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克萊希在指揮室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陽光在他銀白長發上躍動,像是星辰掉落塵世,初雪擁抱人間,幹淨的令人不忍亵渎。
再有一個小時左右就要到晨會的時間了。
久違的舒适安眠讓他的疲倦一掃而空,昨夜睡前那首曲子仿佛還盤桓在耳畔,雄蟲溫柔低磁的嗓音猶如昔日耳鬓厮磨的無數個在他身旁醒來的晝夜。
他長嘆一口氣,一掃思念的陰霾,重振精神的軍雌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毫不掩飾自己一腔熱血沸騰的戰意,他的雄主還在遙遠的主星等着他,他想要捧着更高的軍銜和聖紫瓊徽章去見他。
……
加裏曼家族家主的書房門口卑微的跪伏着十幾名雌蟲和亞雌,沒有關嚴的門縫中傳出“噼裏啪啦”的鞭響,沉重壓抑卻沒有一絲其他的聲音。
“廢物!連個少将都搞不定,要你有什麽用?”雄蟲歇斯底裏的怒罵滿是污言穢語,讓人幾乎沒臉聽下去,雌蟲們各個膽戰心驚的不敢擡起頭,生怕被牽連。
沒多一會兒,穿着深藍軍裝的嘉谷斯上将慘白着臉走出來,一身濃重的血腥味即便是厚實的軍裝也難以遮住,後背随着他的腳步逐漸洇開一片暗色的痕跡。
嘉谷斯的年紀不算很大,在平均年齡五百歲的蟲族還是青壯年,自晉升大校嫁給伊維爾已經有三十年了,即便貴為上将卻依然無法擺脫雄蟲的壓迫和虐待。
他忽然間想到擂臺上光彩奪目的銀發軍雌神采飛揚的樣子,不管是那張連雌蟲都無法移開目光的臉龐,還是銀藍色的雙翼都仿佛上帝最用心的傑作,就連最璀璨的星魄寶石都無法與之媲美。
克萊希那樣的雌蟲會被用心疼愛一點都不奇怪,畢竟誰會不為那樣一張臉而傾倒呢?
嘉谷斯心想,可我不甘心啊,無論是性情還是能力,我都并不比克萊希一個後生晚輩差,我只是沒有他漂亮而已,憑什麽就要遭受這樣的對待?
背後火辣辣的疼痛又怎麽比得上被當着一衆雌侍和雌子的面碾碎尊嚴和傲骨來得更痛苦呢?那裏面還有他剛滿十歲的雌子和才被納為雌侍的雌弟。
“上将,您……”副官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将事先準備好的傷藥遞給他。
走出門的時候與一位鼻青臉腫卻衣着華貴的雌蟲擦肩而過,一絲糜爛的氣味從過量香氛的遮掩下沖進他的鼻腔。
嘉谷斯認得他,他的雄主的雌兄,赫舍裏大公的雌君,如今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候他來做什麽不言而喻。
想不到啊,就算将雌子嫁給了伏殇殿下又怎麽樣?還不是和其他的貴族一樣出了事依舊要汲汲營營的到處托關系找人想辦法?
他嘴角揚起一絲輕蔑的笑意,轉身上了飛行器。
他改變主意了,與其這樣被奴役的度過卑賤如塵的日子,不如闖一條新路,就算失敗也不過就是死,再痛苦還能比現在更糟糕嗎?
“轉道,我們去九殿下的新居。”嘉谷斯眼中閃過一抹狠絕,嘴角揚起冷戾的笑意。
伏殇的精神力別說監控整個主星,就算是整個帝國加上外域四百三十一顆星球都毫無壓力,在赫舍裏大公的雌君出門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并且并不準備組織。
克萊希顯然對那個家已經深惡痛絕,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冷眼旁觀估計還會誇自己做得好呢。
但是嘉谷斯的到訪是伏殇始料未及的,神色錯愕了一瞬便讓智能管家将嘉谷斯帶到書房來。
“九殿下,日安。”嘉谷斯行了個軍禮,神色冰冷而嚴肅,身上的傷在飛行器上已經進行了簡單的治療,加上軍雌本身不凡的自愈力已然愈合的七七八八。
伏殇習慣了軍雌們不茍言笑的冰冷面孔絲毫沒有被他的冷臉吓到,擡手示意他坐,淡聲道:“上将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殿下可知您主張變法漏出去的風聲引起了多大的波濤嗎?”嘉谷斯耿直的絲毫不動變通,目光咄咄逼人般盯着伏殇,森冷低沉的語氣換作旁的嬌生慣養的雄蟲只怕要麽已經叫人鞭笞教訓,要麽被吓得花容失色。
“自然知道。”伏殇不以為意的笑了一下“難道上将也是來勸我改變主意的?還是說被打壓,虐打,像狗一樣趴在雄蟲腳下的生活讓上将也奴根深種,欲罷不能了嗎?”
