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西海三太子
西海三太子
那鬼新娘笑着笑着,又突然哭起來,哭得委屈極了。
“三郎,你一去不回,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好苦。”
鬼新娘的紅蓋頭與大紅裙擺無風顫動,散發着絲絲怨氣。
“我四處尋你,尋啊尋,尋啊尋,好不容易尋到你,你卻問我是誰……咯咯!”
她又突然笑起來,笑得捂住肚子,彎下腰。
桃小蠻被她忽兒兒哭忽兒笑的樣子給驚得頭皮發麻。他之前也見過竹琴的魂魄,絲毫不曾覺得可怕。可眼前這個鬼新娘,卻比幽冥洞的怪物還更為瘆人!
“我不是你的三郎……你……你認錯了人!”桃小蠻提着心道。
“認錯人?”鬼新娘如風一般飄忽而至,貼在桃小蠻跟前,在他身上嗅了嗅。
桃小蠻只覺得頭都要炸了!
“認錯人……咯咯!虧你說得出口!三郎!”鬼新娘似乎被激怒了,“我如今雖然眼瞎心盲,但卻絕不會認錯你身上龍珠的氣息!”
龍珠?
龍珠!
桃小蠻這一下被驚得非同小可。
霎那間,他腦子裏竟閃過許多念頭。
第一,他身上真有龍珠?他身上怎麽可能會有龍珠呢!除非……除非蛇非夷給他那顆,并非蛇珠,而是真的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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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蛇非夷的兩條身子裏,真的是一顆蛇珠一顆龍珠!
第二,這鬼新娘認出他的龍珠,把他誤當作她的情郎。那她口中的三郎,很可能是……是……是蛇非夷的父親,當年的西海三太子?!
那麽,眼前的鬼新娘,她是……是……
桃小蠻震驚得臉都白了。
“你……你是蛇……”
他想問,你莫非是蛇非夷的母親?
鬼新娘又啜泣起來,垂着頭道:“三郎,你莫非嫌我是蛇妖麽?以前你可是從不介意的,還是說,我如今的樣貌醜陋,你便開始嫌起我來?”
真是蛇妖!
桃小蠻萬萬想不到,他竟然在西海遇上蛇非夷母親的魂魄!
他瞧着低聲啜泣的鬼新娘,忍不住問道:“你……你可還記得,你有個兒子?他叫蛇非夷。”
“兒子?兒子……”鬼新娘連連後退幾步,突然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我沒有兒子!沒有兒子!”
桃小蠻知曉她的身份,恐懼竟然一下子全都消退。
他朝前一步,“你有兒子,他叫蛇非夷,他很想念您,想念他爹,他要為你們報仇。”
“不!他是怪物!他才不是我兒子!”
鬼新娘朝他大吼一聲,痛哭着跑掉了。
但她似乎極其恐慌,跑得踉踉跄跄。
桃小蠻追出宮殿,很快就追上她。
“別跑!”桃小蠻氣喘噓噓地上前,想一把拽住她,卻只穿過一片虛影。
可鬼新娘卻因此受了驚,尖叫一聲,連紅蓋頭都掉落下來。
桃小蠻瞧着那露出來的頭顱,驚愕駭然,連手臂都保持着擡起的姿勢,忘記落下去。
那是一張面部全非的臉,是被大火燒過的臉。
沒有一絲頭發,到處都是血痂。
鬼新娘惶恐地蹲下身子,雙手胡亂地摸索着,口中焦急道:“我的蓋頭呢?我的蓋頭呢?”
桃小蠻久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鬼新娘瞧不見東西,她瞎了。
他正愣神,一只黑影不知從何處猝不及防地襲來,将他沖撞在地。
桃小蠻這一下被撞得幾乎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他擡頭看去,又是一驚,是那個三只眼的怪物!
這一次,他瞧得清清楚楚!那怪物的身子很長,但卻沒了皮!
它匍匐在地,伸出黑黢黢的爪子,從地上撿起紅蓋頭,給鬼新娘遮上。
不知為何,明明是如此陰森詭異的畫面,桃小蠻竟覺出一種生死相依的刻骨濃情。
瞧着那身形蜿蜒曲長的怪物,一個念頭陡然在心中升起:
這怪物,它莫非是……是……是蛇非夷的父親?!西海三太子?!
桃小蠻驚得頭皮發麻,剛從地上直起身,就見怪物猛然掉轉過頭,再次朝他撲過來!
那怪物的爪子,直直抓向他的心髒!
“蛇非夷!”
“三郎!”
桃小蠻與鬼新娘齊齊驚叫出聲。
桃小蠻驚慌之下喊出蛇非夷的名字,希望能喚醒這怪物的神志。
鬼新娘則是沖上來,擋在桃小蠻前面,對着怪物怒吼:“別傷害我的三郎!”
桃小蠻:……
那怪物收回爪子,雙眼幹澀地瞧着鬼新娘。
但桃小蠻覺得,它好像在哭,只是它的身體已沒辦法掉眼淚。
一對昔日的戀人,如今都已面目全非。
畫面太凄慘,桃小蠻實在看不下去。
“其實……我不是你的三郎,”桃小蠻擡手指着那怪物,對鬼新娘道,“它才是。”
鬼新娘似乎愣住,身形晃了晃,搖頭道:“不,不!三郎才不是這樣!他身上沒有龍珠!他不是!”
