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替身文學
替身文學
重要的事,這四個字聽起來就不像是什麽好事。
比如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引發七日大火火燒五行山。
又比如愛抖露發表了退役感言收回了接收愛意的天線。
再比如今天阿姨炒菜有點鹹。
樁樁件件,天雷地火,星火燎原。
能讓岑雲回以十分認真口吻,說出重要二字的事情,勢必會對賀知安帶來摧枯拉朽的傷害和無法挽回的崩潰。
但這是心理上的,還沒有算□□上的摧殘。
賀知安又去摸自己的嘴唇。
入了秋,天氣幹燥,讓他忍不住一點點撕下來死皮,痛得有些皺眉。
這就像在狹窄動物園裏形成刻板印象的猴子。
只不過猴子是翹着尾巴露着紅燈,龇牙咧嘴地沿着透明圍牆繞圈圈。
他是心煩意亂破馬張飛,在別人婚姻的圍牆裏懷念某天深夜和平行世界老公互甩嘴唇兒。
相當割裂。
十分震撼。
他忍着痛,卻止不住心想,要是那天自己睜開眼,現在所面臨的局面會不會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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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餐這種東西就如同替身文學,相似的最美好,超出的部分就會變成棘手的硬刺,時不時冒出頭來,把暧昧磨得血肉模糊。
說不定岑雲回當場就能幡然醒悟恍然大悟,大叫一聲妖怪還我爺爺之後掏出金箍棒将他送回老家。
嘶,算了,這種形象一般不太美妙,岑雲回還是更适合橫眉冷對劍指長空,殺人無形之中。
賀知安的內心劇場已經豐富到了需要交錢取票的程度,手背連着那點鐵鏽味的血一起,把嘴角擦得通紅,刺痛的癢,好像有螞蟻在爬。
但他還是有所期待。
成年人的事,怎麽能叫妥協呢,這得叫取舍有度。
“那要去什麽地方。”
他悄悄推開衣櫃,探進腦袋往裏看,記吃記打的先看尺碼标。
“嗯,一個你應該會喜歡的地方,不過不用着急。”
岑雲回夾得像塊棉花糖,甜得讓人暈乎乎:“我馬上就回來接你,厚外套在靠窗的櫃子裏,穿暖和一點,外面又開始下雪了。”
賀知安做賊心虛般摸了摸鼻子,聞聲擡頭,果然,雪花又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
約莫過了半刻鐘,樓下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棉花糖版岑雲回在飛機上還穿着棒球衫,現在卻不知在哪找了件灰色羊絨大衣,領子稍低,露出裏面深色的高領粗棒針織,發絲濕漉漉地,還有些未融化的雪飄在上面。
相較于賀知安柔和且人畜無害的長相,岑雲回外露出的氣質其實并不算友好,面部線條趨近于鋒利冷硬,垂下眼皮不怎麽說話時,更顯得殺伐果決。
但他的嘴唇卻飽滿,笑起來更是清朗俊逸灑脫肆意,兩相融合,凝結出了濃重的矛盾和故事感。
只是站在那裏,已經引人構思出一場跌宕起伏的戲劇。
賀知安的心跳驟然停了半拍,他在樓梯上站住腳,倉皇間兩相對視,緊接着便匆匆移開了視線。
他低頭看自己套在大衣裏的連帽衫和白色運動鞋,手指忍不住往袖口裏縮了縮。
好一個高配霸總和替他搶跑八百米的運動健兒,今天的目标就是一個更高更快,做大做強。
岑雲回擦幹淨起了霧氣的金絲眼鏡,彎着眉眼:
“安安,在想什麽呢?”
“啊,沒想什麽!”
他答得飛快,岑雲回暗暗笑出聲,從玄關旁走了上來。
因為臺階的緣故,賀知安難得有了一個俯視角度,岑雲回要靠近,便只能擡起頭,身上信息素和冷松香水的氣味糅雜在一起,随着手指一起溫柔地蹭着他耳廓擦過去,點了點那枚墜在耳垂上的方鑽耳釘。
那光芒很小,藏在發絲中,但又因為這個角度被輕而易舉地發現。
“好漂亮,感覺很久沒有見你帶過它了。”
賀知安躲了一下,耳垂發燙。
“是嗎,他不喜歡了嗎?”
耳釘是翻找大衣時在口袋裏發現的,似乎被原主人遺忘了很久。
但賀知安倒是清楚地記得這枚耳釘的來歷,是他剛獲新人獎的當天晚上,自己買給自己的禮物。
東西不貴重,也不是真鑽石,小小一粒,也不紮眼。
這很像賀知安,樸素的小演員,臉甜戲好,但賣不上價。
岑雲回朝他伸出手,手心向上,穩穩落在胸前,賀知安以為他要給自己什麽,或者要他摘下耳釘,但反應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
這是要牽手的意思。
“嘴怎麽這麽紅,過敏了嗎?”
