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
第 73 章
時間就像是命運一樣, 在不該流逝的時候流逝地飛快。
三年後,
在大陸東方的魔獸峽谷中。
······
······
“快跑!!”
一聲絕望的悲鳴響起在魔獸峽谷的某處密林裏。
随着這聲音而來的是一聲古怪的吼叫,周遭的樹葉被那吼聲震得簌簌作響。
接着,
兩只比磨盤還大的、紅黑相間的晶體出現在了樹冠的上方!
那兩個外紅內黑的晶體從左向右轉了一圈,終于鎖定了倒在地上的弱小人類。
人們這才發現, 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麽別的,而是一雙巨大的眼珠!
“咔嚓。”
是高大的樹木被直接踩斷的聲音。
“咔嚓咔嚓。”
一棵又一棵的樹木倒下了,
而接着,眼珠所屬的主人身影就因為樹木們的層層倒塌而變得清晰起來——
這竟是一只龐大的、身形比那樹木還要高上一截的放大版的狂焰魔蛙!
它的個頭極大,背部那火焰般的條紋與鼓起的猙獰筋肉,那幾只橙黃色的腳爪毫不猶豫地踩斷面前擋路的樹木,一邊吼叫着, 一邊朝着獵物的方向奔去。
只要不是一出生就待在金銀屋子裏不面世的貴族, 就絕對會在池塘邊的草地裏、田野間的土埂邊見過青蛙這種東西。
但是作為天生具有魔力、且屬于不具備理智的狂化魔獸來說, 狂焰魔蛙可以說完完全全颠覆了普通人對于蛙類的認知。
它們不僅貪好血腥, 更是易怒、記仇、以人類鮮美的血肉為最好的食物,還會主動向人類生活的村莊發起進攻,是邊境地區的冒險者公會裏最為常見的讨伐對象。
在野外的時候, 這種東西向來很少有人會去主動招惹。
除了口中能夠吞吐出巨大的火焰箭以外,它們還有着一身粗厚的外皮可有避免普通刀劍的劈砍, 外面覆蓋着的黏糊糊的毒液足夠讓近戰的劍士們自損八百, 更是還能阻隔部分的魔法在體外!
這個特別的構造就說明了,狂焰魔蛙幾乎有着同時能夠克制同等級的劍士與法師的能力!
對于冒險者們來說,只有靠着等級壓制或者足夠的道具輔助,才能夠完成剿滅一只狂焰魔蛙的艱難任務,
而現在······
正在被這只狂焰魔蛙追逐着的這個小隊,顯然并不符合以上的任何一點。
席拉癱坐在地上, 絕望地看着将目光鎖定了自己的那只魔蛙。
她怎麽也想不到,她們的小隊明明只是接了一個最普通的D級任務,也是按照那任務所說的地址去尋找彩稚雞的巢穴沒錯啊,
但為什麽,他們剛剛将那些低級魔獸蛋一掃而空的時候,卻招惹上了一只窮追不舍的狂焰魔蛙?!
在不久前的交手與追逐之中,席拉小隊的人已經用光了身邊所有的魔法道具,卻只能在魔蛙的外皮上留下部分的的傷痕——那些火焰灼出的傷疤、以及被利箭刺出的傷口,都是他們之前的反抗。
但這些傷痕并不致命,反倒還更是激起了魔蛙對他們的仇恨!
在魔蛙狂暴的火焰箭雨中,席拉作為身體素質極差的法師不小心被命中,右邊的大腿被火焰燒的焦黑,幾乎是瞬間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她的同伴們都停下了逃跑的腳步,想要上來将席拉一起帶走,但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揮退——
“快跑!”
剛剛那聲喊叫就是由她所發出來的。
她一邊恐懼地看着那露了頭的可怖怪物,一邊聲音顫抖地對自己的夥伴們說:
“你們本來就比不過它的速度,再加上我這個累贅,到時候我們只能全部被狂焰魔蛙留在這裏!”
“所以快跑!”
“我可以再拖延一會兒,有着我拖延的時間,你們一定可以跑到安全的地方!”
前方幾個轉頭的少年少女面色猶豫,他們誰都知道席拉現在的意思——那就是她要留下來和怪物t殊死一搏,用她的戰鬥、、或者說她的死亡來拖延怪物的時間、從而給他們留下一條可能的生路來。
但是······他們都是出身自同一個學院的朋友,也是因為信任和友情組成了這個冒險小隊,又怎麽能做到放任朋友自己去死呢??
