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第11章
◎扭曲怪異的蒸汽朋克世界十◎
拉薇妮娅盯着那盞煤油燈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後頭偏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以前她發瘋的時候，只能靠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扛過去，慢慢平複情緒。
在這個過程當中，她必須保持清醒，如果不小心睡着，就會做各種亂七八糟的血腥噩夢，根本休息不好，帶來的困擾和壓力非常大。
這次，也許是因為猶格·索托斯及時送上了熱飲、燈光，又把外面的吵鬧聲音隔絕，她很快就恢複過來，不再受困于那些負面情緒，也沒有再做噩夢。
等到拉薇妮娅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三樓的床上，身上蓋了淺灰色的被子，窗外已經開始微亮，而猶格·索托斯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祂神情和姿态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超凡脫俗，像一尊沒有感情、高高在上受人供奉的雕像。
她不是自然醒來，是被凍醒的。
拉薇妮娅冷的打了個哆嗦，慢慢從被子裏坐起來，左右看了看，發現卧室的窗戶沒有關上，壁爐也沒有點燃，這在冬天可是相當要命。
她自從穿越過來變成死人以後，就再也沒有感覺到冷熱溫度的變化，現在突然被凍着，還有些不适應，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拉薇妮娅用手撐住額頭，稍微側過一點頭看窗外，蔚藍眼睛刻意不去看猶格·索托斯，感覺到他的存在感從來沒有這麽鮮明過。
昨天晚上，她只是随便說說而已，沒指望這個神秘人物真幫自己倒杯熱茶、點亮煤油燈什麽的。
拉薇妮娅沒有想到，猶格·索托斯真的幫她提供了熱飲，燈光，還在她睡着以後，把她帶到三樓的卧室休息。
其實不必如此，放她一個人呆着就好。
昨天晚上，他的行為當然值得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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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現在情緒穩定之後，就感覺到一種弱點被戳破的、私人空間被暴露的尴尬。
想到這裏，雪白長發的少女神情微妙的揉了揉額頭，在心裏排練了幾遍之後，還是口吻自然、就像是提起一件小事般說道：“昨天晚上，謝謝您的幫忙。”
“不客氣。”
猶格·索托斯的語氣比她還要輕描淡寫。
這讓拉薇妮娅心裏好受一點。
她從床上爬起來，先去點燃了壁爐的火焰，然後走到窗邊關窗戶，剛巧看到了隔壁的瑪格麗特大嬸一家正悄悄溜走。
昨天晚上那場火焰燒的太旺，周圍鄰居們又救火不夠及時，所以等到火焰熄滅之後，那棟原本精巧典雅的雙層房屋，被燒的只剩下灰黑框架，在黎明前的昏暗光線下，比貧民窟還要殘破。
廢墟前，理查德神情疲憊、脊背佝偻，他一只手把手杖當拐杖拄，另一只手牽着小女兒安娜，背上背了一個大包裹，那是從家裏搜索出來的，少數還能夠使用的生活用具。
“快走吧，再不走天就亮了，警察就要來問我們要錢了。”理查德有氣無力的提醒道。
“我知道了，咱們先去黑魚區，那裏的旅館價格便宜一點。”瑪格麗特大嬸悶悶的說道。
帶着兩個雙胞胎兒子的瑪格麗特大嬸眼眶通紅，她不停的掉着眼淚，又用手帕狠狠抹去。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家之後，轉頭悄悄的離開。
三樓的窗戶裏邊，拉薇妮娅看着這一家人的背影，面露困惑，在原主的殘留記憶裏想了好幾分鐘，才終于又想起一條“常識”。
索倫特市沒有公共滅火的組織，如果住宅區發生了火災，那就不能求助警察，全靠住宅區的居民們自動自覺的擔當救火隊員了。
而考慮到這年頭比較流行“不要多管閑事”的社會風氣，大部分人都只是看熱鬧而已，只有小部分人擔心會燒到自家房子，才會幫忙滅火。
而滅火雖然找不到官方，但在火災之後，警察還是要收錢的。
——起火的這戶人家生活不夠謹慎，所以才會導致火災，被火焰焚燒的公共草坪、綠植、其他房屋，這些都需要賠償和修理，。
——所以，戶主應該為自己的錯誤擔起責任，把賠償交給警察，這很合理。
這筆火災損失費對于富豪來說不算什麽，對于瑪格麗特大嬸這樣的中産階級來說，卻是雪上加霜。
他們已經失去了房子和房子裏的所有財産，也許銀行裏還有點積蓄，但将來還要租房、治病和衣食住行，哪來的錢再賠給警察？
至于貧民，那就更慘了。
黑魚區的貧民窟是火災最為頻繁的地方，那裏的房子大多都是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用各種破舊紙板木板搭起來的，火燒起來時就是一燒一大片，損失費相當高昂。
