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這場雨下了很久,出了c1區不遠就是哨站,管理員照例掃描了他們的id卡,唯一麻煩的是陳餘,他被抓去後身上全被搜刮一空,根本無法證明他的身份。
“拜托了,我是逃過來的,你看我這樣也不像會惹事的”陳餘扒着窗戶哀求。
男人抽了口煙,不屑道“你這樣的人多了,如果不是招惹了人,怎麽會像條狗一樣跑到這來”
陳餘眼睛轉了轉,“那無證過關的條件,總應該有的吧”
“那你得等等,”他又轉頭對坐在車裏的兩人說道“還有你們也是,今天前面封路三小時,我們老大在和別人談判,先去營地裏待着吧。”
“營地”瓊斯摘下墨鏡,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兒只是一家廢棄的工廠,看上去搖搖欲墜,像是随時會垮塌。
陳餘得了這句話,倒放心了一些,上車解釋道“流浪者營地,到處都有的,有些心好的老大不會驅逐他們,就當免費勞力收着了。”
三小時,瓊斯算算時間,足夠薇薇安追上來并暴揍他們一頓了。
“還不趕緊走”男人見車遲遲不動,猛一瞪眼。
高裴只得扔給他一盒煙,讓他有消息立即通知,随即開車前往營地。
工廠裏有不少人,男女老少四散開來,強壯些的青壯年還有些毯子和炊具,體弱的便只能用報紙、紙盒之類墊在地上勉強縮着,可惜屋頂漏水,将本就潮濕的地面打濕得愈加難受。
一個小孩眼見着他們駛過來,拔腿就跑進去報信“來了開大車的人。”
瓊斯走進去便收獲了他們所有人的目光,他一一瞪回去,挑了個還算幹燥的地方指揮陳餘“把我們的椅子搬進來。”
于是陳餘又跑回去吭哧吭哧地搬來了躺椅和零食,挨着他坐下來了“我們是開車來的,一看就是有物資的人,等下他們肯定會派人過來乞讨。”
“我又不是什麽好人,放心吧,我有數。”瓊斯拆開一包薯片吃了幾片,望向高裴“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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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給我。”
高裴抱着醫藥箱半跪下來,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看着皮開肉綻的三根手指,眸光暗了暗“疼不疼”
“還行”瓊斯見他一副比自己還疼的樣子,不由強笑“好了,什麽傷我沒受過,小意思啦。”
“痊愈之前盡量別用這只手,每天要給我換藥包紮,有事就找我幫忙,別自己強撐。”高裴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怕他不把這個傷放在心上,故意把藥塗得重了些,直到他皺着眉吸氣才嘆了一聲,放輕動作“聽到了沒難道你想殘疾”
“知道了”聽出他語氣開始加重,瓊斯忙乖乖坐好,高裴生氣的時候就是自稱大魔王的他也不敢造次。
高裴就保持着半跪的姿勢,一絲不茍地幫他清潔傷口、消毒、上藥,再妥善地包紮好,輕柔得甚至讓他一絲疼痛也沒感受到。
等包紮完,高裴捧着被包裹得看不出原樣的手,在他骨節上輕輕一吻“快些痊愈吧。”
瓊斯臉轉瞬就紅了,語無倫次地收回手,抄起薯片塞進他懷裏“吃你的零食。”
“不吃了,我去給你做飯。”高裴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塵,轉目對陳餘說“把東西搬出來,菜在冰櫃裏。”
“好,好的。”甘當苦力的陳餘馬上站起來往車裏跑,再多待一秒他都覺得自己要因為是電燈泡而自燃。
“喂,新來的。”
二樓一個留着莫西幹頭的男人突然喊道,見瓊斯擡眼看他,他吐了口口水,吊兒郎當地下樓“到了別人的地盤,總得有點表示吧”
瓊斯躺在椅子上,将薯片咬得咔咔響,活像咬的是骨頭“看樣子,這兒是你的地盤”
正巧這時陳餘抱着食材進來了,高裴順手拿起一小袋土豆遞給他“ok”
男人嗤笑一聲,接過土豆扔了扔,往後一努嘴“眼瞎啊老老少少這麽多人,幾個土豆塞牙縫呢”
“有的拿就閉嘴,”瓊斯吊着眼睛看他“頂多再給你幾塊肉分給孩子吃。”
“老子要的是藥,懂嗎”男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醫藥箱上“感冒藥,傷藥,繃帶,全拿來。”
高裴将醫藥箱提起來,放到陳餘懷裏,小聲讓他放回車裏去,接着禮貌性地微笑道“藥物我們只有兩人份,抱歉不能與諸位分享了。”
“那就滾出去”
聞言他驟然暴起,大掌往便攜燃氣竈一伸,拿起就想砸,卻被高裴眼疾手快地攥住腕子,用勁之大他甚至能聽到骨頭錯位的聲音。
斯文精致的男人扯開他的手,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大家都不想惹事,在好說話的時候就該适可而止。”
男人荒唐地哈哈幾聲“你們才三個人,還有一個殘了一只手,我們這可有二三十個人,到底是誰該識相”
“”瓊斯以憐憫的眼神徐徐看向他,半晌抖抖空了的薯片袋,嘆道“我是很不想說這種話,但是我一只手把你們脖子全擰斷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我現在很累,就不要勞煩我動手了,好嗎”