眼看着隊友們誰也沒有動彈,席拉忍痛舉起了自己的法杖,朝着他們的腳下狠狠揮出了一道風刃——
“刷——”
那道無形的風刃将少年少女們腳下的草皮掀起,“快跑啊!”
女孩的眼睛和聲音都在顫抖,不知到底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但她的态度卻表現的如此堅定——
“是我帶你們選擇這裏作為歷練地點的,也是我帶你們接下這個任務的,我有責任讓你們好好回去······”
“我這種情況只不過是早死還是晚死的區別,難道你們想要讓我死不瞑目嗎!!”
向來優雅的女性小法師此時已經幾近破音,在将同伴們罵醒的同時,也吸引了那只魔蛙全部的視線。
和席拉同隊的隊友們都紅了眼眶咬緊下唇,深深地看了他們癱坐在原地的隊長以後,一扭頭繼續朝着逃生的方向跑去!
而席拉則最後看了一眼朋友們的背影,堅定地舉起了自己的法杖朝向魔蛙——
席拉的內心很清楚,在之前地交手裏面就能看出來,以她現在的法師等級,完全不足以對這只魔蛙産生壓制的效果。
這也就意味着,她在戰鬥的時候本就充滿了劣勢!而現在腿部受傷的痛楚更是影響了她施法的專注度,在這種情況之下,席拉的這點反抗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因為······最後的結果只會有一個!
一道又一道的元素魔法被席拉丢了出去,有的是環繞在半空的風刃,有的是土地中生長的藤蔓,還有的是人頭那麽大的赤紅火球——
作為一個D級冒險者小隊的隊長,她本身就擁有着不俗的實力,假如不是這樣毒瘤的魔獸而是另外一種,以她們小隊的實力說不定可以不用那樣的狼狽。
但······這就是殘酷的命運啊,誰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D級任務,卻能夠不幸的和狂焰魔蛙正面相遇呢?
就像是席拉想的一樣,她的這些魔法只是給這只魔蛙造成了些許的前進阻礙而已。在魔蛙表皮那層有着魔抗屬性的毒液防護下,很多魔法甚至連表皮都沒能摸到就徹底失效。
而随着這怪物用那長長的舌頭撕斷了纏繞的藤蔓以後,它那腥臭的呼吸幾乎已經撲打在了席拉的臉上!
對方那雙紅黑色的、充滿了貪婪與暴怒的蛙眼正在一動不動地鎖定着她,就像鎖定着死到臨頭還膽敢反抗的獵物,而那條沾着涎水、長滿了倒刺的舌頭則狠狠地朝着席拉的方向甩來!
她只能來得及給自己周圍豎起一層防禦罩,但這層薄薄的罩子在這樣的攻擊下簡直不堪一擊,就像是想要用一層紙去阻攔鐵棍似的——
這一點席拉知道,狂焰魔蛙也知道。
只見這只魔獸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嘲弄的不屑,它的那條舌頭甚至連速度都沒變上一下,只等着飛快地黏住并且吞掉這個鮮美的人肉大餐!
席拉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雖然剛剛表現的那樣果斷把隊友們趕走,但她畢竟也只是個沒有經歷過多少生死關頭的、才出學院不久的法師。
在真正的死亡來臨前,誰會不想要幻想着活下去呢?
要是有人能來救救她就好了。
席拉忍不住想道。
魔獸峽谷裏偶爾會遇見幾隊冒險者,更高等級的也不是沒有。可他們所來的地址位于魔獸峽谷的很邊緣的位置,平日幾乎沒有幾個冒險者會往這裏跑,更別說是高等級冒險者了。
但她還是懷抱着一絲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幻想,在原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席拉的左手死死地捏着自己魔杖的邊緣——那裏有着一個早就被設置好的、同時也是被她當做最後一搏的底牌的魔法陣。
當那法陣被引發的時候,整個魔杖和她本人的魔力都會被引燃,然後制造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
最起碼,也要讓這個怪物付出代價才行!!
席拉一咬牙,就要朝着法杖裏面灌注魔力!
