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虛空索敵【修改版】
虛空索敵【修改版】
衆所周知,賀知安向來很吃這變貓變狗變成濕漉漉的一套。
更況且濕漉漉小狗的扮演者是岑雲回。
這段時間來,他大約也能分辨出,岑雲回什麽時候是順水推舟的裝模作樣,什麽時候是借題發揮遮掩情緒。
這種變化也不禁讓人感嘆,就算是兩個素不相幹的人在一塊久了,也是會多多少少有些心有靈犀的。
但這又能怎麽辦呢,岑影帝只是愛演,又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
更況且——賀知安被岑雲回盯習慣了,終于能在這種耳根子發熱的目光下保持思考——就這家夥今天躲自己唯恐不及的樣子,絕對不對勁。
“你想幹什麽?”
賀知安自顧自演着包青天,在堂下罪犯期待的目光中遲疑開口,又害怕岑雲回在大庭廣衆之下幹出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明天他倆就齊齊榮登法治節目榜。
“我……”
“不能在外邊親。”
“我沒……”
“一下也不行。”
快刀斬亂麻,先将任何可疑因子斬下馬來,岑雲回把賀知安抱得更緊了些,下巴尖抵在肋骨上,隔着厚厚的羽絨服,變成微弱的瘙癢。
賀知安挪了下身子,沉思片刻,想出個兩全之策:
“想去看場電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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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雲回直接把臉都進了他懷裏,頭頂的墨鏡掉下去,十分滑稽的蓋在額頭上,無聲的抗議。
但無聲的抗議,賀知安變一并當作是沒有抗議。
不過這種想法也并非真的是一時興起,自從上回得知,至今還令人念念不忘的《無名》,即便主創之一的岑雲回憑借此斬獲的大小獎項不盡其數,但在拍攝期間,他卻依然是在為了前景生計而發愁的普通人後,這個念頭便一直盤踞在賀知安心裏,時不時就要出來騷擾一下。
他想看更多的,更私密,更鮮活的岑雲回。
這個說法可能并不恰當,但人這種雙标的東西,一旦被秘密埋藏的事物吸引,就很難克制住挖掘的內心,在私生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
或者說,那一瞬間,賀知安與岑雲回之間的距離似乎被拉近了那麽一點。
雖然這一點,本身就架構在不安定的底層建築上,但賀知安卻抱着一種“來都來了”的老鐘人思想,試圖為自己留下點足以回味的人生記憶。
拜托,人生還有幾次這種抓馬又瘋狂的機會呢。
賀知安把粘着自己的岑雲回從身上撕下來,墨鏡順着鼻梁滑下落,漏出岑雲回眼底布滿血絲的疲倦雙眼。
暗紅的絲線像無形的網,兜頭罩住彼此迥異的心思,艱難的将兩處完全不同的血肉,交融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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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底,影院其實并沒有什麽好片子可以看。
攢底兒的班子都掙破了頭想要春節檔的好流量,二流的制作則對這青黃不接的檔期嗤之以鼻,于是青黃不接的更加青黃不接,窮途末路的更加窮途末路,外加之今天這個鬼天氣,除非是閑得,沒人願意跑出來專門看場電影。
雪天路滑,太遠的地方他們也去不了,只能就近選擇了家醫院周邊的小影院。
雖說是小影院,但這間影院的歷史卻幾乎見證了B市的城市現代化進程,說好聽點是複古,說難聽點是設備老舊,頗有年代感的大理石地面拖得锃光瓦亮,空氣中彌漫着爆米花的焦糖味,直往人鼻子裏鑽。
賀知安抱着十五塊錢一桶的爆米花站在張貼着電影海報的宣傳欄旁,朝岑雲回招手:
“來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
岑雲回近些年出現在影院時的目的都不純粹,要麽是為了自己的電影宣傳站臺,要麽是為了別人的電影站臺,哪怕參加電影節,團隊和媒體的側重點也多在紅毯上,對于電影節占比最重的兩個字輕飄飄一筆帶過,顯得可有可無起來。
像這樣毫無目的地盲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他靠在賀知安身邊,瞧着海報板上大大小小的熟人,生出一種春節晚會合家歡的錯覺,神情中不由展露出一絲嫌棄的意味。
比起看電影,和賀知安看電影,更讓他有興趣。
賀知安倒是興致勃勃,平臺上搜索着電影簡介,挑着還有點意思的念給岑雲回聽:
“這個這個,特攝片,X映的最新力作,怎麽又是拿TV版搞大雜燴騙錢——唔,這個是愛情片,女演員好眼熟,感覺在什麽地方見過一面——岑雲回?”
