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入平城
再入平城
蘇木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了熟悉的床褥上,後背的撕裂感已經減輕了很多。她趴在床上不敢亂動,卻在睜眼不久後愣住了。
眼前透出微弱的白光,她不敢置信地擡起手掌,輕輕在眼前晃動,竟然能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
這是,要恢複了嗎!
可惜,她還沒開心片刻,眼前又驟然恢複一片黑暗,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錯覺。蘇木不甘心,使勁兒在眼前揮舞手臂,卻仍舊什麽也沒看見。
“阿臨,你醒了!”阮南珠端着藥碗進屋,就看見蘇木不停擺動着胳膊,她急忙上前,“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蘇木搖搖頭,不想讓阮南珠跟着擔心。
“唉,都怪我出的這個爛主意,害你受了這麽重的傷。”阮南珠話語裏透出深深的自責。
蘇木開解她,“這是意外,誰也不想的。對了,我是怎麽回來的?”
“是白先生的書童找到了你們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怎麽跑到那裏去了。那深坑是村裏早就廢棄了的捕獵陷阱,平日裏都沒人去。”阮南珠說着,打了個激靈,後怕不已。
怎麽會?蘇木心生疑惑,“我和白先生,不是掉在茅屋附近嗎?”
“茅屋在東邊,那陷阱在西邊,兩邊錯得遠呢!”阮南珠狠拍了下額頭,懊悔道:“這也怪我,當時只顧着攔住流小哥,免得他破壞了你的計劃。誰知一個錯眼,就把你們倆跟丢了。”
“你們兩個剛進山的人,可不就容易迷路。”
蘇木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現在想來,确實是走錯了方向。
“白先生這人,還算有擔當。昨日一早,我原本是去找村長給你做主,沒想到白先生竟然比我還早,主動提出要和你成親!”
阮南珠眉飛色舞,“當時你還昏迷着,我就先替你答應了。阿臨,你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裏回家了。”
這本是蘇木期盼的結果,可她此時卻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也未免太過順利了些。
正說着,院子外面突然熱鬧了起來。流觞帶人擡了好些箱子進來,每個箱子上都系着大紅綢布,很是喜慶。
不多時,鄧懷英也來了,他手裏提着兩只大鵝,一臉鄭重,“時間倉促,來不及尋大雁,只能拿它們先應個急了。”
他又問,“蘇姑娘傷勢如何了?”
阮南珠看他似乎面有難色,擔心煮熟的鴨子飛了,連忙回道:“已經好多了,絕對不會耽誤成親的。”
“其實,在下今日前來,還有一事相商。家中突來急信,在下得即刻回家一趟。”
鄧懷英話還沒說完,阮南珠就急了,“先生是要反悔?”
“南珠姑娘誤會了。”鄧懷英解釋道:“我是想邀蘇姑娘随我一道回家,見過父母。”
“此外,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鄧懷英做出幾分難為情的樣子,“蘇姑娘傷在後背,前日那是事急從權,可如今我倆還未成親,若是再由我來上藥,只怕會影響她的名聲。所以,我是想請南珠姑娘随我們同行。”
阮南珠聽罷,也覺得有理。原本這親事就只是一個借口,沒理由讓阿臨白白被占便宜。況且,若是說清緣由時,先生太過生氣,她還能幫幫腔。
“也好,先生準備何時出發?”
鄧懷英道:“明日就啓程。”
這麽快?阮南珠有些驚訝,也不知阿臨的身體吃不吃得消。不過轉念一想,她們又不是真的要陪先生回到老家,應該在路上也待不了幾天。
得知翌日就可離開,蘇木很是興奮,心底裏的那抹異樣,暫時被壓下。也不知她失蹤的這段日子,平城情況如何了?
離開義莊後,流觞卻氣呼呼的,直到回到家裏,他還是沒想明白。“公子,咱們為何要帶上那個刁鑽的阮丫頭?”
“不讓傷了眼的狐貍帶上幫手,怎麽讓她露出尾巴?”鄧懷英收起笑容,“那瓶藥膏的買家找到了?”
流觞點點頭,“可要将那瓶膏藥收回來。”
“不必。放長線才能釣大魚,看緊那家人周圍,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另外,告訴忠叔快些轉移,這個地方恐怕不安全了。”
鄧懷英思慮再三,還是下定決心提前轉移兵器庫。
流觞有些舍不得,“公子,你會不會多慮了,忠叔在這邊經營三年了,一直都很小心。而且,怕是很難再找到一個這麽有利的位置了。”
鄧懷英卻不敢心存僥幸,“暗衛的力量,遠超你的想象。我有預感,他們怕是很快要查到這裏來了。”
是夜,平城西市的一戶人家,悄無聲息落入了一個黑影。沒多時,那黑影又跳出圍牆,飛快朝南邊離去,消失在黑暗裏。
第二日一早,鄧懷英備好馬車,在義莊外等候。流觞收到消息後,不由得心中大震,急忙在鄧懷英耳邊小聲耳語。
“通知忠叔馬上撤,東西沒了可以再造,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鄧懷英一臉凝重,暗衛查來的速度,比他想象中還要快。
難道是那人親自出馬?他心頭一凜,捏緊了拳頭,“可查出對方的落腳點?”