這話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伏殇語氣中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嘲諷和不屑尖銳的讓嘉谷斯剛恢複幾分血色的臉龐驟然慘白,目光霎時間盈滿了恨意像是一把開鋒奪命的長刀般刺了過來。
伏殇這時候竟然輕笑一聲,那張俊美的找不出一點瑕疵的精致面容帶着些許深意的嘆了口氣,幽幽開口:“看來不是,那你來做什麽呢?向我表達一下你的支持或者……揭露你的雄主,高高在上的加裏曼伯爵令人發指的惡行?”
嘉谷斯猝然擡起頭,目光中掩飾不住的驚駭和猶豫。
平心而論,這位上将其實長相并不差,只是并不是雄蟲喜歡的溫軟誘人罷了,冷峻的面容棱角分明,比克萊希那張冰雕雪琢的清冷矜雅更多了幾分淩厲,比伏殇的濃顏秀骨多了幾分英氣硬朗。
看上去就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和兇戾,以至于嬌生慣養,暴戾恣睢的雄蟲們就很難對他心生好感,試問有幾個人會喜歡自己的老婆才在自己頭上盛氣淩人?
雄蟲長久以來的教育和思維,他們會更想将他的兇狠撕爛,将他的傲骨寸寸碾碎踩在腳下,讓他露出脆弱求饒的神色,才能顯得他們的威嚴,才能讓他們脆弱扭曲的心理得到滿足。
一如這個世界的雌蟲們,明明是飽受欺壓與奴役的一方,卻在長久的奴性教育和打壓下長成了逆來順受的模樣和性格,以至于在伏殇意圖變法的消息傳出後,明明是對他們有力的改革卻遭到了百分之八十的雌蟲們反對。
而雄蟲的抗議之聲反而寥寥無幾,習慣了高高在上指點江山,不願做出頭鳥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們一貫高傲的心理覺得伏殇并不可能成功,因為雌蟲根本就無法離開雄蟲,雌性對雄性的渴望和追求是刻在骨子裏的,對繁衍的渴求更是刻進了基因裏。
嘉谷斯顯然更清楚這一點,他的神情閃爍不定,嗓音嘶啞的開口:“殿下有幾成把握能夠成功?”
“老實說,沒有把握。”伏殇向後一靠,神情漠然又無辜“沒有誰能夠拯救誰,自己都放棄了,更沒資格奢望別人的拯救,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為了拯救誰,而是不想看着我的國家因為某些愚蠢的東西毀于一旦,至于成不成功,能不能成功從來都不在于我。”
伏殇站起身走到窗外,看着街上穿行的雌蟲們道:“看到了嗎?你們雌蟲才是我能不能成功的關鍵。”
“我明白了。”嘉谷斯站起身,向伏殇鄭重的單膝跪地“我第一軍團上将嘉谷斯,願為伏殇殿下效犬馬之勞。”
戰局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了。
距離三司會議還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克萊希傳回訊息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邊境戰況的彙報卻越來越頻發,不出伏殇所料,加特羅聯邦果然留有後手,十萬雄蟲軍團讓局勢一下子變得嚴峻起來。
整個帝國三百億蟲中滿打滿算也才不到一億只雄蟲,而加特羅聯邦竟然将珍貴的雄蟲推上戰場?
一線奮戰的軍雌們怒不可遏,面對珍貴的雄蟲根本就下不去手。
克萊希再三強調那是敵軍依舊無濟于事,軍雌們根本就發揮不出戰力,無奈敗退。
尚未想出對策,這時候帝國內部又傳來了伏殇殿下意圖改革,削減雄蟲們的特權,瞬間讓軍雌們蟲心惶惶,頓覺國內有大事發生。
克萊希始料未及,攥緊掌心,不明白伏殇這是什麽意思,以為自己背後做的事情被雄主發現了,頓時六神無主的撥通了加密的通訊碼。
“什麽事?”變聲器處理過得聲音傳來。
克萊希心神稍定,低聲道:“最近有沒有我們的人被發現或者什麽行動被人察覺了嗎?”
“沒有。”那頭的人會的很幹脆“你不是讓最近都隐藏起來暫時不要行動嗎?怎麽了?”
“主星那邊傳來消息,九皇子主張改革削弱雄蟲特權。”克萊希指尖抵着眉心按了按,修長冷白的指尖泛起青白,藍紫色的血管在白皙手背上清晰可見“你有什麽消息嗎?”
“聽說了,但這不是好事嗎?”那頭輕笑了一聲“這樣我們的計劃也許能夠推進的快一點。”
“不可以!”克萊希猝然開口,語氣隐隐有些慌亂“暫時……不行。”
絕對絕對不可以被雄主知道!就算雄主現在對雌蟲的态度很堅定,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一旦被他知道自己的雌君在背後搞小動作,甚至一心想要推翻皇室統治,妄圖反抗他,那等待他的絕對不會是和顏悅色,而是痛恨和厭惡!
不可以!他若是不曾得到,自然無所謂失去,但他明明已經觸手可得的光,又怎能再忍受就此失去?
一想到雄主會對他露出深惡痛絕的目光,他就覺得心痛如絞,絕對不可以!
另一邊沉默半晌,電子合成的聲音緩緩流淌出來,“晶輪,別告訴我事到如今你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