那怪物一聽,似乎被提醒了什麽,猛然側頭盯着桃小蠻,雙目噴火一般。
眼瞅着它又要撲上來,桃小蠻慌張地喊道:“我身上的龍珠,是你們兒子給我的!”
他生怕西海三太子誤會,以為是他剖了蛇非夷的龍珠!
他要是死在蛇非夷他爹手裏,那也太冤了!
怪不得他一天來西海,這怪物就獨自出現來咬他!說不定就是嗅到了蛇非夷龍珠的氣息!
那怪物顯然不信,還上下打量桃小蠻的喜服。
看來,是把他當作和西海龍王一夥的了,說不定還以為,西海龍王為了讨他這個新王妃高興,才将蛇非夷的龍珠剖了給他吃呢!
“蛇非夷是我相公,我們早就成親了!”桃小蠻為了保命,只得說一半,瞞一半,“是西海龍王那個狗東西,強迫我嫁給他!”
此言一出,那怪物神色凝住了。
桃小蠻知道,它一定會信。
因為它了解西海龍王,就像紅貍說得那般。
片刻後,那怪物緩緩湊近桃小蠻,張開那怪異的、縫合的嘴巴,發出咕嚕咕嚕之聲。它想說話,但它的身體早已腐朽。
“你是不是想問蛇非夷在哪兒?”桃小蠻問。
那怪物緩緩點頭。
桃小蠻松一口氣,看來是暫時保住性命了。
“他在不知山,正籌謀着要殺死西海龍王。”
怪物聽了,雙目中浮現出悲傷與急切,對着桃小蠻不停地搖頭。
“你想說,叫他不要來?”
怪物再次緩緩點頭。它伸出爪子給桃小蠻瞧,那爪子上冒着黑氣。
“你怕他來了,會變成和你一樣的魔物?”
怪物悲傷地垂下頭。
“你放心,我已囑咐過他不要來。他那麽聰明,知道該怎麽做。”
怪物伸出爪子,摸向自己的額頭。
五指一抓,咔呲一聲,它竟挖出了額頭上的第三只眼。
還好并沒有流血,否則桃小蠻不知道自己又會受到什麽驚吓!
怪物将那只眼捧着,遞給桃小蠻,見桃小蠻不接,他焦急地将爪子朝鬼新娘指了指。
桃小蠻瞧着那珠子,又去瞧鬼新娘,突然明白過來,這珠子是鬼新娘的蛇珠!
桃小蠻在心底,罵一萬遍西海龍王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轉瞬間,又目光同情地看向鬼新娘,她神志不清,眼睛也瞧不見,連自己的蛇珠也認不出來,卻能認出自己身上那顆來自蛇非夷、遺傳自西海三太子的龍珠氣息。
只是她若是能對自己兒子好一些……唉!
桃小蠻在心底嘆息,她已經夠可憐了,還能指望她什麽呢!
他低頭瞧着那顆蛇珠,問道:“你想托我把這顆蛇珠,轉交給蛇非夷?”
誰料,那怪物先是點頭,之後卻又連連搖頭,雙目中露出驚慌。他又指了指鬼新娘,對桃小蠻瘋狂搖頭。
桃小蠻瞧着他那顆縫合的腦袋,生怕他給搖掉了,心驚膽戰道:“你別搖了!你是不是……不想叫蛇非夷發現你們如今情形?你怕他瞧見你們會受不了,對不對?”
那怪物微微點頭,雙目哀凄地望着鬼新娘。
桃小蠻猶豫片刻,接過蛇珠,“你放心,我不告訴他,到時編個故事,再把蛇珠交給他。”
鬼新娘在一旁聽了這許多,似乎終于明白了一些。
她微微側頭,對着那怪物的方向,顫着聲音道:“三……三郎?”
只可惜她的三郎,沒辦法回答她。
他們一個眼睛瞧不見,一個嘴巴說不了話,根本沒辦法交流。
甚至,他們一個是鬼影,一個是腐屍,連觸摸對方都做不到。
“他聽到你喊他了,他正看着你呢!”桃小蠻連忙對鬼新娘道,“他一直在保護你。”
鬼新娘朝那怪物湊近些,鼻子嗅了嗅,不高興道:“他身上一股好難聞的味道,一點也不像三郎。三郎身上明明是香的!”
桃小蠻:……,你還怪委屈的嘞?
他瞧着那怪物落寞悲傷的模樣,輕微咳一聲,對鬼新娘道:“你的臉……如今也與以前不一樣了,那你的三郎變化一點點,也沒什麽稀罕,不是嗎?”
鬼新娘站在原地愣一會兒神,似乎被桃小蠻的話給說服,又朝怪物湊近一步。
“那你幫我問問他,以前沒人的時候,他都叫我什麽?”
桃小蠻:“……”
他朝那怪物伸出手掌,見它伸出爪子,在他手掌心一筆一劃,小心翼翼地寫了三個字。
桃小蠻:“……”
媽呀,蛇非夷的爹媽也太肉麻了吧!
他咳了咳,又咳了咳,半晌,才尴尬道:“他說,你叫……蛇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