賀知安皺眉,只見岑雲回正瞧着海報出神,他側着身,下颚随着擡頭動作而繃緊,漆黑的瞳仁在影院柔和明亮的光線下,顯得尤為沉靜疏離。
眼前這一幕,同賀知安記憶中的岑雲回應有的模樣重疊在一起,霎時間,方才還頂在喉嚨裏的幾句嗔怒便夾着尾巴溜之大吉,他略顯緊張的攥緊手機,聲音都有些發虛:
“要是都沒意思,那我們回去吧,七七一個貓在家,怪可憐的,嗯,要是你想一個人呆一會我就先回去,但是你別亂逛,被經紀人知道了會有麻煩,或者找小俞助理……”
賀知安嘴在腦子前面馬不停蹄的跑,生怕有一點尴尬的氣氛鑽進來,他就會就地自裁,一死百了。
“小俞休假呢,”在賀知安自己把自己吓死之前,岑雲回總算回了神:“非工作日不能剝削員工,只能剝削剝削家屬了。”
他轉了身,目光落在賀知安因緊張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上,沒什麽血色的嘴唇勾起點弧度,似笑非笑,懶懶靠在賀知安身旁,又變成張狗皮膏藥:
“安安,請我看這個吧,都說好今天陪我的,你不能反悔。”
賀知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部外國的科幻片,主演和導演都名不見經傳,只有海報中高高矗立的橢圓形不知是飛船還是高樓的建築最為引人注目。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片子嗎?”
賀知安默默記下這個知識點。
岑雲回搖了搖頭,發絲蹭得賀知安脖子癢:“這個看上去沒有熟人。”
“……”
以沒有熟人來選定的影片,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次。
賀知安買了票,跟着指示牌落座——也不知道是電影太冷門,還是天氣太刁鑽,直到放完貼片廣告,影廳裏的觀衆也了了無幾,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老影院沒有情侶座,每個紅座椅之間都隔着禮貌的距離,大桶爆米花放在窄扶手上,只要稍微一碰,就會搖搖欲墜。
電影不出乎意料的沒什麽抓人眼前的大場面,開篇便是大段的文戲,将末世氣氛烘托了十成十,鏡頭推向窗外,灰白天空下,突兀的懸停着逃亡的飛船。
一架數百年前,來自外星,逃往地球的飛船。
而在它身側,則是起飛失敗的碟型船艙,巨大的鋼架結構轟然倒塌,掀起一陣滔天的火浪。
他們本要前往彼此的母星,但又因為不對等的信息差,都被滞留在這顆即将被寒潮吞噬的,曾經繁榮的星球上。
設定有些新意,但拍得實在乏善可陳。
坐在他們前面的一對情侶也失去了興趣,也不知道是不知道後排有人,還是壓根熟視無睹,彼此的肩膀越貼越近,最後幹脆摟在了一起,低頭耳畔厮磨。
賀知安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顯然沒做好科幻片變愛情片的心理準備。
但話又說回來,硬說情侶,也不止一對吧……
岑雲回和原主之前也在這種場合幹過這種事情嗎……嘶,有點,有點好奇呢……
不對,不對不對,賀知安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代入什麽,猛得一下坐直了身子。
這種想法就此打住!危險!這是核爆級別的危險品!
他心虛又抓狂地瞥了一眼岑雲回,後者倒是全神貫注,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前面發生了什麽一般。
影帝他,好像真的看進去了诶……
霎時間,賀知安被強烈的不道德感擊掐住了脖子,慚愧和挖個地縫鑽進去的迫切心理在此時此刻達到了頂峰。
甚至想當場跪下為自己萌生出的猥瑣想法磕頭謝罪。
這就是他和好演員之間的區別嗎?這就是他們之間遙不可及的鴻溝嗎?就是這樣的一小步逐漸累計成了不可逾越的鴻溝,哪怕是對着這樣的作品也能從中獲得新養分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快忘掉啊!
賀知安虛空索敵,恨不得把自己勒死在座椅上然後去找時光機。
“安安。”
賀知安腦內瘋狂扭動爬行即将超載運轉的處理器終于被羞恥心引爆,連岑雲回什麽時候說話都沒有聽見。
岑雲回又叫了他一聲,身子也側過來。
賀知安如臨大敵,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直接忏悔終生,臉後知後覺地開始發燙。
“你幹嘛。”
心虛,嘴上就要理直氣壯一些。
或許因為動作大了些,座椅一陣顫動,放在扶手上的爆米花桶也随之失去了重心,岌岌可危地向着一旁倒下去。
賀知安驚呼,還沒來得及伸手,岑雲回便眼疾手快的把它扶正,又不安心地轉移到了地面上,手臂自然而然的鸠占鵲巢,搭在扶手上:
“就是想說,女主有些可憐。”
女主?什麽?賀知安飛快的瞥了一眼熒幕,片刻功夫,電影已經進展到他完全看不懂劇情的程度了。
“被迫卷入事件之中,卻又無法觸及到真相,想一想,都會很郁悶吧。”
他這樣說,眼神卻落在賀知安被熒幕光照得忽明忽暗的側臉上。
“我在想,要是放他離開,會不會更好受一些。但是又覺得,這件事對我而言,完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