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次日中午,入江龍一果然準備了極為豐盛的菜肴,簡直稱得上是盛情款待。高裴照舊以要開車為由,拒絕了喝酒的邀請,倒讓入江龍一頗為遺憾。
“大先生什麽時候過來”陳青霏和他碰了一下杯,順口問道。
入江龍一喝酒的動作一滞,随即道“明天就到。”
“他突然過來,是有什麽要緊的事麽”
“他關心的事,一直沒變過,無非是想整頓所有的幫派,建立變異人審查隊罷了。他過來也是想和我商量,得到我的支持。”
陳青霏連聲贊嘆“不愧是大先生,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北洲現在急需他的幫助。”
“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入江龍一舉杯一笑,又轉身向瓊斯勸酒“阿諾先生,現在很難有這樣的好酒了,請不要和我客氣。”
瓊斯哈哈笑了兩聲“昨晚喝得太多,今天再喝下去,我家親愛的就要和我生氣了,不好意思啊。”
聞言高裴還頗為配合地歉意點頭,主動幫入江龍一倒了杯酒“初次見面,就得到閣下如此款待,還送予我們這許多物資,我與阿諾都很過意不去。如果入江先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盡管與我們說。”
“不知您會不會下棋”入江龍一沉吟片刻,眼裏驀地放出精光來。
高裴一頓“棋”
“他除了茶道,就是喜歡圍棋。”陳青霏說道“簡直是棋癡。現在很難找到水平相當的對手,一定很寂寞吧。”
“正是如此。”入江龍一雙手放在膝蓋上,誠懇地垂頭。
高裴摸着自己的腕表,思索幾秒,展顏笑道“既然入江先生相邀,我當然要奉陪。”
于是這個高大的男人立馬開心起來,英俊的面容都有了一絲扭曲,剛要大力感謝,就聽門外響動,一個戴着黑巾的少年跌跌撞撞跑進來“老大,班布裏奇回來了。現在請他過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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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江龍一背脊一挺,大笑道“當然,快請他來一同用餐。各位,班布裏奇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想必你們也聽說過他”
“大人,大事不好。”1號突然在瓊斯腦中急道“班布裏奇曾經是黑旗軍的士兵,在執行秘密任務時不慎遭到異化,并立即叛變,是人聯最重要的通緝犯。他認識您。”
瓊斯一口水嗆進喉嚨裏,猛烈地咳嗽着站起來,擺着手就要走“咳我吃飽了,出去透透氣,緩解一下宿醉,你們慢慢吃。”
“這”入江龍一起身挽留,瓊斯卻是道了個歉便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開了門,他彎着身子咳了一會兒,擡頭就見一個綠發男人正站在自己跟前,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
他長得很高,卻瘦得出奇,單薄的黑色t恤甚至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根根肋骨。他的鼻子、嘴唇、耳朵上都戴了銀釘,綠發則一團亂,只有一雙同樣翠綠色的眼睛,就像寶石一般引人沉陷。
“班布裏奇”瓊斯直起背,試探地問。
“好久不見啊,巴”
“不該說的就不要說了。”瓊斯眯着眼低聲打斷“我們下午就離開,別做多餘的事。”
班布裏奇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可是,久別重逢,我很想和老大分享我的喜悅之情呢。”
“那我就只能先你一步,向你的老大分享你的死訊了。”
班布裏奇掃了眼兩邊守着的喽啰,彎着腰湊到他耳邊勾着唇笑道“連你都被派到這裏來,看來救世主計劃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是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hey,hey,hey,上尉大人,裝傻只能說明你無法反駁。”他的聲音帶着一股病态的沙啞,聽得人心驚膽戰“放心,我現在不會揭
穿你的身份,游戲要是從這一步開始,未免也太遜了,你說呢”
瓊斯轉目看他,班布裏奇便咧唇做了個鬼臉,優哉游哉地推門而入,随即裏頭又是一陣入江龍一興高采烈的歡迎聲。
點了根煙,瓊斯心亂如麻,漫無目的走了會兒,高裴不知何時追了上來,“還好麽”
“你怎麽出來了”
“我說你身體不适,我不放心,所以出來看看。”高裴說着擡起手腕,給他看自己的表,插入芯片後,其上正浮現着隐隐的文字“總需要些時間學習。”
瓊斯無語地抽抽嘴角“合着你不會啊,就這麽幾分鐘,你能學會多少圍棋”
“應該能了解大概的規則。”
“你可以不答應的。”
高裴道“我想知道他到底有什麽企圖。你呢你認識班布裏奇”
“你怎麽知道”
“只是一些簡單的推理。”高裴握住他的肩,盯着他帶着慌亂的灰眸“到底怎麽了”
瓊斯便三言兩語把方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高裴聽罷,驀地按了按他的頭“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天時地利人和,該私奔了。”
話音剛落,瓊斯一句“好主意”還在喉間,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原來兩位在這,老大正找你們呢。”
高裴無聲嘆息,轉身揚起一個溫和的笑容“下棋的話,我馬上就到。”
