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正式的鬥技比試花樣很多,為了助興,騎士們也少不了要上去表演一番。國王和以往一樣,還用重金邀請了許多勇者前來,多明尼克總算趁勢贏了數場,争回了一點顏面。
但真正的主角依然是巴塞洛缪瓊斯。
和主宇宙很像的是他依然身懷異能,可以獸化,可惜他只能變成狼,因為在這個宇宙,他們一族都是狼人。而在主宇宙,他雖然只能半獸化,但要靈活很多。如當需要增強視力時,他可以将雙眼化為鷹眼,想提升速度時他可以變換出一雙豹腿,只要是他深度了解過的動物他都可以将其用來強化自己的體能,只不過他最熟悉的依然是狼罷了。對付大多數對手,瓊斯都只化過半狼能讓他盡全力的人實在太少,也正因此絕大部分聯邦人才以為他的異能是只能化形為半狼,并給了他一個灰眼鐵狼的稱號。
不管怎麽說他算是和這個動物脫不開關系了。
瓊斯扭扭手腕,在心底輕嘆一聲的同時瞬間強化了骨骼與肌肉,擡頭朝面前的男人笑了笑,“來吧,我的永恒之光。”
他已經連贏了十餘場,打倒了五名勇士與七名騎士,國王看得興致大起,直接大手一揮,讓高裴也上去和他試試。
高裴沒有戴他的佩劍與盔甲,只穿着一身白布衣,卻更襯得他金發閃耀奪目,聞言他只是恭敬地行禮“冒犯了,殿下。”
“誰冒犯誰還說不準呢。”瓊斯眯着眼笑,步伐一動,揮拳而上。
“老天”王後看直了眼,連羽扇都忘了搖,就算她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她也能看出這酣暢淋漓的比試與此前任何一場都不相同,就宛如是大師之間的對弈,既不粗魯也不匆忙,每一個招式都渾然天成,見招拆招間不僅分不出上下,更足以令人忘卻這只是一次武技比試。而待打到激烈時,又似是一匹孤狼正與優雅的白獅互相較量,威風凜凜,氣場無邊。
數百回合一晃而過,高裴側過臉,躲過瓊斯迅捷的拳頭,在這瞬間以右手卡住他的腕子,将人拖進自己懷中暫時禁锢,他有些微喘,璀璨的眸子中卻滿是興味“殿下,您簡直令我心潮澎湃。”
“我還能令你心髒暫停呢。”瓊斯笑時犬牙也露了出來,憑空添了幾分邪氣。說着他反手扼住高裴的肩膀,旋身一躍,将他壓倒在身下,湊近了道“怎麽樣有沒有對我甘拜下風”
高裴直直地盯着他的灰眸,他直到今日才發現巴塞洛缪殿下的眼睛實在好看得驚人,如他數年前行經過的冰川,在日光的折射下蓄起一絲絲的光暈,絢爛而瑰麗,他在這炙熱的眼神中幾乎頭暈目眩。
他的心髒的确暫停了一瞬。
“不,殿下”高裴抿着唇角微笑,摟着他的腰,一腿屈起,在瓊斯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反客為主,兩人以無法用肉眼看清的動作換了個邊“是我為您折服。”
瓊斯愣愣地仰倒在地,半晌才感受到高裴在壓倒他的同時還貼心地用手掌托住了他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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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他還摟着自己的腰。
瓊斯兩眼一黑。
他們這到底是在打架還是跳舞
他掙紮着要起來,高裴便輕輕松松地把他勾着腰扶了起來,并向國王行禮道“陛下,巴塞洛缪殿下武藝超群,是帝國之幸,臣與有榮焉。”
國王朗聲大笑,站起來用極度的華美之詞誇獎了他們兩人一番,而後還承諾了數十項獎勵,金銀財寶都以車來計數,瓊斯聽得嘴角都快咧到後耳根被原身敗完
的財産終于又回來了。
有了好處,寬容大量的巴塞洛缪殿下立即忘了高裴方才的冒犯,哥倆好地攬着他的肩滿意地道“明兒巡邏不見不散,本殿下請你去酒館。”
高裴垂眸微笑“我會等您。”
在迷星的巡邏其實是很枯燥的,許多騎士都懶得做,一般都是派遣屬下去巡邏,也就只有高裴風裏來雨裏去,日日不缺。
清晨,高裴倚在杜蘭宮的正門口擦劍,聽見清脆的馬蹄聲立刻轉頭,“殿下,您來得很準時。”
“怎麽能讓偉大的永恒之光等我”瓊斯狀似譏諷地笑道,轉而又抛了個電眼“快上馬,別耽誤時間。”
“是,殿下。”高裴翻身上馬,親昵地摸了摸白馬的鬓毛“我們先去聖河沿岸。”
永恒帝國是當今八大國度中最富裕的國家,這都得益于瓊斯一家的開放政策,即無論種族、職業都能在永恒帝國安居樂業,不受歧視。就連被其他國家驅逐的女巫在迷星也有專門的女巫塔,建得高而奢華,宛若首都的地标。
去往聖河的路上,瓊斯就見到了各式各樣的居民,精靈極其不喜歡他或者說是厭惡原本的巴塞洛缪瓊斯,看到他就繞路,只有矮人對他格外殷切,1號說這是因為他常去關照他們的酒館,豪擲千金,導致所有矮人都拿他當冤大頭。而高裴則異常受歡迎,別說是精靈,就連經過女巫塔時,都有數不清的女巫探出頭來朝他招手。
“見鬼。”瓊斯全程堪稱冷眼旁觀,要知道以前他才是走哪就被簇擁到哪的人,高裴雖然人氣高,卻更像高嶺之花,身邊經常冷冷清清的。
