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黑暗亡靈。
幾十年前忽然出現在大陸上的一類邪惡生物。
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怎樣誕生的。
從最開始發現亡靈的地方推測, 大概是一種神秘的力量将亡者的身軀污染，埋藏在村外墓園裏的枯骨重新站起，于是死者的眼睛裏亮起了光芒、晃晃悠悠地撲向了附近的第一個村莊。
附近的村莊、鎮子, 在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
最可怕的是，當那些死去的村民們被亡骨所吞噬之後, 死亡後的身體同樣會被污染成猙獰的紫色，接着以亡靈的方式成為這些怪物中的一員！
這種怪物就是以這樣詭異的方式迅速發展壯大着。
當附近的城市發現端倪的時候, 亡靈的隊伍甚至已經蔓延到了城下！
那位城主迅速将此事彙報給了上級，而被命名為黑暗亡靈的這種生物也正式出現在了高層以及守衛軍的視線之中。
此類生物對疼痛無感，對毒物免疫，對灼燒無動于衷。
就算将它的某個部位打爛，只要給它足夠的血肉或者白骨, 都可以重新再站起來——大不了将雙腿砍短一節、大不了丢棄手臂不用, 諸多無法在人類身上實現的殘酷做法竟然都能支撐着這些怪物們繼續戰鬥！
在這種怪物的入侵之下, 人類最開始做出的抵禦非常艱難。
東厄城作為距離亡靈事發地點最近的主城, 将鎮外軍分成了一軍和二軍，二軍将會全部待在亡靈戰場的前線，來守衛身後的人類、親人以及家園！
砍斷它們能活動的四肢、打爛它們堅硬的頭骨、接着用魔法或聖術将這些東西徹底消弭！
人類的努力終究是有效的, 當越來越多的亡靈習性被研究出來，他們發現亡靈的神智極弱、大部分都在依靠本能行事！這就給了人們制定策略的機會——用誘餌引誘接着施放大型禁咒、沖亂亡靈們的陣型挨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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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能取得卓有成效的結果。
當越來越多殺死亡靈的辦法出現, 鎮外二軍的抵抗變得有力起來, 甚至在入侵戰争之中隐隐有占據上風的勢頭！
羅伊長官放出了新的影像晶石，一個禁咒下去，所有被聚集在一起的亡靈骸骨們都化為烏有，旁邊傳來了人們的歡呼聲, 每個守衛軍的臉上都洋溢着快意的笑容。
教室裏面也響起了隐隐的驚呼聲，在經歷了開頭的那些亡靈害人的殘忍場面後, 孩子們的臉上也露出了解氣的表情。
“就應該這樣！”有人說道。
“這種詭異的生物就應該被消滅的越幹淨越好！”
斯科特回頭看了一眼，大家的表情幾乎都是一致的，他的視線落回到了身邊——
他身邊坐着的就是那個棕發的理查德。
對方正在死死地盯着留影水晶中的畫面，嘴唇咬的幾乎發了白，而他放在桌面上的拳頭也不自覺地捏緊，指甲快要陷進肉裏面去。
他的表情和後面那些新生們可以說是格格不入。
理查德是知道什麽嗎？
斯科特才剛剛升起這個念頭，就聽到臺上的羅伊教官再一次開口——
“如你們所見——這場對峙最終還是輸了。”
果然贏······
什麽？
輸了？！
教室裏的其他人都愕然地擡頭。
怎麽會輸呢？？
剛才、剛才不是還說找到了對付亡靈的辦法？！
是不是羅伊長官說錯了？
在他們不敢置信的表情之中，羅伊指着臉上的那道猙獰傷疤，語氣低沉的對學生們說道——
“沒錯，最終的結果的确是人類一方輸了一籌。”
“就在大約十年前，這些亡靈忽然迎來了一陣暴動，數量不知從何處得到了補充，而亡靈之中也出現了具有智慧的‘頭領’。”
“在我們的情報處于落後的情況下，那場戰争被隐藏起來的亡靈頭領們反撲。”
他在臺上展開了一張地圖——
地圖上面正是東厄城和周圍的城鎮們，而更遠處由軍隊駐守着的地方，被劃了一道深深的紅痕。
“與魔獸山脈交接的關卡處徹底失守，那一場戰争中，原本在那裏駐紮的三千名鎮外二軍······”
“全部陣亡。”
空氣仿佛随着這句話的說出，徹底凝結！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中所包含的意義與重量，全部都是這個年紀的幼崽所不能理解的龐大！
而此話一出，斯科特看到自己身邊的男孩渾身一顫，接着放在桌上的拳頭也止不住地抖動起來。
斯科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沉默地将目光從同桌的身上挪開，給那個男孩一點自我調節的空間。
“這些本不應該是你們這個年紀的幼崽知道的東西，即便在亡靈剛出現的時候，它們的消息也僅限于守衛軍的內部傳播。”
“但現在，也就是在今年，亡靈重新出現了暴動前兆——它們幾乎全部從戰場上退離開來，不知所蹤。”
“上一次亡靈的集體退離，就是在十年前。”