那裏的居民連吃飽都很困難，當然賠不起錢，所以會被讨債的警察直接抓到稅務監獄裏頭，男性會在那裏面失去最後一點自由，當奴隸、醫學試驗品和幹苦力，女性的下場，基本上可以參考低級女支院……被當工具使用到全身紅瘡腐爛之後，被丢到街角等死。
為了避免生不如死的下場，很多工人在家裏發生火災，又僥幸沒被燒死之後，選擇了自殺。
想起這條“常識”，以及更多的“常識”，拉薇妮娅嚴重感覺到自己被惡心到了。
她自認為也是見過不少世面了，不會對巨大的貧富差距、街頭凍餓而死的乞丐、各種恐怖怪物感到驚訝……但這個蒸氣時代的城市是真的很惡心，和那些超自然怪物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惡心。
……
重新擁有了正常人類的身體，拉薇妮娅換了一身保暖的厚衣服，開始拎起這些骨灰盒子出門，在這個人人都在互相贈送新年禮品的快樂節日，把這些骨灰盒和死亡證明送給他們的家人。
臨走前，拉薇妮娅停頓了一下，禮貌的問道：“您如果無聊的話，要和我一起出門走走嗎？”
“可以。”猶格·索托斯說道。
祂并沒有無聊這種情緒，但是在人類情侶的相處當中，共同散步約會是必要的過程。
繁華的街道上，新年節日的氣氛已經很濃了，到處都是購買新年物品的人群，還有笑的合不攏嘴的商店老板。
拉薇妮娅拿着裝了骨灰盒的紙袋子，神色冷漠疏離的走在街邊，身邊跟着猶格·索托斯，和周圍的人群格格不入。
按照死亡證明上的地址，她很快來到了第一戶人家按響門鈴。
“叮咚——叮咚——”
這是一棟獨棟別墅，門前和後方都有花園，裏面種植了玫瑰、檸檬樹和椴樹，郁郁蔥蔥、燦爛熱烈。
門很快被打開了，一個身材高挑纖瘦、渾身都是紅酒和香水味道的漂亮女人用手撐着門框，醉醺醺的問道：“你是誰？你……嗝……你要是來找杜魯門的，那就去酒館或者是妓·院找，他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別來煩我！”
說來也奇怪，明明猶格·索托斯跟着她一同并肩而行，但這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人類，都會下意識的忽略他。
就好像現在，門口這個女人的目光從猶格·索托斯一掃而過，接着只注意到了拉薇妮娅。
丢下這句話後，女人就想重新關上大門。
拉薇妮娅及時的拽住了房門，不讓大門口合攏，問道： “請問這裏是杜魯門先生家嗎？”
“對啊。”女人厭倦的抱臂說道，從懷裏摸出一根煙，放在嘴巴裏點燃，然後吐出一股白煙。
因為這股煙味，拉薇妮娅不太适應的咳嗽了一下，用手擋在了鼻子前。
這個幼稚的動作把女人逗笑了，她咯咯的笑道：“小女孩，我提醒你一句，別以為杜魯門在床上許諾的什麽離婚娶你是真心話，他就是個花花公子，喜歡騙鄉下的無知小姑娘和他上床罷了。”
“你誤會了，我是來給杜魯門先生的家人送骨灰盒和死亡證明的。”拉薇妮娅沒什麽感情的說道，從紙袋子裏掏出一個簡陋的木盒子，擺在了女人面前。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
女人脊背挺直，眉頭一皺，神色瞬間清醒了不少。
拉薇妮娅又把警察開出來的死亡證明擺在了女人面前，用一種相當禮貌的、敷衍的語氣平淡說道：“幾天前，杜魯門先生在和我的未婚夫聚會時，因為煤氣管道爆炸而意外死亡了，我把他的屍體送到火葬場燒了，現在還給您。”
突然接到丈夫意外去世的消息，讓這個女人目瞪口呆。
她取下嘴邊的香煙熄滅，接過死亡證明，仔細看了一遍之後，嘴角上揚，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回頭對屋內喊道：“親愛的、親愛的你快出來……真不敢相信，我的丈夫死了，連屍體都像下等人一樣燒成了灰，上帝呀啊，這個真是最棒的新年！”
一個只穿了一條短褲的赤·裸男人從屋裏跑出來，身上同樣帶着醉醺醺的酒味，他大笑着親了女人一口，順便把骨灰盒踢到地上，又踩了一腳。
“這下我可不用偷偷摸摸的見你了！”
拉薇妮娅：“……”
看來她這份新年禮物還挺受人歡迎的。
這對男女都已經喝的酩酊大醉，在短暫的清醒之後，他們開始互相擁抱着接吻，眼看着就要在門口發生點不可描述的事情時，女仆及時趕到，把大門重新關閉了。
貴族圈子真亂，拉薇妮娅心裏閃過這樣的感慨，同時想起了猶格·索托斯那個奇怪的問題。
——你願意成為我的戀人嗎？
這個要求太奇怪了。
拉薇妮娅不會自戀的認為是自己魅力太大，讓這個神秘古怪的非人類一見鐘情。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拉薇妮娅忽然問道，同時停下了腳步。
街道邊，身穿深灰色風衣的外神溫和的低下頭，擡手摸了摸少女如雪緞般光澤柔潤的長發。
祂動作溫柔，面容依舊模糊不清，幽暗如同遙遠太空的眼睛卻冷靜淡漠。
“我想要了解人類的感情，所以需要一個媒介。”猶格·索托斯溫和說道。
再等等。
如果拉薇妮娅——這個媒介還是無法讓祂感覺到人類的情緒波動，那這條時間線就只能摧毀掉，然後考慮重啓或尋找下一個祭品了。
作者有話說：
沒有寫完，明天補全。感謝在2023-07-26 22:54:05~2023-07-31 00:13: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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