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等到斯科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映入眼簾的就是破碎倒塌的石頭們。
斯科特：“？”
看到這些碎石以後，他下意識想起前不久和那條森林巨蟒的戰鬥。
那時候他為了求生而誘使着巨蟒擊碎了山洞，從而借助了地形優勢來取得戰鬥上的一線生機。
巨蟒······
巨蟒？
少年猛地坐起身來。
他迅速地環視四周, 眼睛還沒來得及看向更遠的地方，就看到了一個憂心忡忡的骷髅頭。
【斯科特？你醒了？！】
克勞德先生的聲音聽起來高興極了。
他像是心裏終于一塊大石頭落地似的, 欣慰地咔噠咔噠着骨頭。
別問究竟是怎樣從一個只剩下白骨的腦袋上面看出“憂心忡忡”和“欣慰”這樣複雜的情緒，問就是外溢的感情太過明顯, 而斯科特的直覺又還算敏銳。
“克勞德······先生？”
斯科特有些恍惚地将手掌放在額頭，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從茫然再到冷靜，只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他終于想起來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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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克勞德先生？”斯科特問道。
白色的骷髅頭搖了搖頭。
【我只是因為力量耗盡忽然暈了過去······沒想到是在那個時候，沒出什麽事吧, 斯科特？】
他的聲音裏滿是自責和擔憂。
【抱歉, 早知道會昏過去, 我就不該同意你去拿石幣的計劃。】
“我接受你的道歉, 克勞德先生，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斯科特站起身來。
一切的埋怨與懊悔都是沒有用的情緒消耗，更何況最後的結果也不算差。他一轉頭, 就剛剛好對上了那條巨蟒死不瞑目的獨眼。
克勞德順着斯科特的眼神看去，也看到了那個破破爛爛的蛇頭。
他的思緒忍不住回到了剛醒來的時候——
······
······
克勞德是在斯科特昏睡過去的時候醒來的。
這時機就是這樣的巧, 他才剛剛睜眼, 就看到了自己照料了這段日子的幼崽在自己面前直挺挺倒下！
這種驚悚的畫面差點把亡靈又吓死了一次！
在這種驚吓之中，克勞德想起來了自己失去意識前的事情。
他似乎是在幫幼崽盯着那兩頭正在以死相博的巨獸，好讓斯科特能夠進去找到那枚丢失的石幣來着······？
等等，既然他昏過去了, 斯科特豈不是沒辦法收到信號？！
要是那孩子及時出來了還好，如果正好撞上了那兩只野獸中的勝利者, 剛好還是對方兇性大發的時候······
克勞德：【！！！！】
幼崽莫非是因為受了重傷才倒下的嗎？！
後悔萬分的騎士先生迅速用僅剩的精神力檢查起了幼崽的情況，結果他卻驚訝地發現，斯科特的狀态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好。
豈止是好，應該說是好太多了。
少年正眉目緊閉地倒在地上，除了衣服有些破爛以外，臉上和身上都是幹幹淨淨的，連個明顯的傷口都沒有，最大的傷痕來自于忽然倒地而造成的細微擦傷。
完全不像是經歷過戰鬥的樣子。
他的呼吸也非常平穩，身體的肌肉也都是完全放松的狀态。
——是在熟睡。
做出這樣的判斷後，克勞德先生終于松了口氣。
還好，看來斯科特應該是及時出來了沒有遇上野獸，這簡直是最好的情況了！
所以現在他們是在哪兒？
骷髅頭這才有精力去環視周圍。
而他映入眼簾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那被死死卡在洞穴邊緣的、面目猙獰散發着濃烈怨氣的蛇頭。
克勞德：【······？！】
克勞德是平民出身的騎士，在成為一名光榮的騎士之前，他在村子上生活過很長時間。
而那時村子裏的獵戶就很喜歡将他狩獵到的獵物頭顱挂在牆上——就像是現在的這個蛇頭一樣。