可就在這時,她卻聽到旁邊忽然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是人類的、語氣淡淡的聲音——
“停下。”
下一秒,席拉的法杖就被某個輕巧的力道一撥,飛到了遠遠的草地上去,而她剛啓動到一半的法陣也就這樣被迫中斷!
席拉滿臉愕然地看向來人,
卻發現,剛剛明明只有她和魔蛙兩個存在的這片森林中,不知何時卻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那人就已經以和剛才截然不同的力度,朝着那狂焰魔蛙的方向揮出一劍,
哪怕是隔着那麽遠,席拉都能聽到那尖銳呼嘯的破空聲。
她這才看到,
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支造型很奇怪的長劍,身上則穿着一身黑色鬥篷,沒有露出臉來——這是最基礎的冒險者們的造型了,在此時也不顯得奇怪。
那支後端極粗的長劍外,包裹着的是約有半指寬的洶洶劍氣!還沒等席拉看清楚那劍氣的顏色,這個突然出現的冒險者就這樣帶着長劍與劍氣,和那只魔蛙正面對在了一起!
只聽“刷”的一聲,
随着魔蛙驚怒的吼叫,一節鮮紅色的、還在跳動的東西就這樣飛到了席拉的不遠處。
而她定睛看去的時候,這才發現——
那東西竟然就是魔蛙的小半截舌頭!
那舌頭還保持着被砍下來時候的鮮活,落在地上的時候還強行彈動了一下,上面的倒刺刷的張開,又刷地閉攏,像是炸開的針球。
不過很快,舌頭的斷面就已經湧出來一陣猩紅的血液,将下方的草葉都染成了不祥的紅色。它這才徹底不動了。
席拉:“!!!”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一劍斬斷了那狂焰魔蛙的舌頭??
要知道,雖然在大部分生物的身體內,舌頭都是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之一,但這個定律在以舌頭為攻擊武器的魔蛙身上卻并不成立。
魔蛙那種惡心的防禦特性不僅表現在體外,更是在舌頭上表現得淋漓盡致——看看那些倒刺吧,當它們合上的時候,就是讓劍士們都為難的堅硬,當它們張開的時候,甚至可以吞噬掉部分的魔力!
所以,這人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說,對方是那種超高等級的劍士嗎!
席拉的心髒忍不住砰砰砰地跳了起來,她原本絕望的眼睛裏面重新彌漫上了希望的光,緊緊地盯着那忽然出現的冒險者看——
對方的劍氣似乎是混沌不清的灰色,看起來就和對方偶爾漏出鬥篷外的灰發一樣不顯眼。
但每當這個冒險者揮出一劍,他的那支長劍就像是切割豆腐似的,将這個巨大魔蛙的身上切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傷痕。
而魔蛙也并不明白眼下的情況——
在它的感應之中,眼前明明就是個等級不算太高、最起碼沒有它高的劍士!雖然不知道為何對方身上還有着魔力的波動,但也許是魔法道具什麽的吧,人類不都是愛用這個嗎?
它根本就不怕這種低級人類的進攻!作為狂焰魔蛙來說,它在物理防禦和魔法防禦的方面理應是同級無敵的!
但為什麽——為什麽對方一劍就能斬斷它的舌頭?
為什麽對方在進攻的時候,那種可怕的力量竟然能如此輕易地穿透它的防禦?
“呱嗷————”魔蛙剛剛被激起的怒氣瞬間在狂暴的攻擊下熄滅,
在身上的傷口多至數十個的時候,它那兇狠的眼神已經從惡毒變成了恐懼——它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眼前這個給它的感覺就像是那些獵物一樣的人類,為什麽可以如此輕易地刺穿它引以為傲的外皮!
它的毒液、身體外那厚厚的皮甲,
這些在這個家夥的劍下就像是砧板上的嫩肉似的,每一次都能直接穿透它的防禦!!
它顧不上近在咫尺的鮮美大餐,渾身集成疙瘩的筋肉顫抖幾下,竟是直接要轉身逃跑。
而剛剛的狩獵者瞬間成了被捕獵的獵物,需要拼盡全力地去逃命才行。
可是······
就像是剛才它不會放過那人類女性時候似的,這次的狩獵者也同樣沒有放過它的理由。
席拉就看到那位冒險者借力t一躍,幾乎是瞬間跳到了那魔蛙的上空,那柄怪異的長劍也被他的雙手緊握,從上而下地向魔蛙的頭顱刺去!