“你先走,我去拖住他。”他低聲和瓊斯囑咐一句,便快步趕上這個喽啰。
我一個人能去哪瓊斯腹诽着眼睜睜看着他走遠,惡狠狠将煙按滅,只覺得這地方邪門得很,完全弄不清現在什麽局面,班布裏奇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心念急轉間,他猛然想起大先生的事,他一直覺得奇怪,怎麽就這麽巧,青鳥一到,大先生就剛好快到了,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待在死角內盤算着,腳步聲又漸漸傳來,應該是巡邏的人,瓊斯屏息着貼牆站立,認真偷聽他們在聊什麽。
和風密室內,茶香袅袅,榻榻米上擺着一副棋盤,兩個男人盤膝對坐,入江龍一摸着下巴,捏起黑子輕輕放下。
高裴沒有猶豫多久,幾乎是在他落子後的下一秒就緊跟着他的布局果斷走了下一步棋。
這已然是第二局了。
首局入江龍一贏得還算輕松,高裴從頭到尾都在複制他的棋路,如鹦鹉學舌般沒有絲毫主見,攻擊性雖接近于無,卻也令入江龍一心浮氣躁,于是一改從前穩紮穩打的風格,擰着眉在棋盤上大殺特殺,直到屠了高裴數十子,這才松開眉頭,飲了口茶。
然而第二局剛開始,他便感受到高裴的轉變,這個上一盤棋還像個十足新手的人竟也學會了布局,且步步不落人後,如同每一秒都在進一步學習他的手法,并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入江龍一的棋風已是十分兇猛,大刀闊斧,殺氣四溢,一路圍追堵截,白棋卻總能絕處逢生,以以柔克剛之勢開拓着生路,不斷靈巧地做活。入江龍一占角之時他就索性在經營腹部,與此同時又如狡兔一般配合着入江龍一的殺招,接着不斷破壞他的布局。
直到中期,兩人都處于勢均力敵的狀态。
“嗬”入江龍一不由自主從肺部吐出一口濁氣,用手帕抹去額上的汗水“您從前經常下棋”
高裴默然微笑。
他已經看穿入江龍一的陷阱,并不為其所擾,一招好手輕飄飄逃過殺機,于是局部的形勢又開始瞬息萬變。
眼見着都快定型的局面再次被打破,入江龍一面皮抽了抽,将茶飲盡,轉而道“聽說奧斯卡先生從前是商會的人”
“是的。”
入江龍一放下濕透
的手帕,捏着黑子的手有些顫抖,但面上卻還是維持着良善的微笑“我最近也打算做點交易,賺點物資,不知道您有什麽建議”
“您可以從赤陽幫的地理優勢着手”高裴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頭,思路清晰地給他分析他們适合做的生意,甚至連怎麽經營、和誰交易、怎麽利潤最大化都講得一清二楚,但即便如此,他的棋卻依舊穩當,入江龍一甚至感受不到他有任何會出錯的跡象,仿佛此刻他根本沒有一心二用一樣。
時間流逝,轉眼就快到收官階段,白棋泥鳅一般溜出最後一個殺陣,憑一手高明的治孤扭轉局勢,打破平衡。
入江龍一眼前一黑,雙眼匆忙地審視全局,他的實地不知不覺間損失慘重。他根本不知道“奧斯卡”上一局那生疏又怯懦的棋風到底是不是故意裝來騙他的,如果他不因此改變自己的路數,必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開始了長久的思索,也正是此時,他用餘光瞥了眼牆上的時鐘。
他的右手稍稍擡起。
高裴按住桌面,勾起一個冷淡的笑“入江先生,棋還沒下完。”
“”入江龍一立時有了一絲膽寒他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的企圖的他右手邊的牆上挂着一把小巧的刀,精致無比,任誰看都只是觀賞用。只有他自己知道,它不僅是一把真刀,更淬了毒,若按住刀柄,還能射出子彈,是他在密室常用的武器。
他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也跟着笑起來“我知道,你不要着急。”
說着他又不露痕跡地看了眼鐘。
密室外,瓊斯戴着連衣帽,脖子上纏着黑巾,遮住半邊臉,匆匆穿梭在赤陽幫的領地之間。他方才混入那群手下之中,打聽到了許多秘密,也知道了班布裏奇剛從b區回來,和艾倫成功談妥了一筆交易。他還跟着一個送飯的少年走了半天,看着他提着飯走進一間臨近小區後門的小房子內,那房子沒有窗,又矮又小,只一扇鐵門能讓人彎着腰勉強鑽進去。
那少年似乎對這份工作很不滿意,一直嘟嘟囔囔的“臭死了,老讓我做這件事,就一個毛頭小子,殺了就是了,幹嘛還要天天給他送飯”
他沒敢跟到那間房裏去看,記住位置便拐進角落裏離開。黑巾人已經發現他不見了,正在四處以“老大朋友迷路了”的名義搜尋他。
瓊斯悄悄地回到他們停車的地方,準備打開後車廂拿點武器出來,就聽周圍窸窸窣窣的,往車底一看,竟是陳餘藏在下面。
“你在這做什麽”
“噓。”陳餘一副異常緊張的模樣,急急忙忙要他蹲下來,縮在他跟前小聲道“姐姐中午喝了他們的酒,回房間後就覺得頭暈,然後班布裏奇說幫裏有專門的醫生,叫上幾個人把她擡走了。我要跟上去,他們不讓,好像還打算把我捉起來,我只好找機會逃出來了還好我這麽些年就逃命最熟練。”
“我記得你也喝了。”
陳餘無奈地攤手“我那是假喝,我們那兒酒文化太濃重了,不學會假喝,活不下去的。”
“對了,我過來的時候,看見一間房”
陳餘一拍大腿“肯定是他們把大先生關起來了,我看我姐也會被他們扔進去,我就說那家夥肯定不是好人嘛等等,你朋友奧斯卡還在下棋呢”
“該死。”瓊斯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因為他和高裴中午沒喝酒,所以入江龍一打算以下棋為由将高裴關進自己的密室,他的計劃中唯二的變數就是,陳餘其實沒喝酒,而他自己又突然逃跑。
瓊斯深呼吸幾口氣,勉強冷靜道“我相信他。他說過,會拖住入江龍一。現在他們兩人都不會出來,這也就意味着最大的威脅不在。趁這段時間,我們先去把你姐姐和大先生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