“所以——”羅伊長官戴上了帽子，将他的傷疤和展露出來的那些許情緒重新遮蓋了徹底。“城主決定，必須要讓你們知道此事。”
“這次訓練的意義也在于此，你們沒有像過去那些學生們悠然自得度過學院生活的機會了，因為不知何時那些邪惡生物就會卷土重來——而它們最接近的地方，就是你們腳下的這片土地！”
“城主不想看着幼崽們就在無知無覺中面臨危機，我也不想，你們的學院和導師們同樣不想！而你們要做的并不需要太多——”
“不要求你能立刻拿起長劍去走上戰場，但最起碼要在危機來臨的時候，有着能跑、能反抗、能保護自己或者別人的能力！”
他的話短促有力，擲地有聲，仿佛在這間小小的教室中回蕩。
“還有就是······”
這位鐵血的長官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別再留遺憾了。”
滿座寂靜。
***
等到所有人從教室裏面出來、重新走向訓練場地的時候，平日裏耐不住性子的少年們竟然一反常态地變得很沉默。
他們沒有再打鬧，沒有再說笑，只是在靜靜地思考、消化着自己從那些留影晶石裏面看到的東西。
在那番發言過後，羅伊長官将剩下的所有留影晶石統統播放了一遍。
有些t來自于亡靈剛剛出現的時候，有些是亡靈暴動時猶如天災蝗蟻般的密密麻麻的場景。
關于血腥的場面很少，幾乎只有最開始播放的那一段，這似乎是在考慮到孩子們的承受能力。
但即使沒有那些血腥和殘忍的戰争場面，那鋪天蓋地的絕望、那面對這樣場景不知該如何應對的代入感，已經足夠給這些才進入學院的孩子們以格外深刻的印象。
亡靈天災，
概是如此。
這一天的訓練中，最後僅剩的那些抱怨聲也消失不見了。
每個孩子不管臉上的表情是懵懂還是沉重，不管他們究竟能從中理解到多少、又是怎樣理解的，他們都咬着牙将羅伊長官制定的目标完成了。
接着，在疲累之中他們像是終于舒了一口氣。
九十多個半大的少年少女就這樣躺在巨大的訓練草坪之上，氣喘籲籲、臉色猶豫，幾十雙屬于孩子們的眼睛從地面看向天空。
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麽。
直到羅伊長官親自來趕人，這些少年們才從草地上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裏面去。
斯科特也回到了自己的別墅裏。
克勞德先生從房間裏慢騰騰地飄了出來，和灰發的少年打了個招呼——
【發生了什麽？】
【你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斯科特坐在窗口的桌子上，将今天聽到看到的那些挑挑揀揀，告訴了這位死了三百多年的騎士先生。
克勞德先是驚訝後是錯愕，最終也歸于沉默。
“它們和克勞德先生不是一類吧？”
【······準确來說，我也不知道。】灰白的頭骨嘆息了一聲。
【在死亡來臨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保留意識的機會。即便是在生前，我對于靈魂這方面也并不了解——這是法師們常見的課題。】
【最少在我死亡之前，是從未見過你形容的那種東西的。】
斯科特想起了克勞德曾經的職業，也明白對方很難回答這樣的問題。
他垂下那雙灰色的眼睛，一時間沒有說話。
克勞德很難從這只幼崽的臉上解讀出多餘的表情，或者說，他很多時候也不知道斯科特在想什麽。
這幼崽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幼崽都不一樣。
【你是怎樣想的？】克勞德先生問道。
“我？”斯科特擡眼。
【你打算離開嗎？以你法師天賦10的名號，即便是離開了東厄城，也能找到其他的學院接收你——你知道，規矩有時候不會太受限制。】
斯科特覺得有些好笑。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從克勞德先生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對方作為一名标準的、簡直從騎士的法則裏面走出來的騎士先生，竟然會對他說這樣類似于退縮與變通規矩的話題。
也是，克勞德先生的标準向來只是嚴格用于約束他本身，而從未強求過斯科特該去怎樣做。
此時會說出這樣的話，恐怕對騎士先生來說也是一種極大的為難了。
斯科特搖搖頭：“我不準備離開，這裏有足夠我學習、提升的條件。”
“畏懼才是退縮的源頭，而我的心中并無畏懼。”
他淡灰色的眼睛看向窗外，在夕陽的餘光裏，依稀能看到幾個少年背着包袱離開的身影。
暮色掩蓋了他們的模樣，看不出究竟是白天裏一起訓練過的誰。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面臨無數的選擇。
斯科特和這些人都做出了選擇。
他不再看外面，而是伸出手将窗簾徹底拉下——
“嘩啦。”
“咚咚咚！”
窗簾落下的聲音和門外的敲門聲同時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