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雜糧河鮮粥
雜糧河鮮粥
天色漸漸發灰,星星越來越暗淡。慢慢的, 一線魚肚白從大溝的極遠處顯出, 然後悄無聲息地奔跑起來。
它的腳步極輕極快,眼看就要讓人大吃一驚, 這麽快就天亮的時候, 大溝遠處光源發出來的地方不甘示弱地祭出了另一個秘密武器, 迅速吸引住人們的視線。
橙黃色的太陽露出了邊,是那種腌得正好, 往外流油的鹹蛋黃。遠處的霧霭也浸上紅油,仿佛白粥沾着紅光,托着一整顆鹹蛋黃。
原來夏天鄉間的日出是這樣的啊。
餘秋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不錯, 白粥配鹹鴨蛋也挺好吃。
“加油!”領頭的婦女大聲招呼自己的同伴,“咱們拔完這畝田, 就可以吃早飯了。”
餘秋原本已經累得腰酸背痛, 現在一聽早飯這兩個字, 居然毫不猶豫地繼續埋頭苦幹。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見俗語當中的人絕對沒經歷過饑荒。
遠遠的,胡楊跑過來大聲呼喊:“吃飯了,飯送過來了。”
田雨沒好氣地直起腰:“你怎麽吃飯這麽積極啊?你不舀水肥嗎?”
“不用我們動手舀。”胡楊掩飾住地得意, “水車, 我直接将桶放在水車的下面, 肥水倒下來的時候, 不就正好落在桶裏頭了嗎?怎麽樣, 是不是省工又省事?”
胡楊笑容滿面,他們還創造性地直接将裝好肥水的桶用鈎子鈎子在一起。這樣,只要前頭一個人拉,後面一個人推,就能管一大串子。加上負責看桶滿了就換桶的人,三個人就能運完肥水。
省了好大的事呢。
上田埂穿鞋的婦女統統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是秀才,腦袋瓜子就是靈光。”
餘秋眼皮子直跳,覺得那個負責看桶的孩子最可憐,那味兒委實銷魂啊。
胡楊兀自美滋滋:“那裏有風,風推着水車幹活就好啦。回頭吃過飯,我再想辦法做個拔秧機。”
六隊的大姑娘小媳婦紛紛表達對胡會計的支持,集體鼓勵他積極發揮一不怕苦二不怕難的精神,趕緊将拔秧機給造出來。
說實在的,別說是手上沒抓過鋤頭的小知青們了,就是常年下田操勞慣了的農民,碰上拔秧,腰也要累斷了。
“那你還不如直接做育秧盤呢。”餘秋穿好鞋襪,否定你胡楊的創意,“你想啊,拔秧插秧這兩個步驟的實際目标就是讓秧苗由密變疏。實際上并沒有改變秧苗本身的性狀。你做好了育秧盤,到時候直接将盤放在插秧機上,不就省了拔秧的過程了嗎?”