那些來自各種牛、虎、狼等等各種野獸的腦袋就那樣琳琅滿目地挂了一牆，不是膽子大的人根本不敢靠近那裏，獵戶卻将這面牆驕傲地稱呼為“榮譽的勳章”。
只不過······
就算那一牆帶着不甘死去的獵物們全加起來，感覺也沒有這一條蛇的怨念更大······
克勞德有點不确定地想着。
所以這條蛇的生前究竟遭遇了什麽？
騎士先生很快就想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這條蛇——這不是湖邊和那頭虎獸厮殺的巨蛇嗎？！
它死在了這裏，那斯科特······？
骷髅頭轉過腦袋看看地上乖巧沉睡的少年，接着又轉過腦袋去看碎石牆上戰利品似的怨氣蛇頭，茫然地咔噠了一下嘴巴。
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好像發生了些不得了的事啊。
等那孩子醒來問問看吧。
接着，剛剛還活動了兩下的頭骨再次陷入了安靜。亡靈向來擅長等待，畢竟在被發現之前，他早就等待了三百年。
——
斯科特很快和克勞德先生解釋了自己絞殺這條巨蟒的經過。
當然，其中他省略去了系統的那部分。就算他加以說明，以克勞德先生這種本世界土著的身份也完全不能理解。
斯科特只說了自己利用地形的優勢卡住了巨蟒的後半身，然後拿長劍割斷了它的喉嚨。
在這樣的解釋下，克勞德似乎将巨蟒誤認成了最開始就重傷垂危的狀态，這正巧省的斯科特再去說明自己是怎麽讓巨蟒耗盡體力的。
他沒有說瀕死前看到的那些幻想，沒有說他割開手掌保持清醒的細節，更沒有說自己和蟒蛇比拼了整整一夜耐力的生死對局。
少年只是勾起唇角，對着旁邊的骷髅先生說道——
“克勞德先生，你之前說的有一點錯了。”
【是什麽？】
“滴血認主這種辦法雖然老套，但也是有它存在的意義的。（笑）”
骷髅頭：【？】
盡管骷髅頭又一次沒能搞懂少年嘴裏的話，但他還是能夠提煉到一些關鍵性的信息——
【你找到那個石幣的用法了？】
“是的。”斯科特向着自己口袋裏面摸去，一邊摸一邊說：“通過回憶裏面的畫面可以發現，當我的血液滴上去的時候······”
少年忽然不動了。
【然後呢？】克勞德催促道。
少年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心，語氣中帶着些許的不确定感——
“然後······它就消失不見了？”
克勞德先生沉默了一瞬。
秉持着真誠的原則，騎士學着自己遇到過的那些貴族，用極其誇張的語言來贊美了斯科特單挑巨蟒的勇氣和能力。
“所以不用在意那個硬幣，就算它弄丢了也沒關系，你會成為更加出色的人——這與外物無關。”
斯科特張了張嘴，最終放棄了解釋。
他知道克勞德先生的意思是安慰他，以為自己是将石幣弄丢了或者根本沒找到，這才說石幣消失了這樣的話。
可事實就是如此——這枚石幣真的消失了。
當斯科特回憶起那段和巨蛇僵持的經歷時，他可以從第三者旁觀的角度，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口袋一輕。
雖然當時的他因為種種原因并沒有發現這點，但是身體卻早就忠實地将它感知到的一切都記錄在了記憶裏面。
在接觸到血液的時候，石幣就忽然消失不見。
緊接着，系統的聲音出現在了那時候他的耳朵裏。
根據上輩子那些小說創作者們的經驗，斯科特很快就能夠分析出這石幣的去向——多半已經随着滴血認主的節奏，然後下一步就是融入進身體裏面。
想到這裏，斯科特稍微有些遲疑。
一想到血管或者別的什麽地方埋着一枚石頭一樣的硬幣，這種感覺就讓人覺得怪怪的。
融進身體裏面······究竟是融進t了哪裏呢？
***
放棄了糾結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斯科特将自己有些破爛的外套脫下來，把克勞德和巨蟒的毒牙一起打包進了裏面帶走。
其中這只毒牙還是見多識廣的騎士先生強烈建議的——
“森林巨蟒的毒牙是很受歡迎的材料，像是那麽大顆的也算罕見了。”
越罕見的材料也就意味着它的價格越高，開局身無分文-還要靠鐵匠鋪打工掙錢的斯科特果斷割下了這蛇口中的毒牙。
在聽到克勞德給出的預估價格之後，對物價稍微有些了解的斯科特甚至還磨刀霍霍，比劃着那顆被虎獸打斷了一半的牙齒——
“半根可以算半價嗎，克勞德先生？”斯科特非常禮貌地詢問道。