“刺啦——”
比起剛才大開大合的架勢,這一下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微弱,但席拉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這是長劍貫穿對方頭顱的聲音。
這個長度并不足以置它于死地,要知道魔蛙的弱點雖然在它的頭顱,但它的腦袋實在是太大——
而那只被攻擊的魔蛙眼中也閃過一絲惡意,它已經醞釀好了反撲的架勢,只想着借此機會将這個人類徹底弄死!
可是,變故只發生在一瞬間——
就在席拉與魔蛙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只聽得幾聲沉悶的炸響,這聲音不知道是從何處傳來,就好像是隔着厚厚的牆壁、或者說是皮肉,一直傳到他們的耳邊。
這是······
席拉猛地擡頭,
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聽到了“轟隆”的一聲巨響,
下一秒,那只魔蛙的腦袋就這樣在她的面前炸成了四散的血霧。
血液和肉塊四下飛濺,而這個法師就這樣呆呆地看着身體突然少了一塊的魔蛙,看着它那缺了頭顱的身體慢慢地、慢慢地搖晃,
接着······
轟然倒下!
席拉感覺到有液體從自己的臉上落在了腿上,她下意識地摸了一把,手指間出現的是紅色與透明色還未徹底融合的液體。
這是,死亡者的血液,以及幸存者的眼淚。
她像是忽然被這液體給燙到了,整個人猛地一激靈,朝着那位出現的救命恩人大聲地喊道——
“多謝您救了我,”
“我雖然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我可以保證,我席拉·維爾德,一定會報答您的恩情的!”
那背對着她的恩人剛剛沒有什麽動作,像是在發呆似的。
而在席拉的一番話說出口後,對方才終于有了動作。
他随意地将那長劍抖了一抖,鋒銳的劍身上殘存的血液已經半分也無,接着,那人就将它重新插回了劍鞘之中。
那劍鞘也是席拉很少見的那種古怪。
它看起來是魔植制成的,雖然有些劍士也會選擇魔植作為劍鞘,可這個外形······
席拉總覺得被插回去以後的長劍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但要說具體是哪裏眼熟,她也說不出來什麽。
直到對方将那把回歸劍鞘的長劍換了個方向拿着,她才恍然間意識到一件事——
為什麽這個過于雄壯了的劍柄、再加上有些過于細了的劍鞘在被倒過來以後······
那麽像是一把粗大的、猶如棍子似的法杖??
等下,一定是她看錯了吧,怎麽會有這種造型的法杖呢?
這一定是某個愛好特殊的劍士的惡趣味劍鞘吧······
她終于意識到是哪裏覺得眼熟之後,就見自己的救命恩人轉身朝着自己走來。
席拉在看清楚對方的正臉之前,
一個徽章首先被舉到了她的視野之內——
“這是你的徽章?”對方的聲音有些低,完全聽不出是個剛剛經歷過戰鬥的人。
席拉看着徽章上面标注着“第一學院”的幾個符文,茫然地點了點頭。
“是的,是您撿到了它嗎,這可能是在逃跑的時候被我遺漏的,多謝······”
“那就對了。”對方沒理會她接下來的話,而是輕巧地将徽章抛到了席拉懷裏。
手忙腳亂地接住徽章,席拉擡起頭看着這位冒險者。
在失去了徽章的遮擋以後,她這才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在剛剛的戰鬥之中,這位救命恩人的鬥篷被魔蛙的攻擊掀開了兜帽,這就使得對方的臉在席拉的眼睛中一覽無遺。
但席拉卻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這并不是因為自己的救命恩人長得太醜或者別的什麽,
眼前少年的身材高瘦又挺拔,像是一支出鞘的利劍。他的五官雖然較為普通,但當他那雙鴿子灰的眼睛漠然地看向別人時,卻莫名有着一種獨立于衆人之外的氣質。
她愣住是因為······這完全是個跟她的那些學弟學妹們差不多年紀的少年!
但這怎麽可能!!
剛剛有關深沉前輩的猜想瞬間在腦海中被擊碎,席拉只感覺自己的腦子現在有些恍惚——
她的這位救命恩人······怎麽會這麽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