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哦?”
楚昭來了興致:“二哥的意思是這次只彈劾刑部和吏部幾個小官,往上首輔和次輔把得太緊了,暫時不好撬動。”
事因要從一樁田地侵占的案件說起,兩個富戶争一塊因遺留問題而在歸屬上有點含糊不清的地。
本來土地不大,不至于鬧得太過,但這兩家素來有怨,這一碰上,針尖對麥芒,雙方誰也不肯服輸,撂下話來一定要争口氣。
怎麽争氣呢,回頭找各自的關系。
一個找了吏部熟人,一個搭了刑部官員的線。
結果雙方越鬧越烈,越吵越大,就在田地邊不顧形象動起手來,一個佃戶重傷,失去了家裏唯一的勞動力,他家人崩潰大哭,跑到大理寺外擊鼓鳴冤。
二皇子如今就在大理寺。
大理寺卿年事已高,皇帝想來想去,決定先把大理寺交給二皇子領着,已經着大理寺卿與二皇子交接事務,等都理清了,他老人家就可告老還鄉了。
二皇子知道此事後,意識到是個機會,趕在他們把事情壓下去前插手,沒讓涉事最深的兩個官員輕易脫身,成功拘着了他們。
對兩個官員說辭是正常流程,但實際上,二皇子着人深查,還挖出了他倆以往更多罪證,到時候一并奏上去,保管他們烏紗帽被風輕輕帶走。
還能再拉下幾個人獲罪,包括殷南侯和沈明鴻受賄之事也能牽扯進來,一并捅開。
這事兒的來龍去脈沈子衿在正式得到謀士身份後,問過給楚昭辦事的侍衛,侍衛已經都告訴他了,楚昭現在只問:“工部如何入場?”
沈子衿手指還放在這幾個名字上,玉白的手指與墨字黑白分明,話語中勾出的卻是羅網,将他們盡數牽裹:“雖然最終吏部和刑部官員被重罰是因為別的罪,但起因還是田地侵占。”
“而這兩位,也跟土地侵占的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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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衿又把從原著上看到的劇情往殷南侯府推:“我曾路過書房時,偷偷聽到殷南侯與沈明鴻聊起過他們的名字,聽得比較含糊,沒有完整句子,但依稀聽到‘田地’、‘人命’等詞。”
楚昭面上的笑漸漸淡了:“人命?”
“嗯,後來我發現有仆從靠近,我沒敢留,趕緊走了。”沈子衿垂眸,“王爺可查查他倆。”
楚昭沉下聲:“黑鷹。”
黑鷹上前一步:“屬下在。”
“世子點的兩個名字,你親自帶人去查,兩日內我要消息。”
黑鷹抱拳:“是。”
黑鷹一眨眼便消失不見,身法非常快,來無影去無蹤。
沈子衿感嘆了下好功夫,合上冊子,然而他的事情還沒說完,畢竟楚昭請他幫忙的另有他事。
“至于擢升副統領的事宜,我看王校尉就不錯,家世清白,王家和首輔次輔聯系都不深,有獨善其身的意味,即便日後幫不上你,也不會瞎摻和。”
王校尉就是那個在楚昭耳朵邊扯着嗓門喊“王爺王妃真恩愛”的大叔,為人尚可,楚昭點頭:“好,聽你的,就他了。”
沈子衿今天還剩點輕微的咳嗽,聲音已經清晰了,不再黏糊,他喝茶潤了潤嗓,楚昭似嘆非嘆地瞧着他:“不過兩天,你就看了這麽多,還想了這麽多。”
沈子衿:“做事嘛,盡快辦完,不也盡快輕松?”
“英雄所見略同,”楚昭同意了你的觀點并點了個贊,“但是夜裏不準久熬。”
沈子衿放茶杯的手頓住,心虛移開眼:“戌時不睡任誰來看也不算熬啊。”
楚昭:“對,除了你。”
楚昭擡手往他臉頰上輕輕一戳:“病人就乖乖早點睡覺,你——”
楚昭話沒說完,戛然而止。
因為沈子衿微微睜大眼,愕然地瞧着他。
而通過沈子衿的表情,楚昭也終于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做了什麽。
……他戳了沈子衿的臉,在沈子衿清醒的時候。
楚昭:“……”
他不過昨晚悄悄試了一下,為什麽就這麽順手了!
楚昭觸電般收回自己的手,而捧着盒子踏進院裏的小甄剛好看到這一幕。
什麽什麽,他們剛剛在幹什麽!
小甄眼觀鼻鼻觀心,立刻停下腳步,悄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給兩人騰出盡情發揮的空間。
沈子衿的表情逐漸從驚訝變得疑惑,而後仿佛明白了什麽,遂用一種無奈又不贊同的目光看向楚昭。
楚昭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選擇不解釋,真正的大帥,臨危不懼,敢于直面機敏的世子。
只要沒人看出他緊張,那麽他就不緊張,沒毛病。
就見沈子衿碰了碰自己的臉,嘟囔道:“王爺,你不會又把我當小孩兒了吧?”
楚昭卯着勁兒的氣息一松:啊?
沈子衿坐直了,有理有據:“論歲數,我還年長王爺一歲,不會不知輕重。”
仔細想想,新婚第二日自己生病時楚昭哄人的語氣、昨晚将自己扛回卧房,還有方才那一戳,這不跟逗弟弟似的嗎?