都怪這個世界的自己,明明都是同一個構造,怎麽就這麽不争氣。
“殿下,您看。”高裴禮貌地拒絕了幾位少女的邀約,領着瓊斯的馬行到聖河沿岸,讓他順着自己的視線看去“那些都是其他國家的難民。”
瓊斯忙停止自己的腹诽,跟着一看,果然見到沿岸有密密麻麻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僅靠着臨時搭起的帳篷過活,他們手邊有許多食物,應該都是加裏生日那天由精靈分發下來的。
高裴同他下了馬,緩緩說道“他們順着聖河逃難而來,一路逃到迷星城,被我們暫時安置在此地。但即使是迷星,所能收容的數量也有限。這些年一批又一批的流浪者奔往帝國,陛下無計可施,只能将他們分配到各個領地參與建設,可惜”
“可惜”
“大多偏遠的領地自己都無法果腹,接受難民後每況愈下,不僅無法發展,連原本的生活也被毀壞。”
“他們為什麽逃難”
“原因太多了,殿下。戰争、饑荒、天災甚至種族之間的争鬥都能造成慘象。他們将帝國奉為樂土,因此不懼苦難與死亡地逃亡來此,但世事總是不盡人意。”
瓊斯恍然間又想起了自己。
他的家鄉長船星一直游離在聯邦之外,它本是聯邦一個偏遠的小鎮,然而被和外族長年的戰争一次次波及,終于在五百年前的大戰中徹底被國家抛棄,成了棄子。沒有人來救他們,也沒有人想起過他們。一半的土地再也無法生存,一半的人口也盡皆消失,他們開始不再有充足的食物,不再有嚴格的秩序,終日混亂而黑暗。以瓊斯的話來說,他的家鄉瞬間便從世外桃源變成了叢林。
那年瓊斯才剛出生沒多久,家人無一幸存,只他在炮火消逝後幸運地被一戶養狼的人家撿了回去,他們還盼着他長大了能夠幫他們馴狼。然而在他
十歲不到的時候,這戶人家連同整條街道也被外來的流匪屠了個幹淨。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瓊斯一直逃到垃圾站邊上,遇到了傑克大叔,才終于又有了一點生存的希望。
沒有家,沒有食物,甚至人生無光到絕望的感受,他向來比誰都懂。
“殿下”
高裴輕聲喚他,他的面色驟然間晦暗難明,如陷入了極深的海,整個人飄忽不定,高裴險些伸手去探他發白的面頰。
“沒什麽。”瓊斯眨眨眼,從回憶中逃出來,朝高裴輕輕一笑“我明白的,我會改變這一切。”
他說這話時每個字都竟仿佛有千鈞之重,高裴心頭顫了顫,一手放在心髒的位置,微笑颔首“我相信您,殿下。那麽,從我們今天的第一件事開始做起吧。”
跟着高裴一直忙到傍晚,瓊斯就着白水胡亂塞了幾口面包,癱在馬上根本不想再動彈了。高裴簡直不像一個人類。
他先是去逐個慰問了難民,耐心仔細地記下他們的傷病情況與物資需要,而後又嚴肅處理了數十件偷搶、調戲等惡劣行為。
随後他又驅馬巡邏了歸他所管的十五個街區,始終溫柔平和地調解着民衆的煩惱,誰都能看出他是真心地在幫忙,他天使般的笑容中滿是誠意,再頑劣惡毒的人在他面前也無法出言不遜。這仿佛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高裴看他抱着馬脖子不停小聲埋怨,心中卻熨帖一片。他以為這個不識民間疾苦的王子真是來看熱鬧的,卻沒想到他竟真的任勞任怨地聽了百姓們雞毛蒜皮的小事,幫他們找貓,幫他們修船,樣樣拿手。連安慰女士,都溫柔得令人心動。
他比很多騎士更像一位守護者。
“殿下,您今天辛苦了。”高裴牽過他的缰繩,小心地領着馬,讓他不會因突然的震顫摔下去。
瓊斯任他服侍,想着他今天無微不至的關懷,突然好奇道“等以後你成為別人的騎士了,他們又能求助誰呢”
“會有其他人來接任。”
“你不會不甘心”
高裴扯扯缰繩,讓兩匹馬并肩而行,聞言柔聲道“我選擇的人一定能做到更偉大的事,他值得我的守護。”
“你會一直守護他嗎”
“如果我是他的騎士是的,我會一直守護他,跟随他,直至死亡也會将靈魂的祝福加予給他。”
瓊斯聽了,心裏想的卻是,如果當年的元帥是高裴,長船星一定不會被抛棄吧他會保護所有人。
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
“不提這個了,”瓊斯驀地釋然一笑“省得你覺得我今天做那些事都是為了讓你當我的騎士。走,我之前說了請你去喝酒,可不能食言。”
“殿下,騎士在巡邏日不能喝”
“叫我巴塞洛缪就行。”瓊斯大概是終于歇息夠了,慢慢坐起來,自己拿過缰繩,挑眉道“今天是我請客,就算你不喝,也要賞臉陪我一晚,是不是”
高裴啞然失笑,“是的,巴塞洛缪,我很榮幸。”
“那快走,趁現在人少,我們去喝光矮人的窖藏”
說着,他鞭子一起,策馬沖進了像要融化的落日中。
揚鞭聲清脆,傍晚的霞光如溶解的碎金,一點點灑在空曠的街道上。兩匹馬一前一後地奔跑着,風鼓起男人的外袍,如用夕陽為他織了一面燦爛的披風。
金發騎士穩穩跟在他身後,眼裏是連他自己都未發覺的,細小而蕩漾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