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溪
27.青溪
“……”
郁青娩下意識否認, “他應該沒有這個意思。”
邊說着尾音邊朝下落着,帶着不自知的低落, 還夾雜着幾分不确定的期待。
話落勺子尖戳了戳魚肉,很淺地拎拎唇角,“總之我跟他現在沒什麽。”
但這下意識的話卻她不自知的,又隐秘暗藏着的期許暴露。
陳佳佳品出幾分深意,但又怕她面薄,沒直言,另起話題問:“高富帥,他占幾樣?”
“應該都占?”
郁青娩思考幾秒,以疑問表謙虛。
不論趙家, 單論趙成溪,他就已遠超高富帥無數籌。
“那我覺得這回頭草也不是不能吃!”
但陳佳佳正經不過兩秒, 暧昧眨眼道, “不過你們要真重燃愛的火花, 還是有必要驗驗貨, 畢竟生活和諧也是蠻重要的嘛!”
聽到這話, 郁青娩手指微抖, 指尖的木勺差點落地, 雙頰在溫風裏漸漸熱紅, 連耳根都緩緩染上紅暈。
她慌亂夾起一塊厚蛋燒,擡手塞進陳佳佳嘴裏, 舌頭打結的:“快、快吃飯吧!”
陳佳佳邊嚼邊笑,還不忘繼續打趣說,要直面需求, 不要害羞嘛!
最後以郁青娩面赤要趕人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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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話實在餘威巨大。
再見到趙成溪時,這話如魔音貫耳, 在郁青娩耳邊立體環繞。
她下意識垂眸,目光朝下落去,未聚焦又飛速移開,偏過臉不敢瞧他,半遮在發間的耳廓卻漸漸透紅。
怕他瞧出端倪,她輕咳兩聲,佯裝自然的随口一問,“你等了很久嗎?”
趙成溪哪能承認他一早就來等着,端起高冷氣質,擡眉拽聲的:“當然沒有!我也剛到。”
但這生硬高揚的語調卻将他撒謊的心虛描摹十足十。
那天郁青娩在俱樂部講要學車,他原是沒當真,但沒想到隔天她真發來消息,問他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看清信息內容時,他瞳孔驟縮,指腹脈搏瞬時亂序。
僅愣住兩秒,便極迅速落指回複,像是生怕晚一秒,對方就會撤回似的。
更如初嘗心動般,生出立時昭告天下的激動情愫,而當天,俱樂部全體放假。
得知她考試時間,較勁般端起架子,瞧着大發善心似的,高冷發來伶仃兩個字。
【送你。】
可高冷本人卻提前一個小時來到羨仙巷,又怕被郁青娩撞見,沒敢離車,平時懶散慣了的大少爺,在潮悶暑夏裏,憋屈的窩在車廂裏生熬。
麻襯後背更是被汗洇出幾點深色。
郁青娩撫了撫頰面吹亂的發絲,“那就好。”
兩人神情破綻百出,可偏皆心懷鬼胎,未曾注意細枝末節,只想快速揭過這頁。
趙成溪咳一聲,“走了,不是三點考試?”
“哦,好。”
車子依舊停在臨街商場,不算太近,一路走去悶出些薄汗。
郁青娩打開車門,未散冷氣倏地刮面,吹散幾分潮熱,她不禁舒服地低柔喟嘆一聲,更是對趙成溪剛剛的話深信不疑。
連冷氣都沒散盡,哪能久等。
但趙成溪卻智商打結,心虛不已,略顯慌亂的打開音樂,輕咳一聲說聽歌吧,生怕她會問起車內冷氣。
郁青娩沒多想,只輕聲應好,輕緩鋼琴曲充盈車廂,叫人莫名心靜。
可半晌車子都沒啓動,就在她疑惑側首時,趙成溪忽地靠近,他身上那種淺淡氣息倏時侵來,将郁青娩密匝裹住。
她下意識攏住呼吸,小口呼氣,連聲音都随之低下來。
“你……”
超跑車廂窄狹,她手撐車座朝一側避去,卻只能挪動幾厘米,如願者上鈎的魚,任由漁翁為所欲為。
直至他伸臂越過她肩,修長手指拉住安全帶,簌簌低聲裏輕響扣住。
趙成溪靠回椅背,單臂撐着方向盤,重新端起那股游刃有餘的拽氣,鼻腔溢出一聲淡笑,開口提醒。
“安全帶。”
郁青娩唇線倏松,面露尴尬,難為情從腳底直沖後腦,手指下意識攀上身前寬帶,寸寸握緊。
張了張卻啞然未語,幾秒後,嗓音緊張的說了句謝謝。
她垂低睫毛,沒好意思瞧他,更沒臉講剛才誤會他要親自己。
趙成溪清清淡淡應了一個單字,“哦。”
車廂重歸寂靜,郁青娩等了好一會兒,又默數六十秒,也沒見他有開車的意思。
她不免好奇擡眼,提醒道:“你……不開車嗎?”
趙成溪擡了下眉骨,唇邊依舊挂着那點“看透你”的笑意,答非所問的,“我當幾天不見你不認識我了。”
可郁青娩卻覺得他嘴角弧度刺目,試圖裝傻,“沒……”
似怕沒可信度般,又緩聲添了句。
“認識啊,哪兒不認識了。”
趙成溪勾唇樂了。
他曲臂支在方向盤上,微偏着頭,指骨抵着下颚。
似是覺得她話實在有趣,不依不饒的:“你認識我哪兒?”
