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高裴的別墅在靠近郊外的地方,左右無鄰,懷抱竹園與湖泊,一路走進去,瓊斯還看見了占地廣闊的高爾夫球場,不禁又恨恨磨了磨牙。高裴這厮,靠自己單打獨鬥一樣能年輕有為,不像他聯邦海盜通緝榜第一名,大名鼎鼎的灰眼鐵狼巴塞洛缪,搶了無數金銀財寶,擊毀過無數貴族的飛船,到頭來還是自己同着屬下住在獵神號上,看上去像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實際上由于是黑戶,連存折都沒有,現金儲備也接近為零。
他這輩子還沒體驗過家是什麽感覺。
趙伯早就在門外等着,見到高裴連忙開門,為他取下外套,并匆匆吩咐“快為少爺沖杯熱姜茶,陳醫生也趕緊請過來。”
此時已是淩晨三點,別墅裏除了趙伯還有兩個保姆,精神竟都還不錯,他一進門就開始圍着高裴上下伺候。
高裴始終帶着溫和的微笑,在阿姨遞給他第二杯茶時擡手輕輕一按“夜深了,大家去睡吧。有陳醫生在這就好。”
陳醫生大概是他們這個階層常請的人,被喊來後一直泰然自若地喝着茶,被高裴有禮有節地拜托也不覺得惶恐,頗為專業地抱住瓊斯,開始一系列檢查。
看小狗很乖,高裴便放心地回身,将趙伯招到身邊,低聲問“小槐今日情況怎麽樣睡着了麽”
“小姐上午剛到學校就暈過去了,我晚上十點才從醫院接她回家,現下是好不容易才睡着。”
聽到她又暈過去,高裴眉頭一緊,“她的身體我清楚,怎麽會這麽容易暈”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小姐近期一直食欲不振,情緒也很低落,少爺您有空多陪陪她吧。”
“我知道。”高裴揉揉眉心,他這個月日夜颠倒地加班,把工作安排得密不透風,就是為了能留出一段時間陪陪妹妹。他們倆都是被家族抛棄的人,他尚且還能自己扛起一片天,高槐年紀小,卻只能縮在他背後兀自取暖。
這廂瓊斯被陳醫生放在桌上左摸右摸,早就不耐煩了,等他還想測肛溫的時候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好在他及時放棄了這個行為,高裴也恰好走了過來,讓瓊斯幸運地逃過一劫。
“你這流浪狗身體很虛,營養不良,應該有幾天沒吃飯了,你好好養一段時間吧,食譜和藥方我等會兒直接發給你。說實話,它現在活蹦亂跳的真是個奇跡,一般狗淪落成這樣,早死了。”陳醫生啧啧稱奇。
聽到“奇跡”兩個字,高裴眼神愈加柔和,輕輕從他懷裏接過瘦得可憐的小黑狗,心疼地拍了拍它的小腦袋“多謝。”
等聽完獸醫的囑咐又是半個小時過去,天已經快亮了,高裴兩天沒睡,堅強如他也感受到了潮湧般的疲憊,只得單手抱着瓊斯,上了二樓準備去睡覺。睡前,他猶豫片刻,還是小心推開了高槐卧室的門,瓊斯也好奇地探着頭往床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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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槐長得很像高裴,或者說簡直就是少年時期的高裴,他們都有着高貴完美的面容,帶着與生俱來的高潔氣質。病氣纏繞下,她的臉瘦得沒剩下多少肉,卻顯得輪廓更深,就像教堂裏聖女的雕像。瓊斯深信,這兩兄妹站在一起往教堂一放,不是唱詩班的代表人物,就是神子神女下凡體驗生活。
高槐睡得很淺,聽見動靜便受了驚一般慌忙睜開眼,床頭的小燈一直沒關,她感受到熟悉的暖黃光暈,再看到哥哥站在床頭,身體才緩緩停下顫抖。
“汪”瓊斯兩只爪子扒在高裴的大手上,奶聲奶氣叫了一聲。
“呀小狗”高槐雙眼發亮
,從床上跳了起來“哥哥,你什麽時候養的”
“今天在公司樓下撿的。”高裴見她喜歡,不禁對小黑狗愈加滿意“它還沒洗澡,雖然剛打了針,但還是不安全,你不要摸。”
“哦。”已經伸出手且即将要碰到瓊斯小軟毛的高槐只得嘟囔着又坐了回去。
瓊斯也有些失落,他還想借着高槐進一步刷刷好感呢。
見高槐又變得悶悶不樂的樣子,高裴把小狗放下,半跪在床前,聲音放得極柔極輕“小槐,你在學校過得怎麽樣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沒什麽”高槐瘦小的身體又是一陣顫抖“你不要擔心。”
聞言,高裴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直看到她眼泛淚光地縮回被窩裏,才為她掖好被子,用守護神一般的姿态俯身在她發頂輕輕摸了一下,“無論什麽時候,你都該為自己多考慮。請相信我。”
他站在床頭,直到高槐又睡着,才帶着瓊斯回自己的卧房。晨光初亮,他拉起窗簾,撥通工作用的手機講了許久公司的事務,又向信得過的心腹再三強調希望他們去學校把事情查清楚,最後還給瓊斯洗了個澡,細細吹幹毛,這才勉強回到床上,皺着眉頭沉睡過去。
瓊斯卻是一點也不困,他在房間裏踱了幾個來回,嫌棄地望了眼食盆裏的狗糧,眼睛一轉,頂開沒關緊的門偷偷溜了出去。