她剛才琢磨着要怎樣省力氣的時候,就癡心妄想幹脆一鏟子直接将水稻秧連根帶土鏟起來。只是這樣做有個弊端,就是不知道應該鏟多深,很容易傷了秧苗。
于是她反過來再想,要是秧苗可以連着生長空間之間移動呢?育秧盤的存在不是正好解決了這個問題嘛。
田雨搖頭:“可秧苗根上帶着土呢,插秧機分秧的時候,根會被拽斷的。”
“這個簡單。”胡楊興致勃勃,“直接将育秧盤放在水裏頭泡一泡就好,土會自己散掉的。”
要真是有這麽個育秧盤的話,的确能省很多事啊。
胡楊心神搖曳,目光下意識地開始在田頭梭巡,看到底找什麽東西當這個育秧盤比較合适。
何東勝領着其他上早工的社員往田頭去吃早飯,看這群人待在原地不動,立刻笑着催促:“走走走,趕緊吃飯去,民以食為天。”
“小楊哥正想着要做育秧盤呢。”寶珍興奮得很,看着胡楊的兩只眼睛都再往外冒光,“等做出這個來,以後我們就不用再拔秧了,直接送到插秧機裏頭去。”
這麽簡單的幾句話,何東勝當然沒搞明白這個育秧盤要怎麽弄。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大力誇獎胡楊:“咱們胡會計沒話說,絕對是知青紮根農村搞建設的典型,農業科學發明家!雷鋒出差一千裏,好事做了一火車。我們胡會計是下鄉一個月,科技傳滿村啊。”
胡楊被他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趕緊将功勞推給同伴:“都是餘秋想的。”
何東勝笑得更加開壞了:“就說小秋大夫是我們楊樹灣人,看,多會過日子啊。”
旁邊人跟着笑起來。
“小秋大夫是我們八隊的媳婦兒。”
李紅兵拎着一籃子的饅頭往八隊的地頭跑,經過大人們身邊時,他擠眉弄眼地大聲嚷嚷,“你們六隊不能跟我們搶。”
他話音剛落,後面挑着兩個大籮筐的中年女人就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不得了咯,才拿六分工的人,嘴裏頭也能念叨娶媳婦啦?”
田雨立刻扯着嗓子喊:“李紅兵媽媽,你要好好教育他,淨講怪話。”
中年女人趕緊應聲:“曉得咯,小田老師,下回他要是還敢亂講話,你給我狠狠地打,千萬不要手軟。”
李紅兵個子其實已經跟母親差不多高,被拽着耳朵卻不敢掙脫,只能小聲哀求:“媽,不是我,是陳福順,陳福順的媳婦啦。”
結果當媽的人直接扯着他的耳朵往前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沒出息,居然連福順都比不過。”
六隊的社員哄然大笑,這是先自己內讧起來了?
何東勝連連揮手:“走走走,小東西,想的倒還挺美。什麽時候拿到十分工,再想讨老婆的事情吧。”
周圍的嬸嬸嫂嫂們立刻跟着起哄:“抓緊啊,紅兵,好好掙工分,趕緊讨老婆。”
緋聞中心人物餘秋同志旁觀全場,心裏頭只有兩個字:呵呵。
她發誓,她內心毫無波動。
幸而早飯是忙了起碼三四個小時人的終極向往,饑腸辘辘阻止了長輩們對于李紅兵小朋友的人生大事的規劃熱情。
兩撥人很快分道揚镳,各自往生産隊的用餐地點走去。
六隊社員在剛收割完稻谷的田頭吃飯。衆人自覺在足有半人高的大飯桶前頭排隊,自己舀粥拿饅頭跟鹹鴨蛋。
粥是加山芋跟玉米粒還有大麥的雜糧粥,可裏頭的東西卻豐富的很,有蝦仁有河蚌肉還有剃了骨頭的黃鳝,雜糧米熬開了花,上面飄着薄薄的油花跟切碎的青蒜葉,香氣四溢,半點兒腥味都沒有。
幾乎是一勺子粥進搪瓷缸,餘秋就下意識地咽口水。
“多吃點兒。”何東勝在邊上翻了她搪瓷缸的蓋子,直接拿了兩個摻雜了玉米粉的實心饅頭放上去,“這個泡在粥裏頭,配上鹹鴨蛋,我保證你能連吃三大缸子。”
餘秋手上的搪瓷缸一沉,感覺這饅頭怎麽比胡奶奶做的還實在。
“哇,何隊長,你要撐壞我小秋姐的肚子啊。”
郝紅梅從田埂上跳下來,朝自己的小夥伴們跑。
餘秋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麽來了?”
