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在荒無人煙的森林之中行走遠比常人想象的要艱難。
森林裏沒有路, 或者說到處都是路，只不過每條路上都有着随機刷新出的草枝/藤蔓/不知名的植物，偶爾還會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出現, 不知是什麽東西所發出。
即便是在上輩子，斯科特也幾乎沒有怎麽出過門, 更別說在幾乎原始的森林裏行走了，他對此毫無經驗。
但好在克勞德先生在這方面還算精通。
據他所說, 為了趕路，他們在完成任務的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在野外歇腳，很少會恰好抵達某個能住人的鎮子，所以騎士們或多或少的都掌握了一些野外生存的技能。
在克勞德的建議下，斯科特從附近的樹下撿到了一根半人多高的樹枝。
【這是鐵力木脫落的枝幹, 它的硬度經過冶煉後并不會輸給金屬, 但即便是原生的樹枝, 也足夠你在森林裏用了。】
因為還沒從力竭狀态下緩過來, 克勞德先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斯科特将那根沉甸甸的樹枝拿在手裏甩了甩，接着“啪”的一下，拍飛了前面晃悠悠的枝條。
一條好用且順手的探路杖無疑讓前進變得更加順利,
前方嘈雜的鳥獸聲聽起來越來越近，但聲音卻好像越來越小。
【你得快點行動, 不然它們可能打完了。】
“我明白, 克勞德先生。”
斯科特加快了步伐。
越往叢林的深處走，頭頂的樹葉也越是遮天蔽日。偶爾經過幾條藤蔓叢生的小路時，周圍的亮度還能給人一種天黑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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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們的嘶吼好像越來越近了。
斯科特将那根鐵力木的探路杖伸到前方，挑開了最後一重遮蔽視線的樹藤——
開闊與光明同時照進了他的眼裏。
前方竟然是一片林中湖泊！
展現在斯科特的面前的是一個半大的湖泊, 這湖泊在過去應該非常美麗，水質清澈見底, 能夠直接看到水底的鵝卵石和游魚。
但此時這片美麗的湖泊卻被紅色的血液所浸染，死去的公牛斷了半個脖子，大半個身子泡在了湖水裏；灰黑毛發的豺狼被攔腰撕開，癱在湖邊的草地上粗重喘息；平靜的湖面上漂浮着十幾只鳥類的屍體，淩亂的羽毛幾乎要将小半片的湖水覆蓋。
在這之前······野獸們無疑經歷了一場相當慘烈的大戰，到處都是血腥與死亡的氣息。
斯科特将身體躲在樹後的藤蔓陰影中，目光掃過這些已經死掉或者離死亡不遠的失敗者們，最終落到了兩只還在站立着的、死死對峙的野獸身上。
離斯科特稍微近一些的是一只體型龐大的虎形野獸，它大概有兩個斯科特那麽高，頭頂的尖角已經斷了半截，藕斷絲連地在頭頂挂着。那棕紅色的皮毛上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傷痕，紅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淌在身上，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是血色還是毛色。
而它正對面的則是一條粗壯的巨蟒。
巨蟒看起來才是這片湖泊領地的主人，但此時也沒能在這場對決中好到哪去。
它身上的鱗片被掀了小半，露出來下面白生生的血肉，腹部被巨虎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蛇皮向外翻着無法自愈。
巨蟒嘴邊的毒牙也齊根斷了一顆，但它還是高昂着頭顱，用那雙黃澄澄的蛇眼盯着虎形野獸，發出嘶嘶的警告聲。
這兩只野獸就這樣相互對峙着，誰也沒有先動。
它們作為這片森林中兩處領地的主人，雖然終究有一天會因為領地相接而來個你死我活的厮殺，但誰也沒想到會有從天而降的意外将這場戰鬥提早到如此之前。
就像它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有個不值一提的小蟲子正在不遠處偷看它們，甚至還在打着截胡的主意。
【很危險。】克勞德說道。
這兩頭野獸雖然并非可怕的魔獸，但對于斯科特來說也絕對是足以致命的捕獵者。
如果放在平時，克勞德說不定還有幾分辦法。但現在他自己早已力竭，能夠保持清醒和斯科特說話已經是極限，更別說幫忙出手解決了。
斯科特卻勾起嘴角：“我找到石幣在哪裏了。”他用很低的氣聲說。
他找到石幣了？
克勞德驚疑地将精神力再向遠處探去。
他和斯科特的視野相同，可并沒有發現現場哪裏有石幣的影子。那東西的體積也只是一枚硬幣的大小，被丢在草地上都能瞬間消失不見，更別說現在這個戰亂的野獸戰場上——
斯科特是在哪裏找到的石幣？
灰發的少年用手杖再次輕輕挑起藤蔓，手指指向了巨蟒身後的那個石洞——
野生的巨獸借着天然石洞的便利建了陰涼的巢穴，洞穴裏是幽深的黑色，黑漆漆的看不分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石幣就在那個山洞裏。”