廚房裏的食材異常豐富,他跳起來打開冰箱,才往外叼了幾根香腸,就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傭人房的方向傳了過來,只得憤恨地叼着香腸躲到櫃子底下,還好這狗瘦得皮包骨,體型又小,随随便便就能擠進這些縫隙裏。
仗着自己的保護色,他大大方方往外窺探,便見是那兩個保姆已經醒了,她們明明已經穿好了圍裙,卻幹脆地掠過了廚房,向着外面的草坪走去。等她們出了門,瓊斯也趕緊跟上,蹑手蹑腳地躲到樹下偷聽。
“少爺的确是睡了吧”稍微年輕些的保姆問。
“當然,我們不是放了竊聽器的嗎,他早睡熟了。兩天沒睡,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另一個約有四十歲左右年齡的回道。
“那我們趕緊趁現在報信,等趙伯醒了就麻煩了。”
“沒事,那老頭也是我們這邊的,他已經明确保證了絕對不會插手。”
聽到這話,年輕保姆才松了口氣,撩撩頭發,笑道“太好了,我本來還怕他礙事,現在看來,這活兒穩賺不賠。”
“別說閑話了,這個星期的行動記錄,你馬上打電話報上去,剛才他說的要查學校的事更要着重說明。”
她聽了連連點頭,從圍裙兜裏掏出一只老人手機,剛撥完號,立馬就開始滔滔不絕,将高裴每日的行為、說的話語、身體情況等等,事無巨細地盡皆報告。
瓊斯躲在樹後,聽得目瞪口呆,就算是想害人,也沒必要跟偷窺狂一樣得知這麽多個人生活的細節吧
兩個保姆很快就把該報的事報告完,說完将手機藏好,兩人擺出一副剛在草坪做完事氣喘籲籲的模樣又回到別墅中,洗淨手開始忙活早餐。她們都沒注意到有一團黑色的小毛球緊跟在她們後面竄進門縫,并眼睛都不眨地在盯着她們做飯。
等把粥熬完,小菜也做完,瓊斯鼻子一動,剛察覺不對勁,就見年長保姆變魔術一般從衣袖裏抖出兩包粉末,撒鹽一樣撒進吃食裏,并用湯匙攪勻,自己嘗了一口,待嘗不出什麽不對勁才滿意地點頭,準備将托盤端上樓給高裴醒了吃。
瓊斯見狀
一驚,匆忙間不小心撞到櫃子,造成一聲巨響,引得那兩人大驚,四下張望良久,最後才在碗櫃後面發現了少爺剛撿回來的流浪狗。
“原來是這小畜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肯定是想偷吃東西,跟它主子一樣不聽話。”年長保姆知道不是少爺醒了,心下大定,一邊罵一邊尋掃帚打算将他趕出去。瓊斯現下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親眼見到她們往裏灑藥,哪還能放任她們禍害高裴,當即一躍而起,撲到她身上又抓又撓,直到她尖叫着松開手,把早餐灑了一地方才停手。
“汪”等優雅地落到地上,瓊斯用自己的小奶音力所能及地威脅了一聲,緊接着便在她們驚悚的目光中舔舔爪子,施施然退場了。
“這小畜生”那女人追在後面大罵,恨不得把它手撕了,沒想到它識路一般迅速溜進了高裴的房間,只得咒罵着暫時罷休。
瓊斯在地毯上把自己撓來的血,蹭來的粥都擦幹淨,這才回到房間跳到床上,蜷在高裴身邊假寐起來他才不要睡狗窩。
“你查到她們給的是什麽藥嗎”他用意念問自家ai。
“根據你剛才提交的樣本,我檢測到那兩袋是胃藥和降壓藥,都是藥店裏随便能買到的常用藥品。”
“這就奇怪了,高裴沒有得這種病吧”
“是的,元帥的身體大體上是健康的。”
瓊斯扭頭瞥了高裴一眼,這厮睡得很沉,也很安靜,就是眉頭一直皺着,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我看他臉色不太好,你再仔細查查。”
“大人別擔心,他只是疲勞過度。”
“那她們能有什麽企圖對了,藥物的副作用是什麽”
三花貓在他腦海裏動了動胡須,展開兩份說明書讓他細看,然後自己又開始聯網查詢起來。
幾分鐘後,兩人把各自得到的信息一整合,都是長嘆着搖頭。
“想讓他長期服用這兩種藥物以促成重度抑郁症,甚至讓他自殺副作用還可能讓人變癡呆,也太狠了吧。”瓊斯稍有些驚奇“這種人才就應該來我獵神號上效忠,在這個宇宙真是屈才了。”
“以我對你的了解,就算真有這種人去你的海盜團應聘,你也不會要吧灰眼鐵狼不是最信奉光明正大的輸贏嗎”
瓊斯故作害羞地用小爪子捂臉“天啊,你到底觀察我多久了,你別以為誇我幾句就能逃脫被我喂給人工智障的命運除非你再誇兩句聽聽。”
“大人”吉祥物聲嘶力竭。
“脾氣真壞。”小黑狗咧了咧嘴,倏然轉身,一只爪子托着頭,用頗為人性化的姿勢靜靜望着高裴“喂,你說,他知道這些事嗎”
“我沒辦法探測人的心理活動。”
“我看他應該知道一點,他的心思其實比誰都沉,只是表面上從來都看不出來。”瓊斯說着,用小毛爪輕輕拍了拍男人突然有些顫抖的背脊“當初他追捕我就追了一百多年,平常人誰能有這種毅力其實最後抓到我的那天,我剛好被堕落元首團率領的十多個小海盜團圍堵,他抓我,反而是救了我。當時那麽多犯人,他一個不抓,偏偏冒着生命危險闖進來把我抓走,你說為什麽”
“為什麽”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想問他,但問不出口。我和他之間,總是隔着一道鴻溝,像天塹之隔,雲壤之別,多跨出一步都渾身難受。”
三花貓眨眨眼,對此人複雜的心理活動表示了不解,随即便自發消失,由他一個人胡思亂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