“是我們。”郝紅梅回頭,伸手一指田埂,那上頭走了一串人。
胡楊一個個地數:“韓曉生、郝建國、周衛東、陳媛,嘿,你們都來了啊。”
“那當然。”郝紅梅得意洋洋,“公社全放假了,大家集體回家參加雙搶。沒人管我們,我們自己跑去革委會問。劉主任說讓我們自己組成突擊隊,到底要去哪兒,自己決定。我們想來想去,還是回楊樹灣找你們。”
郝建國挽起袖子,興致勃勃:“說吧,我就是一杆槍,革命讓我沖向哪兒,我就去哪兒。”
陳媛微笑:“本來他們幾個也想來的,不過都被安排了值班,走不了。”
“就是。我們走的時候,周偉民都快哭了。”郝紅梅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咯咯笑個不停。
餘秋無奈:“你也是,你過來了,供銷社怎麽辦啊?難道就不開門了。”
“開,燕子姐在呢。”
餘秋差點兒沒暈過去:“李……燕子姐她産後大出血,這才剛生了幾天孩子啊。”
“燕子姐禮拜一就出院了啊。”郝紅梅滿臉無辜,“這兩天她都在供銷社,還能順便給孩子喂奶。”
她又安慰了一句餘秋,“放心啦,旁邊就是衛生院,有什麽不好,打個電話過去就行。”
餘秋這回真要倒下了。李燕足足出了差不多有一千五百毫升血啊,身體血液的三分之一都不止。自己到現在都擔心她會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腦垂體缺血壞死,繼而卵巢功能減退,子宮萎縮。結果現在她連月子都不坐,居然直接回去站櫃臺了!
“她奶水怎麽樣?有奶給寶寶吃嗎?”
“有啊。”郝紅梅點點頭,“她家寶寶可能吃了。”
餘秋懸着的心終于稍稍放下,有奶水就代表泌乳反射正常,垂體的泌乳素還在分泌。
她仍舊認真地強調:“燕子姐需要好好休息,不然她的身體很難恢複好。”
“哎呀,不會的,她會自己休息的。”郝紅梅滿臉天真,“今天街上基本上都空了,也沒什麽人來買東西。再說顧客都很好講話,要有什麽東西燕子姐拿不動,他們會自己拿的。”
何東勝也過來安慰了句餘秋:“燕子心裏頭有數,再說今兒估計她家裏頭也沒人在。她去供銷社,在醫院食堂搭夥,反而吃的衛生方便。”
郝紅梅笑嘻嘻的,偷偷跟餘秋咬耳朵:“你別慌,衛生院食堂的飯菜可實在了。大師傅還幫燕子姐炖豬蹄湯呢。”
現在肥肉瘦肉一個價,同樣的票。大家都想買肥肉熬油,豬蹄這樣肉少骨頭多的,尤其不受顧客歡迎,所以也便宜。醫院食堂三不五時就炖一回,也算是給職工開葷補充營養。
供銷社除了位負責定期去縣城進貨的師傅外,店裏頭常年只有李燕跟郝紅梅兩個人。所以她們也不單獨開夥,基本上都在醫院食堂搭夥。郝紅梅倒是覺得那豬蹄湯挺好喝的。
餘秋下意識地要咽口水。
豬蹄啊,她眼前浮現出炖的酥爛,湯色雪白的豬蹄,她都多久沒吃過豬蹄了啊。
真後悔穿越前控制什麽體重,她就該把能吃的吃得起的,什麽雞鴨魚肉山珍海味全都好好吃個遍!
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呀,必須得今天就善待自己。
餘秋狠狠地咬了口玉米面饅頭。
“來來來,嘗嘗我們的河鮮粥,保準不比湯水差。”何東勝主動邀請從公社下來的知青們。
韓曉生等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反複表示他們是吃過早飯才出來的。郝紅梅還特地強調:“我吃的比燕子姐還多。”
社員們都被這圓圓臉的小姑娘給逗樂了。
“放心,我才不會讓你們白吃呢。”何東勝笑着拿碗給他們盛粥,“吃過飯,你們還有重要任務要完成。”
他擡頭看了眼餘秋,“小秋大夫,你也抓緊時間吃啊。吃完了趕緊回去煮草藥茶,整個楊樹灣的人今兒幹活全靠它呢。”
餘秋愣了一下,煮草藥茶?煮什麽草藥啊,怎麽事先從來沒人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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