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無需害怕
無需害怕
岑雲回穿這件騷包的黑色長款大衣,看上去像是從什麽偶像劇裏走出來的裝逼犯男一號,在零下十三度的天氣裏敞着懷,随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飄出來的BGM加慢動作,一把把賀知安拽進了懷裏。
賀知安不知所措地攥着大爺給的兩個暖寶寶,下意識掙紮。
“別別別,大庭廣衆朗朗乾坤,AO授受不親——岑雲回,我臉上好髒,你撒開!”
可岑雲回的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鉗制住後頸,恨不得在上面扣上頸環,直到化為一具白骨。
賀知安被拿捏了三寸般,敏感地縮着脖子要逃,卻正中下懷,走投無路地撞在岑雲回的羊絨衫上。
尚未凝固的血液迅速地擴散,在心髒的位置暈開,異常醒目。
胸腔的震動緊貼耳膜,鼓脹得幾乎要破胸而出,賀知安不由攥緊了手,掌心被熨燙得發麻,小聲反抗:
“別捏我脖子……嘶,腺體……”
他後頸随之一痛,頓時從脊椎麻到尾巴骨,螞蟻般順着骨肉啃食下去,幾乎軟了腿。
岑雲回木然看着他于脖頸上留下的掐痕,頭一次産生了一種,如果賀知安真的是一個OMEGA就好了的念頭。
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讓賀知安留在家裏,用一個又一個發情期為他套上枷鎖,直到賀知安懷上孩子,胸脯變得柔軟而汁水豐盈,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他的信息素和奶香,別人只要一聞,就能知道,這是一個已經結婚生子的美麗OMEGA。
這和那些變态的行徑沒什麽兩樣。
岑雲回閉了閉眼,可是這又怎麽樣呢。
賀知安不會反抗的,他只能在床上哭啞嗓子,然後頂着紅眼睛,撩開衣襟喂奶。
而不是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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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只從外邊野回來的貓,打架鬥毆,還傻乎乎摔進垃圾桶。
他嘆了口氣,讓那些無端的幻想從腦子裏滾出去,賀知安小心翼翼仰起頭,滿臉淚痕和血污。
岑雲回伸手擦幹淨他的眼淚,嘆了口氣:“好了,沒事的,我們這就回去。”
賀知安眨眨眼,含在眼眶裏的淚珠又滾下來,冰涼涼的,他小聲嗯了一聲,鼻尖酸澀。
回去的路上,兩人沉默無話。
直到回到酒店,賀知安才看着從後備廂裏拎出來的蛋糕,愣愣道:
“誰生日?我的?”
岑雲回正用房卡開門,見怪不怪地把蛋糕放在一旁,就把賀知安押送進浴室。
“對,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在外面待的時間太長了,容易感冒,洗完出來吃蛋糕。”
賀知安怯怯拉住轉身要走的岑雲回的衣角,後者回過頭,面露疑惑:“要一起?”
“不是,就是,謝謝你。”
岑雲回反問:“謝什麽?”
瑩瑩燈光下,賀知安地垂下腦袋,盯着自己腳上的酒店一次性拖鞋,慢吞吞道:
“總之是謝謝,謝謝你來給我過生日,還有……你就不要管是什麽了嘛。”
賀知安想,他總不能說,如果不是你的電話,今天我就要在摩天輪上演一場恨海情天的蹦迪,一躍而下了此殘生,雖然不知道有多大的概率能把你老婆換回來,反正我是可以徹底逃避了。
他說不出口,恍然間覺得有人牽住了自己的手,娴熟地十指相扣,繼而借勢往前走了幾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快拉近,賀知安心有預感般擡起頭,直勾勾撞進一對漆黑的眸子裏,岑雲回俯下身,輕輕在他嘴邊啄吻。
很髒。
第一個念頭閃現出來時,賀知安繃緊了神經,想要推開岑雲回——可這個念頭很快被細碎的吻壓蓋得透不出一絲天光,幹燥的唇瓣點到為止般磨蹭着,熾熱的鼻息糾纏,他本能微微啓開牙關,似乎在期待着更纏綿的,來濡濕些什麽。
但岑雲回沒有繼續下去,他親吻着賀知安的眼皮,濕漉漉的淚珠被啄去。
賀知安咬着唇側軟肉,勾着衣袖不肯放手:
“報酬嗎?”