流觞道:“對方很是警覺,我們的人在貓兒巷附近跟丢了。”
貓兒巷?那附近全是各大坊市,乃是南來北往的商隊雲集之處。
對啊,鄧懷英須臾便明白過來,要運送如此大量的錢財入城,而又不引人注意,扮成商隊确實是最好的法子。
可貓兒巷裏的商隊不計其數,如何才能盡快找到暗衛假扮的那一批?
看着蘇木緩慢移動的身影,鄧懷英很快有了法子。
蘇木被阮南珠扶着上了馬車,車廂空間不小,即便她整個人趴着,手腳也還能有活動空間。車廂底部鋪滿了厚厚的被褥,很是松軟。
今早她又短暫地看見了一些模糊的白光,好事接連而至,蘇木簡直歸心似箭,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動。
此時,義莊外面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男男女女。白先生這個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夫婿,好女婿,她們想都不敢想,竟然讓這個外來的瞎子撿跑了。
這讓之前對鄧懷英有過想法,卻又被村長勒令不許打歪主意的人,心裏不是滋味。
村長如今也說不出來心裏是個什麽感受,不過,他可不相信什麽仁義道德,指不定是那盲女背後真有什麽了不得的家族,不然白先生怎會娶她?
村長心裏小小得意,如今有了先生這一層關系,再想幫孫子讨個舉薦信,應該更容易了。
村裏人圍在鄧懷英附近,意猶未盡說個沒完,畢竟鄧懷英一走,村子裏又要恢複往日的一成不變,生活像白開水一般平淡,連個能讓人讨論的人物都沒有。
“好了好了,都散了,別影響先生啓程。”村長生怕耽誤了孫子的推薦信,連忙跳出來發號施令。
噠噠噠,馬車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衆人正要散去,又看見廖大嫂提着一籃子幹糧,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跟周圍人問道:“人呢,阮丫頭人呢?”
有那平日裏看不慣她的,陰陽怪氣道:“阮妹妹啊,早走的影兒都看不見了。要送行也不知道早些來,村裏人都來了,你家住得最近,怎麽還來的最晚?”
一聽說沒趕上,廖大嫂頓時又惱火起來,抓着廖老大喊打喊罵:“讓你早些出門,你跟我推三阻四,嫁給你這個窩囊廢,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廖老大連躲帶跑,“之前你跟阮丫頭鬧得那般僵,現在硬湊上去,又有什麽用呢!”
周圍人嬉笑着指指點點,看了會熱鬧又覺得沒意思,不一會兒就都散了。
馬車慢悠悠前行,于傍晚時分到達平城。入住客棧後不久,蘇木便敲響了鄧懷英的房門,将一切和盤托出。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先生就當沒有這門親事就好……”蘇木說得小心翼翼,低眉順眼,一副認打認罰的模樣。
“你這人怎麽這樣,知不知道我家公子為了你,推掉了定好的婚事,跟家中長輩都鬧翻了!你現在輕飄飄一句,就想算了?”
流觞又指着阮南珠,怒氣沖沖,“還有你,我家公子好心教你讀書認字,你就是這麽報答他的嗎?”
蘇木沒想到事情鬧這麽大,很是自責,“要不,此間事了,我親自去先生家中,跟兩位長輩賠禮道歉?”
“你還想氣死我家主君啊,走走走,出去,別讓我家公子再看見你!”
流觞不由分說将蘇木兩人推出房門,聽着兩人腳步聲走遠了,這才一臉求表揚地湊回鄧懷英身旁:“公子,我演得可以吧!”
鄧懷英微微皺起眉頭,“略顯誇張。”
翌日,蘇木再次登門致歉,卻一直敲不開鄧懷英的房門。後來才從客棧掌櫃口中得知,鄧懷英兩人一早已經退房離開了。
看來是真的氣得不輕啊!蘇木感嘆,到底是辜負了一個赤忱之人,還是讓暗衛打聽打聽先生的消息,想些辦法彌補才是。
回房後思慮再三,蘇木還是準備再去藥鋪試試運氣。正要出門時,她耳尖一動,聽到了細微的聲響。
“誰?”蘇木捏緊手中木棍,暗自蓄力。
胡影看着眼前雙目失焦的蘇木,縱然有了心理準備,還是不敢置信。
“來——”蘇木剛發出聲響,就被胡影捂住了嘴巴,他壓低了聲音,“娘娘,是我。”
一聽是老熟人,蘇木感動得要哭了,聲音裏也帶了幾分哽咽,“胡影,你怎麽才來啊!”
胡影連忙收回手掌,單膝跪地,“屬下救駕來遲,還請娘娘恕罪。”
“阿臨”,阮南珠推門而入,看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胡影迅如閃電,瞬息間劍刃便立在了阮南珠脖子上。
蘇木只聽唰的一聲,心頭一緊,連忙出聲阻止,“住手,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