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尋找
由儉入奢易, 由奢入儉難。
在被小叔叔當成掌上明珠，捧在手心裏寵着養了幾年後，家裏的氛圍，令江雨實在無法在短期适應。
當時她和媽媽回到家中, 發現孟慶輝早早下了班, 卻在家裏翹着腿看電視, 只等着媽媽來做菜, 她就有些生氣。
“爸你怎麽不做菜？”江雨質問。
孟慶輝給出的理由是：“這不是你回來了嘛，想着你媽媽會多做幾個菜給你吃, 你哥說太餓，已經吃完剩飯剩菜走了。”
當時都快八點鐘了, 江雨說：“那你好歹能做一點是一點，我媽還在發燒呢。”
大概是怕吵起來, 陳冬紅說：“沒事沒事, 已經退燒了，我來做吧。”
江雨在廚房裏給媽媽打下手，孟家燕也幫忙摘豆角, 解釋：“我本來想做的，但是爸爸說等媽媽回來, 我就沒做了。”
吃飯時，孟慶輝說小叔叔沒良心, 江雨反駁：“人家都把房子給你了，夠可以了。”
孟慶輝板起臉：“房子是他自願給的，他現在好歹也是老板，幫幫我怎麽了？打小都是我帶他長大, 雖然沒有血緣，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兒親情嗎？”
“他有領導簽字擔保, 貸了十萬塊去發展公司，我聽說那個項目救活就能賺幾十萬，我工作都快沒了，去他公司随便上個班能怎麽了？”
江雨心說你這麽懶，沒有一點兒上進心，誰願意招你。她不想讓回家第一餐就變成戰場，忍了火氣。
吃完飯後，由于坐火車很累，也沒心情和他們聊什麽天，江雨直接洗頭洗澡，進了房間。
坐在書桌前吹風扇，想着明明去學校的時候，和小叔叔還是依依不舍的，沒有想到現在是這副情形。當時那種隐隐不安的感覺，弄了半天是驗證在這兒，她屬實沒有想到。
但不管怎樣，至少在她心裏，小叔叔不是那種不講感情的人，他要是真的冷血無情，根本不會把他們照顧得這麽妥帖。
門敲了敲，陳冬紅拿着她收錢的布包走進來，說道：“來幫媽媽算算今天賺了多少錢。”
江雨饒有興致地幫她理好各種皺巴巴的塊票、角票、分票……一頓合計，淨掙六塊多。
陳冬紅笑眯眯地說：“一個月下來，可不比在廠裏做事賺的多？”
江雨道：“你別發燒中暑了也去啊，休息一下不要緊。”
“發個燒多大事，有錢賺我半夜都能爬起來。”陳冬紅笑着說。
第二天五點多，陳冬紅便起床要出門。
江雨睡得早，醒得也早，正好和她碰了個面。
她說昨晚吃了消炎的藥，沒發燒了，腳也不疼了，要搭一個朋友的三輪車去水果批發市場那邊進一些貨。老家那邊有人隔幾天也會送一些貨過來，不用她親自去。
“你再去睡一會兒吧，中午你可以給我送個飯。”
江雨點頭：“好。”
*
中午，江雨把飯做好，孟家明過來了。
江雨叫了聲哥，問他：“高考分應該出來了吧，你上線沒有。”
他冷哼一聲：“你覺得我會上線嗎？”
“我哪知道，我只是覺得你複讀時還挺用功的。”
“真用功和假用功，是有區別的。”他說。
“那就是沒上本科線？”
他看着江雨，翻了個白眼，沒吭聲。
以他的性格，要是過了本科線，早就嚷開四處邀功了，江雨便道：“那你打算怎麽辦？填了大專學校嗎？”
“填了省外的大專，哪所錄取就去哪所。”
“你填省外的？不留在本市？”
“本市待煩待膩了，去省外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兩次高考落榜的打擊，把他徹底打擊得懂事了，他說話不再嗆人。但仔細想想，以前他也僅限于嗆她，跟其他人說話并不會，有時還挺會說話，比如跟家長要錢的時候。