低聲帶笑的嗓音在狹窄車廂裏更顯沉磁,平添出幾分隐匿不明的暧昧暗示。
又因着那番話餘震巨大,郁青娩下意識想歪,驚慌又難以置信地擡眸,雙眸微微睜大,卻又羞臊心虛地随即垂下眼睫,不好意思瞧他。
只是擡手虛推了推他手臂,避而不談,舌結催促道,“你快開車吧,等、等會還要考試,不要遲到了。”
趙成溪見好就收,沒真将人惹得惱羞成怒,輕笑着應了一聲,順着她虛浮無感的力道擡臂,啓動了汽車,手搭在黑色方向盤上,指骨分明,利落打着方向盤,駛出車位,彙入擁擠車流。
因着剛剛小插曲,前半程氣氛有些尴尬。
直到趙成溪随意丢出幾個寒暄問題,郁青娩心底最後那點羞燥才如水汽蒸發,緊繃腰背松弛下來,舒服窩在副駕駛。
車子減速開進駕考中心。
雖不沒有多嚴苛考規,但陪同的人也不好明目張膽進考場。
郁青娩捏着包鏈,站在斑駁樹蔭下,望着他潋滟瞳底,很體諒替他想,說他可以找個咖啡店等着,車子裏太熱了。
趙成溪手插兜靠着車身,擡了擡下巴,沒應,只是懶懶催人,“進去吧。”
見他未應,郁青娩很淺地折了下眉心,“這裏很熱,你不要在這等。”
他聞言勾唇,無奈話卻混着幾分旖情。
“操不完的心。”
郁青娩不太服氣地微壓了下唇角,很想再講點什麽,可又怕太像沒話找話,只好作罷。
她抿抿唇,腳步輕挪一寸,“那……我進去了?”
“昂。”
見她這猶猶豫豫,他莫名好笑,唇角擡起弧度,“怎麽?臨陣怯場了?”
郁青娩聞聲望住他,揚聲反駁,“沒有!”
她攥緊手中溫熱細鏈,心底生怨,诽他怎麽這麽沒情調,剛剛猶豫是覺得這場景太像高考的時候了,還有兩人間朦胧不清的氣場,如同完美複刻。
可這怨氣剛生,下一秒又被現實刺醒。
她沒資格談論情調問題。
思及此,她不敢看他了,心底倏爾湧起的情緒幾乎将人吞沒。
沉向無盡深海。
咫尺距離裏,趙成溪将郁青娩情緒變化看的清楚,自然看出陡然低落的情緒,他辯不清源頭,也無辯的意義。
他走近幾步,擡手在她後腦輕拍了下。
溫熱細風裏,聲線也顯得低柔,如涓涓細流,愉人愉心。
“考試加油。”
在趙成溪輕柔動作裏,郁青娩心髒瞬間漏跳一拍,細密電流撲簌亂竄,心底低悶溘時消散,在他掌心裏揚起細頸。
早有預料的視線相撞,還有那一瞬的心跳同頻。
他順勢揉了下,“進去吧。”
郁青娩抑制着失控心t跳,在耳膜鼓躁裏點了點頭。
“好。”
看着她走遠的身影,趙成溪忽覺這場景似曾相識。
洲城高考,慣例兩校過半考生互換,那年碰巧是深港和鐘山兩校互換,郁青娩的考場被排至鐘山,同趙成溪只隔一層。
那時每科結束,他們都會悄悄碰面,同此刻幾乎如出一轍。
少的只是那份心知肚明,卻未戳破的青稚情愫。
思及此,他不由折頸失笑。
似是讀懂她幽怨低落并行的眼神。
*
侯考大廳人滿為患,鐵背連排座椅空無虛席,嗡嗡運作的空調在此刻顯得吃力,熱氣刮膚,毫無涼意,反倒很是潮悶。
郁青娩在候考區領了排號小票,在待考區又等了會兒才被叫到號,她在存包櫃存好東西,按考號找到考試電腦坐下。
雖然備考蠻認真,但時間短又自覺沒天賦,真開始答題時還是緊張得手心生汗,邊答題邊腦中算分,模拟不及格自我安慰的說辭。
周圍不少人答題飛快,提前交卷離開。
但她沒敢提前交,反複檢查,硬是将四十五分鐘熬完,最後電腦自動交卷。
在打印處拿到成績單時,郁青娩心才落地,垂眸看着成績欄的“96”,抿平的唇瓣驀地松開,嘴角緩緩拎起上揚笑弧。
朝外走時,交疊小腿不自覺加快。
郁青娩從斜挎小包裏拿出手機,剛要給趙成溪打電話,便在大廳門口迎面撞上人,她眸底浮上一抹驚訝,雙瞳睜大,濃長睫毛輕掃着眼皮。
她彎唇笑起,“你怎麽在這兒?”
趙成溪擡了下肩,很是輕描淡寫,“等你。”
郁青娩目光落在他額面浮起的薄汗,猜到他剛剛該是沒離開,一直在考場外等着,幾絲微訝後是風吹漣生的欣喜。
下一秒,她嘴角不受控上揚,沒刨根問底,反倒順着他的話輕“哦”了一聲。
趙成溪擡臂背在身後的手,竹節長指間還捏着個小巧的荷花。
墨字宣紙,層疊綻開,螢火淡光自花芯映亮。
他輕咳了聲,略顯生硬的。
“碰巧遇見就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