岑雲回他凝固石化的空當裏無端發問,賀知安連忙搖頭,接着将手放在岑雲回手心兒裏,以免這家夥再做出什麽讓他抱頭鼠竄暧昧舉動。
但岑雲回藏不住笑,緊緊牽過他的手,得逞般瘋狂搖尾巴。
不是,說好的不要狗塑呢。
賀知安把臉往豎起的帽衫裏埋了又埋,小聲問試圖不着痕跡十指相扣的岑雲回: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出去呀,今天是個什麽特別的日子嗎?”
岑影帝畢竟是內娛炙手可熱持續爆炸的超新星,被人認出來也是分分鐘的事兒,要是粉絲到時候發現愛豆不但遭受小糊咖白眼,還要和小糊咖陪玩,那豈不是會坐實自己空降關系戶的身份。
到時候網絡輿論水漲船高,聽上去就能蹭一個糊逼上位的熱搜,繼而和岑雲回徹底斷絕互聯網親密關系。
這麽想來,還,倒不是壞事呢。
這天大的喜事啊列位!
“也沒什麽太大的事。”岑雲回在車前停下腳步,替賀知安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見他矮身坐了進去,才彎下腰,輕聲道:
“求婚紀念日而已。”
哦,求婚紀念日啊……
賀知安點了點頭。
……
求婚紀念日啊!
随着車門“哐”一聲合上,賀知安猛地撲在了車窗上,心裏那根兒緊繃的弦算被一場無情的大火徹底摧毀了家園。
這,這,你和我過什麽求婚紀念日啊,難道被求婚的是我嗎!
這種日子等原主回來你補給他就好了呀,我只是一個穿越替身文學裏被白月光壓制的代餐,再經歷這一切我就真的會上吊自殺的啊!
“安安。”
“啊——”
賀知安如癟了氣的氣球般在座位上掙紮起來。
岑雲回臨危不亂,還不忘探身過去,扣上他身側的安全帶。
于是後頸的腺體再一次暴露在外,濃郁的話梅甜香從側頸徐徐散發出來,讓掙紮的賀知安瞬時軟了腰。
他頭腦發脹,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岑雲回的手,舔舐奶油蛋糕似的,飛快用舌尖抿了下嘴唇。
“你下去噴阻絕劑。”
好香。
“我有點難受,你快下去,讓我吃抑制劑。”
賀知安壓住喉頭,克制着吞咽的動作。
“安安。”
岑雲回沒有動,他反握住賀知安的手:“抑制劑總會有副作用的,我擔心你吃不消,我們有沒有比它更好的選擇呢,嗯?”
更好地選擇。
賀知安心知肚明何為更好的選擇,甚至更好的選擇就近在眼前。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岑雲回唇瓣上那粒紅痣,呼吸有些急促。
木質調的甜香包裹住整個車廂,讓賀知安根本聞不到其他別的氣味,同樣也包括他自己的信息素。
如果此時他能再理智一些,就會發現,這些天來他從未聞到過除了岑雲回之外任何人的信息素。
也許是隐藏太好,但或許還有更深的原因。
岑雲回已經靠得很近了,他們鼻尖幾乎碰在一處,像是愛撫的前奏,厮磨纏綿的鼓點。
“安安。”
岑雲回又叫他的名字,聲音壓得很低,目光掃在賀知安臉頰上,懇切,但又等待着指令。
即便他已經很近了,但如果要更近,最後的距離,要賀知安來完成。
他将選擇權交了出去。
“……下去。”
幾乎俯身親吻的瞬間,岑雲回松開了賀知安的手,兩人之間膠着的距離很快被拉開,只見他點了點頭,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寒氣沖破泥濘的香味,也讓賀知安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不斷抿着嘴唇,将衣擺向下拽了拽。
岑雲回回來的很快,手中還拿着保溫杯和兩粒綠色膠囊,他重新坐進車裏時,信息素的味道已經被檸檬抑制劑遮掩得很淡。
他當着賀知安的面把膠囊默不作聲地吞了進去,然後把保溫杯裏的水倒在杯蓋裏,小心吹涼,又将“抑制劑”遞給了賀知安。
“小心燙。”
賀知安沒說話,又或者說他現在壓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能仰脖把膠囊吃進去,溫熱的水入口正合适,估計在屋裏就已經調好了水溫。
“還以為家裏沒有抑制劑呢。”
他尴尬地沒話找話,手心有些虛汗。
岑雲回接過杯蓋,把裏面剩下的水喝掉,擰緊了杯子。
“找了找,是之前買的,當時不太方便,兩個人都要拍戲,沒時間做。”
賀知安虛空被嗆了一下,咳得支支吾吾:“咳,啊,咳咳,那還真是很忙。”
岑雲回把車發動,點了點頭:“總會有這樣的時候的,還有一次很久很久都沒能見上面,有次趕上過年,我回來的時候幾乎要出正月了,被那家夥家夥鬧得很厲害。”
他瞥了一眼後視鏡裏想問又不敢問的賀知安,主動道:
“你想問什麽?”
“啊……”
賀知安沒喝醉,于是将“為什麽喜歡”這個問句包裝,變成了:
“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