【大概是不能的，只有完整的毒牙才能發揮出藥劑師想要的功效。】
【不過你可以作為戰利品攜帶它。】
“那就算了。”
斯科特頗為失望地将那半顆牙重新戳回了巨蛇的嘴裏。
和清晨時候的耀眼不同，現在的陽光簡直已經到了刺眼的地步。外面的太陽早已經爬到了正中央，兩顆火熱的圓球正是一天中離得最近的時候。
斯科特眯起眼睛來判斷了一下時間。
“睡到了中午啊······克勞德先生，距離天賦測試的結束時間還有多久來着？”
【四天？】克勞德在心裏算了一下時間。【準确來說，還有三天半。】
掉下飛艇的那時候開始計算，剩餘的時間就是四天零一個晚上。
再去掉斯科特睡覺的時間，從現在算就是三天半。
【我們得快點行動了，假如連飛艇都要開上一整天才能抵達的話，靠着雙腳走路說不定要四五天——】
即便只是聽聲音，斯科特都能聽出來克勞德先生的擔憂。
【——聽我說，你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
斯科特當然知道天賦測試的重要性，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他自然是全力在進行趕路。
那把生鏽了的長劍沒有被丢掉，它代替了之前那根探路杖的功能，一路上将礙事的藤蔓直接劈開。
【這把劍似乎比它看起來更加堅硬。】
斯科特的趕路速度算不上慢，但也絕對算不上快。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在擔心以自己的速度會不會真的趕不及，
直到斯科特從蛇洞中離開、在這森林中走出了一段距離後——
[滴，完成任務‘徒步越野’，速度+0.01。]
斯科特：“······”
好像······也有可能來得及？
随着這播報的不斷響起，斯科特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在鍛造室錘煉鐵塊時候的那種不斷晉升的體驗。每當他覺得自己的速度和耐力已經到達極限的時候，他總能發現自己的速度還能更快一些。
反映到具體的現實，就是克勞德先生驚訝地發現——
這只幼崽避開障礙的時候越來越熟練，無論是倒塌的樹幹還是礙事的碎石，都沒辦法對趕路的少年起到半分阻礙的作用，硬是将這坎坷不平的路途走出了平坦大路的氣勢；
這只幼崽清理障礙物的動作也越來越帥氣，無論是纏繞的枝條還是如群蛇一般的藤蔓，只要一劍就能準确地全部砍斷，一下子就露出了前進的道路；
就連幼崽呼吸的方式都在逐漸和他的步伐同步！毫無疑問，這是能有效節省體力的辦法！
克勞德先生驚呆了。
斯科特總是能不斷刷新着克勞德先生的預期值，總是能給他以新的驚喜！以這樣的悟性和聰慧，這孩子在未來絕對會擁有着他自己的名號！
如果克勞德還活着的話，就算是想盡辦法也會把這樣的孩子搶來給自己當徒弟吧？
作為終末之時都問心無愧的騎士，他終于對自己的死亡感到了一絲的遺憾。
撇開這些雜念不談，唯一讓這位騎士先生有些想不通的就是——
速度提升了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為什麽灰發幼崽身邊的氣壓卻越來越低、臉色也不是很好呢？
······
······
為什麽？
原因大概在于——
[滴，完成任務‘徒步越野’，速度+0.01。]
[滴，完成任務‘徒步越野’，速度+0.01。]
[滴，完成任務‘徒步越野’，速度+0.01。]
每隔一段距離，那個平板無波的提示音就會在斯科特的耳邊響起。
随着斯科特速度的不斷提升，這聲音響起的頻率甚至會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少年的表情從最開始的驚訝變成冷漠，最後他的眉頭狠狠地皺起來，渾身散發着不悅的低氣壓。
原來玩那些全息游戲的時候他怎麽沒發現，這些任務提示音可以那麽吵？
怎麽會那麽吵？！
他剛準備冒着被克勞德質疑的風險讓這系統閉嘴，它卻像是感應到了斯科特內心的想法似的，忽然在他的眼前展開了一道光屏——
【是否開啓靜音模式？（開啓靜音模式可能會遺漏重要信息）】
斯科特看也沒看後面括號裏的那句廢話，就直接選擇了關閉。
接收到了命令的光屏咔的一下在斯科特的眼前消散，直到那藍色的光雕徹底消失不見的時候，斯科特趕路的步伐才微微一頓——
剛剛完成這一系列的操作時······他是不是沒有出聲來着？