聞言男人笑得眼淚都蹦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聽見了嗎,這個長頭發的殘疾娘娘腔居然說”
餘下的話都被劇痛激得失了聲,尖叫中男人覺得自己像是飛了起來,他的頭皮仿佛要被撕裂,就是脖子也如同要被生生扭斷。瓊斯在他出聲的瞬間便出現在了他面前,他連瓊斯的動作都沒看清,便被他扯住頭發扼住脖子摔到了牆上,巨大的沖擊力遍及全身,他愕然地滑落在地,一度失去知覺。
瓊斯懶洋洋地蹲到他身前,灰眸眯了眯,啞聲道“朋友,明知道現在是什麽世道,還敢仗着人多勢衆做這種愚蠢的事,我真懷疑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說罷,他站起來環視一圈“都聽好了,見面禮我們願意給,但給多少就是多少,我們只呆一兩個小時,不要再來送死了。”
放完狠話,他又軟綿綿地縮回椅子上,然後被高裴好生瞪視了一番“我說了,盡量不要動你的右手。”
“就,就一次”瓊斯目光游移,讨好地把手遞給他看“沒用力,你看,血也沒有滲出來,別擔心啦。”
實在是他也不想動手,只是活了幾百年,敢叫他娘娘腔的狠人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知該說是那人眼瞎還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膽。
目睹全程的陳餘“”
這位自稱名叫奧斯卡的男人到底是什麽神奇的人物,居然能讓阿諾瞬間變臉
鑒于瓊斯受了傷,高裴特意給他熬了湯,做了兩個他喜歡的小菜,由于是野外,主食便只做了一鍋速食面。
食物的香氣萦繞在營地中,陳餘看見好幾個人一直往他們這邊看,他捧着自己分到的一小碗面,瑟瑟發抖“兩位大哥,他們好像真的很餓。”
“不是給了吃的麽”瓊斯享受着高裴的喂食,不耐煩地嘟囔“別管他們這麽多。”
“可是,你看”
陳餘滿
臉良心不安。
卻是一個看上去至多五六歲的小女孩,正沖着他們猶豫地走來。她許是從沒好好吃過東西,骨瘦如柴,穿着一身不知用什麽布料改成的灰裙子,走起路來像一只被摧殘過的灰麻雀,又小又脆弱。
她的眼睛大得出奇,其中滿是警惕與不安,眸子骨碌碌不停地轉,最後才定在瓊斯身上。
大概是認準了瓊斯是他們三人中間的實權者。
“哥,哥哥”她貓兒似的喊了一聲,用勉強擦幹淨的手扯扯他的袖子“媽媽病了,可以給我們一點食物麽”
瓊斯眨眨眼,“哥哥給你的話,你可以給哥哥什麽呢”
沒預料到這個問題,她為難地揪着裙擺,想了想,從裙子前面縫得歪七扭八的兜裏拿出一個玻璃珠“很漂亮”
沉默幾秒,瓊斯擡首,營地中很多孩子都在看向這邊,救了這一個,其他勢必會蜂擁而上。
“嗯,很漂亮。”半晌,他接過這顆藍色的珠子,盡量柔和地微笑“可是,只有這些是不夠的。”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嘴一癟,馬上就想哭,手卻被輕輕牽起,瓊斯往她手心裏悄悄塞了一塊巧克力,讓她好好握成拳頭“不要告訴別人,想和媽媽吃飽飯,就等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悄悄出來找我,好不好”
聽明白了,她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把巧克力放進兜裏,點了點頭。
其他人見連她都吃了癟,便皆收回了探究的視線,不再做別的想法。
派最人畜無害的人去當誘餌,是營地裏最常見的手段,通常這樣最能評估外來人的心善程度。
“你自己也吃吧,我一只手也可以。”這廂安慰完孩子,瓊斯終于察覺到自己一直被喂食未免有些太損傷自己的面子,忙推了推高裴“可不能把廚師餓壞了。”
高裴哪會同意,拿着勺子輕輕吹了吹,“傷員最大。”
“都說了是小傷”
反駁的話才說到一半,地面驟然震動了一瞬。
狂風凜冽,巨響陣陣,人群倏地慌亂起來。此地仿若發生了大地震,又似有隕石降落,本就殘破的工廠轟然間倒塌了一半。瓊斯抱住小女孩翻身躲開沖擊,旋即拉住高裴躲開掉落的石塊,飛沙走石中他睜目望去,最先入目的便是那鮮紅的嘴唇。
奇異妝容的女人騎着黑鷹,如一位從地獄飛出的惡魔盤旋在上空。
她緩緩拉開一個笑容“果然藏在這呢,小老鼠。”
高裴第一個反應過來“哨站的男人是你的人。”
薇薇安大笑着鼓掌“現在才反應過來我早就安排好了,凡是從這個方向進關的,一律不許放人。想從我手裏逃出去,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先生們。”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吧”
黑鷹雙翼一振,雙爪利如彎刀,在薇薇安的驅使下尖嘯着俯沖而下,它的速度實在太快,瓊斯抱着女孩,恍然間當真以為自己要被那黑鷹抓起來。
然而自遠處又有一道勁風襲來,狂浪的刀風以摧枯拉朽之勢斬落,只聽哀鳴驟起,黑鷹羽翅迸濺出滾滾鮮血,短短幾秒,這飛禽便如落葉一般猛然墜落,在地上茍延殘喘。
薇薇安怒而起身,冰藍的眸子溢滿怒火。
但見風停雨歇,一位生着潔白六翼的黑發女人手執長刀,穩立上空。
“姐姐”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陳餘從瓦礫中爬起來,茫然地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