岑雲回捏捏他的指尖:“懲罰,罰你待會出來只許吃一塊蛋糕,不許喝飲料。”
賀知安癟着嘴,難得乖乖巧巧地點頭。
*
熱水器水溫剛好,賀知安脫掉衣服泡進浴缸,半張臉埋在水下咕嘟嘟吐泡泡。
浴室裏水霧缭繞,伸手只能瞧見被泡得起皺的指腹,他慢慢順着水流聲滑入浴缸,閉上眼,沉入水底。
聲音被短暫地隔絕在外,賀知安停下耳膜鼓脹的跳動——也許是心跳聲,也許是他的腦神經在發瘋。
他摸着自己的唇瓣,微微張開嘴,水裏便冒出一長串泡泡。
想要,親吻。
那種親吻。
驟然,賀知安從水裏猛地坐起來,臉色漲紅,他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
從浴室出來時,岑雲回關掉了所有的燈,只有生日蠟燭搖曳着微弱的星火。
賀知安頭發吹得半幹,身上穿着件小熊睡衣——岑雲回的同款,只不過他的要小一個尺碼。
印象裏,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過像模像樣的生日了。
因為工作原因,時間總是不巧,偶爾趕在劇組過生日最好,如果當天在參加活動,又或者幹脆在飛機上趕行程,別說生日,天王老子來了都得靠邊站。
他愣愣看着奶油蛋糕上的數字,驚嘆:
“居然都三十二了啊……”
三十二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是個不痛不癢的年紀,尚且年輕,卻又比更年輕的二十歲顯得格外年長。
而一旦過了三十,到了四十五十,這中間的十年差,仿佛又會被無限縮小,縮小成一粒塵,落在酒杯當中。
岑雲回笑了笑:“生日快樂,安安,許個願吧。”
賀知安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雙手交握,對着蠟燭閉上眼。
要許什麽願望呢。
他偷偷睨了一眼岑雲回,岑雲回灼灼瞧着他,搖晃的燈影在他臉上落下斑駁的痕跡,恍然間,和年輕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岑雲回的面孔交疊。
賀知安想起草原上,岑雲回也是這樣看着他,在風中,在湖泊旁,在漫天繁星下,說他也曾害怕。
“安安。”
賀知安忙合上眼,在心底默念,最後一鼓作氣,吹滅蠟燭。
“啪嗒”一聲,燈被打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被岑雲回遞到他眼前。
方方正正的小盒,緞帶蝴蝶結綁在頂端,實在不難猜出應該是什麽。
“先切蛋糕吧。”
岑雲回并不着急讓他打開,于是兩人切開蛋糕,端着塑料小盤和塑料刀叉坐在窗前,對面是賀知安剛剛看見的那條貫穿南北的江河。
摩天輪,已經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賀知安想問,岑雲回到底是怎麽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又怕問了被追問自己為什麽要跑去摩天輪,于是只好窩在椅子裏,甩開拖鞋,蜷縮着膝蓋小口小口的吃蛋糕。
岑雲回半晌咬下去一小塊草莓,味如嚼蠟般抿着奶油,他同樣看着摩天輪,心中的答案越發清晰。
确實是很高的地方,高到可以粉身碎骨,可以萬劫不複。
“戒指呢?還在身上嗎?”
他忽然道。
賀知安嘴裏含着濕潤的面包坯,很快放下盤子,跳下座椅跑進屋,不多時,雙手捧着一枚婚戒走了出來。
戒指還是拍戲前找人硬拔下來的,費了很大的功夫,直到現在,他拇指上還留着隐隐紅痕。
“其實丢了也可以的,”岑雲回接過戒指,神色凝重。
賀知安幾乎把舌頭咬下來,三百萬的東西說扔就扔,你們資本家怎麽這麽視金錢如糞土,怎麽不說讓我變賣了補貼體己呢!
他咬着塑料叉,咬牙切齒:“說什麽呢,這是婚戒,怎麽可以丢掉,他回來了見你沒戒指,不得難受死了。”
戒指重新被岑雲回戴在了食指上,鑲嵌着鑽石的白金婚戒折射着微弱的光芒。
他沒有接賀知安的話茬,而是拿起手機,對準自己的手拍了張照片。
賀知安瞬間警醒:“你要幹什麽!”
“李成義給的公關方案,一枚三百萬婚戒是石破天驚,兩枚就是破釜沉舟。”
“你什麽意思。”
“就是說,一枚百萬量級的戒指出現在你手上,肯定會被衆人圍觀揣測,但是如果這枚戒指在次于公開場合出現一次,就只能說明,這是一枚品牌外借的珠寶,只要資源到位,都可以拿下。”
賀知安倒是聽明白了,只是擔心:“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不是明擺着拉你出來墊背嗎,萬一你的粉絲再一沖動,再——”
他霎時把剩下的半截吞了下去,做賊心虛般咬了口蛋糕。
可饒是岑雲回再不上網,現如今關于賀知安的詞條也難說不會被他看到,更何況兩人背靠一家公司,哪怕賀知安不說,季岚不說,俞涵文也會于心不忍地旁敲側擊。
岑雲回将編輯好的文案發給李成義審核,扭過身,注視着賀知安:
“可我不這麽覺得,反而覺得是我害了你,如果可以彌補這些過錯,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甘之如饴。”
他緊緊握着拳,壓抑着的情緒終于透出端倪,但又被死死勒住脖頸,難以言說。
“所以,不要害怕。”
所以,不要害怕,賀知安吞了口口水。
搖曳的燭火似乎再一次被點燃,橙紅色的光覆蓋着眼底,他在心中默默許願,希望未來,無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