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醒來
醒來
先前想的先發制人的話語, 漾漾低着頭，在嘴邊轉了一圈，卻是怎麽也提不出口, 總覺得這樣有些無恥, 她雖然任性，但有時候卻會講理的過頭，焉知有時候感情裏是不講理的, 比如從前她追着霍景珩時，大部分是不講理的, 只憑心意做事。
現下她這模樣, 反倒顯得生分了。但她不知, 想着若是霍景珩不願見她, 那她離開也不是不可, 這樣想着, 她就動了一下。
“你既覺得對不起我，就不能哄我一下嗎？”霍景珩突然開口了, 語氣還有一些急, “就這樣就想走了？”
漾漾訝然擡眸，杏眸圓睜, 眼中盡是星光閃爍, 老實脫口道：“我沒要走, 只是腿麻了。”
方才她是有過要走的念頭，但又想着什麽都不說就走了, 又覺得不太好, 一時又覺得腿壓麻了, 于是想換個姿勢。
她果然換了個坐姿，嘴角揚起甜甜的笑意：“你沒生氣啊？”
霍景珩自然是生氣的, 這種事換給誰能不生氣，但......
“自然是生氣的，只不過害怕多過生氣。”霍景珩平躺着仰望床頂，有一種微不可查英雄氣短的嘆息。
“害怕？怕被塗父殺死？”漾漾脫口而出，霍景珩緩緩斜過眼睛暼了她一眼，她微愣，怎麽了，那種時候除了怕死還能怕什麽？
霍景珩索性偏首凝視着她，眸光真摯：“怕我再生氣，又把你氣跑了不理我。”
突如起來的委屈，漾漾頓時心漏跳了一拍，臉騰地紅了低下頭去，低聲喃喃：“我不就在這，跑哪兒去？”
霍景珩起身用手肘支着上半身側身看她：“你現下是在這，但不知何時你就會跑了。”他的語氣有幾分落寞幾分委屈。
讓漾漾的心一緊，她擡眼連忙道：“我不......”那個“跑”還沒脫口，她看到霍景珩幽深的眼眸中隐出期待，忽然擰了下眉，“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話？”
霍景珩輕輕笑了一聲，沒有否認，只是道：“我是個重傷之人，想聽一些好聽的話安慰一下，也不過分吧？”
漾漾眯了眼看他，眼中有驚訝和狐疑，還有一絲擔心：“你以前不會說這樣示弱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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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坐在地上的錦團上的，霍景珩撐着上半身與她形成了高低落差，他垂眸看她，問她：“若是我示弱，你會不會疼疼我？”
漾漾眸光微滞，在他炙熱的目光下心跳開始加速，她心慌意亂地低下頭去，霍景珩卻擡起了她的下颚不讓她逃避。
“當時你已經跟着荊望堰離開了将軍府，二選一時，你也選了荊望堰，你要和他去樊國，當時是絕佳的機會，為何偏偏又要留下來？”他的聲音低沉，語氣卻有幾分咄咄逼人。
漾漾被強迫着擡着頭，她避無可避，眼中閃爍：“因為他要殺你。”
霍景珩又問：“當時他已然給我吃了救傷藥，他不會殺我，你看的懂，為何要留下？”他拆穿她的說話，像是執意要聽到他想聽的答案。
“對了，他為何對你那麽緊張？他不是一直很恨你和朝廷的嗎......”
“漾漾。”霍景珩擰眉打斷了她的顧左右而言他，“告訴我你為何要留下？你明明一直想要離開我，之前你也一直在逃避我，你不是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牽扯，為何......”
“因為我擔心你！即便知道他不會傷害你我還是擔心你行了吧！”漾漾忍無可忍地喊出來。
房中安靜一瞬，霍景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逐漸浮上笑意：“那你為何這樣擔心我？”
“你！”漾漾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突然門被大力推開，漾漾吓得轉過頭去，就見塗山清端着藥碗大喇喇走了進來：“世子殿下醒了？正好這藥趁熱吃。”
霍景珩起身坐在了床邊不悅地看着他，塗山清卻毫無知覺一般将藥端到他的面前：“喝吧。”
“怎麽是你端藥來？”霍景珩嗓音微涼，絲毫不掩飾語氣裏的不悅。
塗山清微微笑着：“世子殿下是我們山莊的客人，我理當照顧好你。”
霍景珩眼尾下壓看了漾漾一眼，手才擡了一半，皺了下眉，又放下了，漾漾果然緊張起來：“哪裏疼？”
“內傷牽着，雙手暫時有些無力。”
漾漾果然信了，站起身就要接過塗山清手裏的藥：“那我來喂你。”
塗山清手微移，錯過漾漾的手，他笑道：“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吧。”
說罷不由分說舀了一勺直接遞到霍景珩嘴邊，霍景珩睨了他一眼，竟然喝了，剛咽下就劇烈咳嗽起來。
漾漾吓得趕緊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然後拿過塗山清手裏的藥碗：“還是我來吧。”
塗山清還要說什麽，就見漾漾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再送到了霍景珩嘴邊，霍景珩看着她嘴角有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喝了。
