後沒什麽可說的，就說了些“明天你想吃什麽”之類的廢話。林書璞在他的聲音中慢慢平靜下來，折磨着她的糟糕情緒消失無蹤。她把地上掉着的剪刀撿起來，收進抽屜。
挂斷電話後，她坐在電腦前，打開一個新的文檔，敲下了幾個字：《亂世謀》
她想給羅恕寫一部大男主劇，一部為他量身定做的，能讓他的事業更上一層樓的權謀大劇。
寫順的時候不太能停得下來，她熬了個大夜，淩晨四五點鐘才趴床上眯了會兒，沒兩個小時門上哐哐被人砸了幾下。她困得不行，腦袋轉得慢，半天才聽出來在門外叫她的人是葛佩。
林書璞下了床去開門，看到葛佩後瞌睡全被吓醒了，盯着她的臉問：“你這是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葛佩撓着臉：“我平時也沒什麽東西過敏啊。”
她臉上長了許多紅色的痤瘡，看上去格外吓人。平時她很注意臉部保養，用的化妝品都是千挑萬選價值不菲的牌子貨，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我應該不是吃壞東西了吧，那會不會是跟我身體激素有關，比如在排卵期或者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又不是最近才有排卵期，怎麽可能跟這個有關。”
林書璞進屋簡單洗了把臉，帶着葛佩去了最近的醫院。
檢查後醫生得出結論，葛佩臉上的痤瘡跟藥物有關系，要抹點兒藥才能好。
葛佩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林書璞跟着一起想，慢慢回憶起昨天下午，雲芸來劇組送奶茶，親自把其中兩杯送到了葛佩和她手裏。她不願意喝情敵送的東西，葛佩就把她那杯一起解決了。
“會不會是雲芸送的奶茶？”她說。
葛佩渾身上下冒了一股寒氣：“那個千金小姐？她為什麽要害我？”
“如果真是她在奶茶裏放了東西，那應該不是想害你，而是要害我。”
“她把你當情敵了？”葛佩癢到不行地撓着臉：“也太惡毒了吧，她想讓你毀容啊！”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今天有很大可能還會來劇組看我出糗。”
排着隊，不覺到了窗口，林書璞把單子遞進去，裏面的醫生拿藥給她。
林書璞看了看用藥說明，拿出其中一管給葛佩，又從包裏拿出個小鏡子，走到一邊讓葛佩先簡單擦點兒藥。
“要讓我查出來真是那個女人做的，”葛佩擦藥的同時說：“老娘一定弄死她！”
兩個人去了劇組，雲芸果然在那兒，精致的一張小臉上戴了副碩大的墨鏡，手抄胸前極有氣勢地站着。導演以及制片一幹大佬在她面前全都客客氣氣的，拿她當當朝公主一樣地捧，還特意讓人去把羅恕叫了過來。
雲芸畢竟喜歡了羅恕好幾年，對他迷得不行，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刻，并不會因為昨天發生了點兒不愉快就放棄他。經過了一個晚上的心理建設後，她對羅恕的埋怨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再見依舊是他的小迷妹一枚。
她把墨鏡摘下來遞給助理，又從另一名助理手裏拿過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羅恕：“這是我特意讓我家裏請的米其林大廚給你做的早餐，每一道食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營養健康又絕對不會長胖，我還讓你的經紀人看過了，他說這些你是可以吃的。”
“以後別再送了。”羅恕沒給她面子，一句話劈頭蓋臉砸下去：“雲小姐，我對你沒興趣。”
雲芸眼裏濕了一層，很快恢複如初：“沒有關系啊，興趣是可以培養的。就算你現在只把我當朋友，或者把我當成簡單的同事也好，我都沒關系的。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給劇組投了一筆錢，現在也算是你的合夥人了，以後風雨無阻，我每天都來看你拍戲。”
這種迷妹羅恕見得多了，知道甩不掉，罵不走，不如就晾着，她們知道沒可能，總有一天會自動離開。
天氣炎熱，羅恕一手掐腰，另只手伸出去，食指與中指并着勾了勾。很快助理馬旭拿着兩瓶水跑過來，把其中一瓶給他。
羅恕擰瓶蓋的時候看到林書璞朝這裏走了過來。
小丫頭直接停在雲芸面前，先友好地笑了笑，問：“雲小姐怎麽沒送奶茶啊？”
雲芸以為今天過來會看到林書璞狼狽的一張臉，可她卻什麽事都沒有，一張臉依舊嫩得能掐出水，幹淨白皙，皮膚好到像是牛奶滋養出來得一樣。
“你、你想喝奶茶啊，”雲芸慌了一瞬，可還是很快調整過來。雖然兩個人有過不愉快，但她是要面子的人，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表現出一副小肚雞腸的樣子，笑了笑說：“那簡單，我現在就讓人去買。”
“好，那多謝了。”林書璞說：“昨天的奶茶味道真的挺不錯的，記得還幫我買那個口味啊。”
林書璞走了，羅恕眯起眼睛看小丫頭離開的背影，畢竟養過她一年，還算了解她，能看得出她藏的狐貍尾巴。
“羅恕哥哥，你喜歡什麽口味的奶茶？我幫你買。”
雲芸笑靥如花，直到看見羅恕沖着林書璞離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說：“跟她的一樣。”
雲芸臉上的笑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