江雨便說：“讀大專也可能分配到好單位，你其實挺會來事兒，進單位拿個鐵飯碗也不錯。”
他懶散道：“再說吧。”
見他一副好說話的狀态，江雨順勢便問：“你知道小叔叔的公司在哪兒嗎？”
“小叔叔？”他冷笑，“現在不能這麽叫了吧，他已經跟我們沒關系了。”
江雨聽了這話，抿緊了唇：“可是好歹曾經是。”
“你這麽想，人家可不會這麽想，他現在可吃得很開，區政府都跟他簽好協議了，只要把那家公司救活，公司以後要怎麽經營，他一個人說了算，也就是說這家公司是他的了。”
“要是真的救活，那也是他的能力，是他應得的。”江雨說道。
“他有能力，卻不講情面，想想以前，他也就對你好點兒，對我有一半的好嗎？”他繼續嘲諷，“現在連你也沒告訴，看來他是真的做絕了。”
“小叔叔不是這樣的人。”
“是不是這樣的人，你去找他當面問問呗。”孟家明冷哼，“經過這事兒，我算看明白了，靠誰都不行，自己強才是真的強。”
在這兒打嘴仗沒什麽意義，江雨是打算去找小叔叔了解一下情況，光聽他們的一面之詞，她根本不信。
只是，給媽媽送完飯回來，正好遇到趙醫生。趙雪梅已經結婚了，說今年底就會調去第三醫院，人事關系是她愛人跑的，她還感嘆：“我家那口子，也算有點兒用，要不然我得一直待在這個小診所裏。”
兩人聊了些家常後，話題不可避免地引到了小叔叔身上。
趙雪梅先是惋惜：“誰也沒有想到他的身世是這樣，但是我們都覺得沒必要脫離孟家，這件事弄得你爸媽面子上無光，大院裏都在談論這件事。”
“但是，他把房子轉讓給了你爸，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一套房子哪，多少人家一輩子都買不起。”
江雨也只有嘆惋的份，說道：“我不知道中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只是覺得我小叔叔不是這樣的人。”
趙雪梅好像想起了什麽，看着江雨，道：“興許是他對象拱的火吧。”
“對象！”江雨驚呆了，感覺四肢瞬間變涼，“他，有對象了？”
“我也是聽國土局上班的同學說的，他不是有相一個幹部子弟嗎？對方家長對他很滿意，可能就是覺得他家境不好吧，聽說他親生父親條件還好，也是吃國家糧的……”
江雨根本聽不進趙雪梅在說什麽，只堅定地回：“不可能，不會的，他不喜歡蔣芳芳！”
他親口跟她說過！
趙雪梅愣了愣，喃喃道：“你別激動，t我也是聽說的。大院裏也有人懷疑，他現在能接手那家公司，是不是女方父母起到了作用。”
江雨沉默住，蔣家确實有很多這方面的人脈。
“不過這也沒什麽，都三十的人了，談什麽喜歡不喜歡呢？”趙雪梅仿佛在自嘲，“現在找對象，誰不會綜合考慮呢？”
她只差把“小孩子才談感情，成年人只看利益”說出口，可是，江雨依舊不信！雖然很多人找對象都會衡量計較，但她的小叔叔，才不是會為了利益，舍棄感情的人。
江雨匆匆告別趙雪梅，跑回了家。
坐在書桌前，江雨心裏一團亂麻，不管怎樣，她得找到小叔叔，當面問一問。
*
廠裏下班時間，江雨在隔壁棟的樓下徘徊，她想碰到邵副書記。
記得他家住第二單元，她便一直蹲在第二單元門前的花壇邊。
臨近暮晚時分，邵副書記的身影終于出現。
江雨站起身，喊了一聲：“副書記好。”
邵正榮笑容滿面：“喲，這不是大學高材生麽，放暑假啦？”
“嗯。”
“首都那邊情況怎麽樣？聽說各方面都管控很嚴。”
“是有些嚴，不過穩定了。”
“那就好。”他招呼着，“要不去我家坐坐吧。”