那巨蟒雖然是在與巨虎對峙，但蛇尾的方向一直朝着自己的山洞，看上去隐隐的像是在護着什麽。
無論它怎樣盤旋游動地和敵人“嘶嘶”警告，巨蟒依然在死守着石洞所在的一邊。
最大的證據在于洞口旁那幾只死不瞑目的、翅膀的方向朝着洞口的鳥雀。
斯科特一邊回憶着兩只野獸的動向，一邊和克勞德說明了他所找到的證據們。
“現在是取石幣的最佳時間。”斯科特的聲音很是篤定。
克勞德也沉默了。
他認同斯科特的說法，假如那石幣真的在山洞裏面的話，那就意味着只要斯科特能趁兩只野獸厮殺的時候潛入進去将石幣拿走，一蛇一虎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只要操作得當，就沒有和野獸們正面對決的機會。
而等到兩只野獸決出勝負以後再行動的話，必然會對上那勝利的一方。即便對方可能已經傷痕累累，對于斯科特來說也是極具風險的挑戰！
但是······
【你打算怎麽做？】克勞德問道。
斯科特握緊了手中的頭骨。
“我想讓克勞德先生幫我一個忙。”
【你知道的，我的力量現在······】
“不是要克勞德先生幫我解決它們，而是······”
——
最終，克勞德被安放在了一個靠近山洞的、視野開闊的樹冠上。
而斯科特就在他的注視下緊緊地貼着山洞所在的那側石壁，只等着一個潛入的最佳時機！
野獸終歸是沒有神志的野獸，它們遠沒有智慧生物的耐心。在相互對峙了差不多十分鐘後，長着尖角的巨虎大吼一聲，直接朝着蟒蛇的脖頸咬去！
而巨蟒也不甘示弱，它那條粗壯而有力的尾巴狠狠地纏上了虎獸的身體，死死地勒住又收緊。
兩只體型加起來快有一片湖寬的巨獸就這樣厮打在了一起，一時間石塊飛舞、草木彎折，噼裏啪啦的聲音伴随着吃痛的獸吼不絕于耳。
就是現在！
斯科特盡可能輕地潛入了洞穴，接着就這樣消失在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進入山洞以後，男孩的動作幅度終于變大了些，他要抓緊時間在這個山洞裏面找到被巨蟒藏起來的石幣，然後趕快從這裏出去才行！
最少要在克勞德先生呼喚他以前！
兩人剛才所商議的最終方案就是如此——
鑒于克勞德先生的聲音只有斯科特才能聽到，這就實現了發送隐蔽信號的可能。
為了保證斯科特的安全，等到兩只巨獸就要分出勝負的時候，克勞德會在山洞外面呼喚斯科特的名字，而那個時候斯科特無論能否找到石幣，都必須要先退出這裏。
【要以安全為主，斯科特。】克勞德在臨出發前這樣叮囑他。
斯科特加快了手上翻找的動t作。
幹淨整潔的洞穴只存在于小說的幻想之中，
真正有野獸生活的山洞裏面充滿了腥臭的味道，裏面到處都是巨蟒褪下的碎皮、吃剩的各色動物的骸骨，還有着被巨蟒用來蹭幹淨皮膚所用的石頭與粗大樹幹。
能夠看出來，這只巨蟒的确是這個區域的霸主，因為山洞的最角落裏還堆着不少吃了一半就被丢棄的獸肉，現在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只要稍微靠近一點，就能夠将人熏一跟頭。
而斯科特現在就是在這樣糟糕的環境之下，面不改色地在裏面翻找着那枚小小的石幣。
野獸在找到珍貴的東西以後都會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所以石幣必然沒有被擺在明面上。
想要找到自己丢失的東西，就必須要忍受這惡劣的環境。再說······比這更惡劣的環境他也不是沒有待過，這種程度完全可以暫時忍受。
當斯科特繼續往裏面翻找的時候，他那雙探下去的手忽然一頓。
再從碎骨堆裏擡起之時，少年的手上多了一把鏽跡斑駁的長劍。
斯科特沉默了一下，
他低頭看向牆角的這堆碎骨，似乎想要分辨出其中哪一塊是屬于和自己一樣的人類。
這是條吃過人的巨蟒。
從下方堆着的這些零散物件來看，死在它口中的亡魂說不定不止一條。
斯科特很快就再次垂下了眸子，那把不知道曾經是哪個冒險者的長劍被他随手放到了一邊。即便是遇到這樣令人心驚的發現，他手上翻找的動作依然未停。
找不到······
找不到······
他的直覺告訴他，石幣就在這個山洞裏，可能離他近在咫尺。但那東西畢竟不是活物，無法給斯科特以明确的回應。
外面還沒有打完嗎？
斯科特微微直起身來，在心裏估計了一下時間。克勞德先生并沒有叫他，看來外面的兩只野獸實力相當，還能再多找一會兒。
他剛要彎腰繼續尋找，忽然若有所感，猛地擡頭朝着頭頂看去——
石洞的天花板并不算高，而就在比斯科特高上些許的位置上，有個灰撲撲的石幣正被貼在那裏，因為洞口照射進來的光線，它還隐隐反射出一絲的微芒。
斯科特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這只野獸竟然有幾分小聰明，将石幣貼在了洞口的上方！
就算是人類都可能出于經驗只在地面尋找，更別說是野獸了！
誰會想到一條蛇會把寶物藏在這裏呢？
他踮起腳想要将那枚石幣取下，
在斯科特的指尖觸碰到硬幣的邊緣時，一陣帶着腥氣的風恰好在山洞中吹過。他腳邊的碎骨被風卷起，在地上發出細碎的響聲——
骨碌，
骨碌。
少年那雙深灰色的眼睛注視着石幣。
光滑的那面已經被他握在了手裏，上面的反光卻突兀的消失不見。
······
······
就像是有什麽忽然堵住了洞口的光線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