這時生生被塗山清搶走藥的薰風站在門外，瓊英和蘇璃也擠在門框邊齊齊看着裏面，蘇璃不懂，遂小聲問道：“世子的傷當真這樣嚴重？連藥碗都端不動了？”
瓊英毫不留情拆穿道：“裝可憐呗！”
薰風一般講道理：“男人不都是要強的？也會裝可憐？我覺得世子是真的傷得很重，你想想看這個莊主的身手，我們都是見過的。”
蘇璃覺得她說的對，又擔心起來：“那世子傷的這麽重，我們還能逃出去嗎？”
瓊英和薰風同時默了默，就見漾漾走了出來，她們三人一愣，趕忙站直了身子，沖着漾漾傻笑，蘇璃道：“小姐，我們正要來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
漾漾撇嘴，自然明白她們是在看好戲。
蘇璃又問：“小姐你怎麽出來了？”
漾漾将空碗遞給蘇璃：“藥喝完了，景珩說藥苦，要吃點蜜餞。”
薰風吃驚：“世子也會怕苦？”
漾漾一聽，覺出不對勁，看着關上的門身子不由自主貼了上去，蘇璃三人見狀，也學着漾漾的樣子貼了上去，漾漾将耳朵貼在門板上，想要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可是一句話也聽不到。
她皺着眉正想再貼緊一點，突然門開了，她順勢跌了進去，撞上了霍景珩的胸膛，霍景珩穩穩扶住了她，漾漾就聽到旁邊蘇璃摔倒的慘叫，瓊英和薰風因為會武功趔趄一步站穩了。
“沒事吧？”
漾漾猛地擡頭，臉上浮上一片不自然的紅暈：“沒事沒事。”偷聽被抓到漾漾立刻道，“我去給你準備蜜餞。”
她落荒而逃了，瓊英薰風見狀連忙扶起蘇璃，跟着告退了。
霍景珩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笑了，身後傳來塗山清清冷的聲音：“連藥碗都扶不住，卻能扶得住漾漾，世子的傷勢究竟是好還是壞。”
“時好時壞。”霍景珩淡然道。
塗山清嗤笑，眸光變冷：“當初你關着我，就是想知道我背後究竟是誰，當時若非你得知漾漾要跟着荊望堰離開，你即便被我爹打傷，也要窮追不舍，如今你如願進到這個山莊，可知危險是随時随地的，既然你傷勢并無大礙，就該立刻離開！”
霍景珩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道：“該離開時我自會離開。”
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塗山清頓時惱了，他怒道：“你為了查你想知道的東西不惜将漾漾身置險境！”
霍景珩掀眼，淩厲堅毅的目光掃向他：“我的人，即便拼上這條命我自會護她周全，用不着你操心。”
“你的人？”塗山清嗤之以鼻，“漾漾早已跟你一刀兩斷了，一直都是你一廂情願！”
霍景珩臉色驟沉：“究竟是誰一廂情願，你我心知肚明。”
塗山清被刺中了心底的某一處生硬道：“漾漾心善又心軟，即便她此刻關心你幾句，又能代表什麽！”
霍景珩垂眸一笑：“不錯，當初你身受重傷漾漾照顧你不過是出于善良罷了。”
“你！”
塗山清上前一步，沒注意到霍景珩臉色微變，手邊的茶杯突然摔在了地上，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漾漾焦急地走了進來：“你們在做什麽！”
塗山清還沒來得及說話，霍景珩已經握拳抵在唇邊咳了起來，漾漾連忙放下蜜餞罐，走到了霍景珩身邊，重新拿了個茶杯給他倒茶。
霍景珩也不接過茶杯，扶着漾漾的手喝了口茶，安慰地一笑：“我沒事，塗公子只是跟我說說話。”他此時說話的語氣都比方才和塗山清說話時少了半分中氣。
漾漾立刻皺眉看向塗山清：“他的傷還沒好，不能說太多話。”
塗山清目瞪口呆，半晌惱怒地瞪了霍景珩一眼，想不到他是這樣的彧安世子！他氣得拂袖而去。
漾漾扶着霍景珩躺倒了床上，她欲言又止。
“漾漾，有些累了，想先休息會。”霍景珩低低出聲。
“哦，好，那我先回房去了。”漾漾只能壓下心中的疑惑，退出房間來。
等她走後，房裏的窗戶突然被打開，霍景珩倏然睜開了眼，利落地坐起身來，就見徐馳冉從窗戶外爬了進來。
“你知道我不會武功，下次讓我走正門。”徐馳冉涼涼道。
霍景珩淡淡一笑，看上去心情不錯。
徐馳冉如今可是看不慣這樣的模樣：“你如今争風吃醋的戲碼倒是演的爐火純青。”
“過獎。”霍景珩也不以為恥，大方承認。
徐馳冉無語地暼了他一眼：“我以為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趕漾漾離開。”
霍景珩自嘲一笑：“那樣的蠢事我做過一次，至今還後悔莫及，我不會再做第二次。”
“那你就留着漾漾？這山莊的主人身手我們都是見過的，你就不怕他抓住漾漾讓你做傷害皇上的事？”
“若是他想這樣做，漾漾在哪，他都會利用漾漾威脅我，不如就留在我身邊，我也放心。”
徐馳冉忽然挑眉：“留下漾漾，你可別忘了這裏還有個塗山清，之前漾漾對他可是十分關心，我看他對漾漾也是一往情深，你就不怕他搶走漾漾？”
霍景珩的目光驟然冷冽：“他大可試試。”
徐馳冉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覺得若是塗山清敢那樣做，霍景珩絕對會讓他死無全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