“不用了，我特地在這兒等你，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我小叔叔的公司在哪裏，我想去找他。”
邵正榮笑笑：“這樣啊，公司在寧西區勝利路上的一棟三層小樓，二樓外牆有懸挂住宅開發公司牌子，旁邊是一家面館，我去過一次，還挺好找的。”
原本這家公司屬于鐵建旗下，風光時在鐵路大廈辦公，幾近倒閉後，鐵路大廈以擴大業務為由，讓他們公司另尋辦公住址。
江雨道謝：“好的，謝謝副書記。”
“不客氣。”他停了停，“你小叔叔的事，我也很驚訝，跟他談過一次，可能跟你爸爸都在氣頭上，公司又忙，一時顧不上回來看看，但他畢竟是在這裏長大的呢，氣消了也就回來了，不用太擔心。”
江雨點着頭說：“嗯，我知道了。”
……
翌日，江雨給媽媽送了午飯，随後坐公交車抵達勝利路的某個站。
她在這條路上走了走，左右望望，尋找“寧西區住宅開發公司”的牌子，如邵副書記所言，的确很好找，就在馬路對面。
那是一棟居民小樓，租出去做了商用辦公，一樓臨街是一個五金店面，旁邊是一家面館。
江雨望着二樓，沉了沉心情，穿過馬路，在旁邊的樓梯口上了樓。
二樓進門是前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文員，看見進來的姑娘穿着一條素雅的裙子，年輕而貌美，站起來問：“你好，請問你找誰？”
江雨看着她，回道：“你好，我想找我小……”她停頓住，現在已經不能肆無忌憚地叫他小叔叔了，于是改口，“我想找孟總。”
說完孟總，她又疑惑了，小叔叔遷回家了，會不會改了姓？于是又極為糾結地補充：“就是你們的老板。”
女文員小曾笑着說：“你找孟總？有約他嗎？”
他沒改姓，也許是改來改去的麻煩吧，一些檔案什麽的都要改。江雨搖頭：“沒約。”
“他上午就有事出去了，不知道幾點回來，你有什麽事嗎？”
他不在……江雨問：“那阿成，不對，成華在嗎？”
“阿成啊，他也跟着一起出去了。”小曾好奇地看着這個漂亮的女孩，有個猜想，不知道對不對，她問道，“你叫什麽？”
“江雨。”
江雨？姓江？不是姓孟，也不是姓林，那就不是孟總兩邊的親人……小曾一頭霧水。她是新招來的，只隐約知道老板前段時間脫離了孟家，回歸林家，這個女孩看起來跟孟總和阿成都很熟悉，但應該不是他對象吧，她對老板的私人感情生活并不清楚。
她禮貌地說：“孟總最近一直很忙，有時候我下班了他都未必會回來，你要是不急的話，明天再過來，他一般上午八點至九點會在公司。”
江雨抿了下唇：“好，謝謝，麻煩你轉告一下，就說我明天八點半過來。”
“好的，慢走。”
江雨走到樓下，撐着陽傘，随意地在這條街上逛了逛。
這條路上有家書店，江雨走進去看了看，同一時間，孟旭光走進公司，小曾立刻彙報：“孟總，剛才有個女孩過來找您。”
男人停下腳步，一眼掃向小曾：“女孩？”
小曾雖然已經結婚已育，但無論何時看到老板這張令人驚豔的臉，心髒都要跳一跳，她點頭：“她叫江雨，說明天早上八點半再過來。”
“……走多久了？”
“就五分鐘。”
男人沉了口氣，低聲說：“知道了。”
但又像是按捺不住，他走向前臺對面的會客區，扶着窗戶望向下方的街道，随後吩咐剛上樓的阿成：“你去街上找找，看能不能遇到。”
阿成茫然地問：“找誰？”
小曾看着老板的神情，有些後悔沒讓那女孩多坐幾分鐘，解釋道：“江雨。”
阿成睜大眼睛哦了一聲，頭也不回，立刻下了樓。
小曾不由驚呆，那個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