——
在後面趕路的時間裏面，斯科特稍微研究了一下這個系統的新功能。
他的确可以用無聲的方式來對系統下達命令，包括關閉和打開屬性面板、是否打開任務提示聲音、是否顯示任務欄等等，這些統統都可以通過“心念一動”的方式來實現。
這倒是很方便，不用擔心因為自言自語被人誤認為是奇怪的家夥。
斯科特稍微松了一口氣。
當這個煩人的提示聲也安靜下來以後，接下來的路程都變得異常的順利。
頭頂的兩顆異界太陽在正午的中點上交彙，接着又繼續落向了另外一邊。
等到太陽徹底落山以後，夜空取代了白日的光景，周圍的環境黑了下來，但森林裏的聲音卻變得比白天熱鬧多了。
遙遠的領地上有野狼的對月長嘯，不遠處的樹冠上不知什麽東西在跳躍、被撥動的樹葉簌簌地抖着。
偶爾還能夠聽到幾只草食動物被捕獵時候的悲鳴，這就是在夜晚的森林裏随意活動的下場。
所以無論再怎樣着急趕路，也沒有摸黑行進的道理。
斯科特找到了一棵相對不怎麽合群的大樹，接着向上一攀，打算在這棵樹上暫時歇到淩晨再繼續趕路。
【周圍的樹好像變得稀疏了些。】
對于亡靈來說，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沒什麽分別，根本不會影響到他觀察周圍的視線。
斯科特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們并不知道現在距離東厄城還有多遠，但周圍這植被發生的變化卻已經足夠說明——斯科特今天的趕路有着非常可觀的成果。
男孩最終找到了一個合适大小的樹杈，将克勞德先生連帶着包裹一起先丢上了樹。
他的包裹裏面有着白天找到的可食用漿果，雖然味道不怎麽樣，但大概能夠填飽他有些饑餓的肚子。
少年随手拿起了一個青紅的果實，還沒送到嘴邊，就聽到了克勞德先生疑惑的聲音——
【斯科特，那邊的黑影是······？】
斯科特順着克勞德所說的方向看去。
距離他位置不遠的樹杈上面，竟然有着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他觀察了那影子許久也沒見動靜，看起來并不是個活物，反倒有點像是······
一個包裹？
這裏為什麽會有包裹？
斯科特在樹幹上面跳躍了兩步，踩着就近的枝幹靠近，一擡手将那包裹取了下來。
少年的眉頭微皺。
為什麽他會覺得這個包裹有些眼熟？
直到少年将包裹打開，接着從裏面拎出來了一長串香噴噴的、一小節一小節的香腸時，即便是穩重冷靜如斯科特也忍不住一愣。
他将其中的一根香腸放在面前，隐約的香味瞬間鑽進了他的鼻孔。
斯科特在西格裏鎮的那幾天品嘗過這種香腸，裏面的香料調味非常特殊，明明是肥美的油脂香氣，卻莫名能夠讓人想到田間的玫瑰。
[“這是玫瑰酒館最有名的香腸！沒有人能抗拒老板娘的小香腸，就算是其他鎮子上的小孩也一樣！”]
幾天前，紅發男孩那得意洋洋的聲音重新響起在了斯科特的耳邊。
這是艾倫自己打包的那個包裹？
斯科特繼續朝着裏面翻找，很快又拿出來了一張寬t大而厚實的毯子、以及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屬塊。
[“飛艇上如果沒有保暖措施的話，一個小小的冷暖石可不夠看的！”]
[“至于這些金屬塊······是專門為老大你帶的！！！”]
為什麽艾倫的包裹會出現在這裏？
斯科特下意識擡頭望向天空，似乎是想要尋找上方可曾飛過一只巨大的魔法飛艇。
克勞德先生也認出了這個包裹，他還記得自己那時候因為發出了笑聲，被斯科特報複性的介紹為“母親的頭骨”。
【是無意中丢下的嗎？還是說······】
克勞德有些驚訝。
“我不清楚。”斯科特卻是最先放松下來的那個。
他的手指靈活地剝開了香腸的腸衣，裏面幹淨又緊致的肉餡出現在了饑腸辘辘的少年面前。
厚實鬥篷被撲在了堅硬的樹幹上面，隔絕了那些惱人的木刺的同時，柔軟的內芯也讓人能在這冷風中睡上安穩的一覺。
“我只知道，這會是個很棒的夜晚。”
在骷髅夜視的視野裏，少年的臉上揚起的是無比輕松愉快的笑意。
克勞德先生也跟着笑了，灰白的頭骨重新發出了“咔噠咔噠”的聲音。
唯有幾只半紅半青的果子被毫不留情地丢回到了包裹的最深處去，
反正，短時間內沒人會再想起它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