沈子衿要讓楚昭重新記起,自己才是兩人裏做哥哥的那個。
雖然沈子衿好像誤會了什麽,但楚昭戳人臉蛋的行為明顯被蓋過去了,沈子衿要是聊輕重,他可就重新擁有了足夠的底氣。
這回不用強裝元帥姿态,楚昭穩穩占據高地:“誰剛因為夜裏久坐受了涼?”
沈子衿:“……”
“咳,”心虛不會消失,只會轉移,風水輪流轉,轉到沈世子臉上,他飄忽地移開視線,“一時不察,我之後會注意的。”
沈子衿視線這一游弋,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小甄,立刻如找到救星般,讓小甄過來。
“小甄。”
小甄提着食盒應聲上前。
剛剛開頭他看着不錯啊,怎麽沒摸摸小手之類的呢,可惜。
小甄将食盒放下:“世子,您吩咐的東西備好了。”
他特意放在沈子衿手邊,于是沈子衿捧着食盒推到楚昭面前:“做了些鹹口點心,王爺帶去大營下午喝茶時吃。”
楚昭午間匆忙回來一趟,稍後就要走,他揶揄道:“這次量很合适吧?”
沈子衿:“放心,食盒每層都不高,沒地方壘上次的‘點心塔’。”
兩人對視,都被逗笑了。
小甄聽到他倆對話,反應過來:啊,不會是上次他讓廚房做太多了吧?
還好王爺世子沒怪罪,而且他倆眉目傳情後還笑得這麽開心——
嗚嗚,王爺世子真是人美心善,天生一對!
楚昭起身:“時候差不多,我該走了。”
他想了想,今晚既然要監督沈子衿睡覺,不如早點過來,還可以跟沈子衿繼續聊聊正事。
“今晚明月軒飯桌上能多我一雙碗筷嗎,我們也好把方才的事再深入聊聊。”
吃個飯而已當然沒問題,沈子衿立刻答應下來:“當然。”
楚昭這才轉身離開,侍衛拎過食盒跟在他身後。
等出了王府,楚昭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沈世子的臉蛋觸感的确跟奶糕不同,但是,相當好戳。
感覺會上瘾,怎麽辦?
在線等,但不是很急。
楚昭拎着食盒到了大營,下午跟其餘将官議事的時候,中途休息,除了茶水,還讓營地夥房給其他人也配了小點。
但大夥兒很明顯發現,王爺面前的點心跟他們的不同。
楚昭和這群将官已經飛速打成一片,衆人也都敢放開說話了,有個将官笑道:“哎,我看王爺的茶點是從漆木盒裏拿的,不會是從王府帶過來的吧?”
“嗯。”楚昭咬了一塊,沒怎麽在意,順口道,“世子讓我帶上的。”
王爺沒有兒子,王府裏的世子只有沈世子,也就是王妃,衆将官頓時起哄,嘩作一團。
“你們看,我就說王妃貼心吧,又是接人又是帶吃的!”
“難怪聞着比其他點心都香呢,情意沒可比性啊哈哈哈!”
而渴求結婚的那位年輕将官又來了:嘤嘤嗚嗚羨慕死個人!
楚昭:……他發誓,他方才就随口一說,真沒半點炫耀或者秀恩愛的意思。
還有這群大老爺們兒,聽到人家家事就鬧騰起來,像什麽樣。
太閑可以加訓,秦王殿下邊冷酷思考,邊咬着王妃的“愛心”酥餅。
底下的人笑夠了,還不知道自己即将升官的王校尉“欸”了聲:“不過王爺,你總世子世子地叫,這稱呼在王府裏關起門來時,不會覺得像王妃小你一輩似的嗎?”
楚昭愣了愣:這他還真沒想過。
沈子衿是殷南侯府的世子,但不是秦王府的世子,讓府裏人繼續稱他為世子,當真不太妥帖?
楚昭忍不住順着他的話思考起來,如果自己也換個稱呼,該怎麽稱呼沈子衿。
他已經是自己的謀士,尊稱沈先生?嗯……太板正了,偶爾叫兩聲能顯得親昵,但跟他們倆的氣場好像不太搭。
叫全名?又顯得太過生分。
那叫名字?
……子衿。
子衿。
兩個字如過電般從楚昭心口淌過,莫名竄得他手指一麻,不由顫了顫,而手一顫,又讓他想起今天戳過沈子衿的臉頰……
就在楚昭心跳又即将莫名漏拍的時候,有人反駁王校尉,大腿一拍:“你懂什麽,王爺王妃還年輕,這就是人家少年夫夫的情趣啊!”
楚昭手指咔擦一用力,小餅幹碎了一手。
差點躍動起來的心髒愣是被屋子裏這群大漢給兜住了。
那人還轉過頭來擠眉弄眼:“王爺,您說是不是啊?”
是什麽是!
“幹你的活兒去吧!”楚昭抄過一卷檔案扔過去,“休息時間提前結束!”
那人穩穩接住檔案,嘿嘿一笑:“遵命!”
其餘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喲,秦王到底也是個年輕人,戳破心思不好意思了吧?
一群人嘿嘿重新幹活,楚昭被他們搞得哭笑不得,腦子裏方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倒是莫名靜下來。
糾結稱呼做什麽,等殷南侯府易主,換個叫法就行了。
殷南侯沈子衿……小侯爺。
聽起來不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