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季朝昭失眠了。
心裏亂糟糟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可惜并沒有起任何的作用。
他從床上起來,披了件外衣,冰冷的寒氣從領口鑽了進來,肆無忌憚的侵略着他一寸一縷的肌膚,季朝昭因此而打了個冷顫。
月光如水涼。
季朝昭站在門口,看向謝顧全的房間,裏頭點着燈,看來今晚失眠的不止一個人,難道失眠也會傳染嗎?季朝昭悶悶地想着。
謝顧全出來透口氣的時候,看見了季朝昭,他站在陰翳裏,月光從他的發間披到肩甲,瘦削颀長的身影困囿在寒冷夜色中,像一只搖搖欲墜的玫瑰,靠着細長的莖葉在風雨中極力站穩腳跟。
二人相視,突然無言。
季朝昭先一步打破這怪異的沉默:“你也——睡不着麽?”
“嗯。”
季朝昭朝他走去,面露笑意:“我那屋實在太冷了,我睡相又不大好,晚上更難入睡。”
這像是一個邀請。
為什麽說是“像”呢?因為季朝昭既沒有點出什麽,也沒有表露什麽,只是單純的責怪氣溫的寒冷。
可在謝顧全聽來,則帶着一股別扭、渴望的被邀請的語氣。
謝顧全先一愣,接着笑了:“來我屋裏一塊兒睡吧。再着涼也不好。”
“好。”季朝昭像只不安的小鳥低頭看了看腳尖,緊跟着謝顧全的身影進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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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躺在一張床上,燈火都熄滅了,月光再亮也無法透過門窗打破這層厚厚的黑暗,空氣也随着這凝聚而起的黑變得格外沉悶壓抑。
季朝昭側過身來,使自己面向謝顧全,聲音很低:“謝顧全,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謝顧全眨了眨眼,沒有猶豫:“想過。早兩年就想過了。”
“那不如這樣吧。”季朝昭突然支起上半身,冷空氣倏然鑽了進去——不得不說,這寒氣簡直無縫不入,就像堡壘上的炮彈時刻對準入侵者。
“你跟我一塊兒走吧?我可以給你安排工作。”
謝顧全伸手将他壓了下來,使他重新躺好,又仔細塞了塞被子:“說得輕巧。孩子們怎麽辦?”
“我可以雇教師。”
“我知道你可以,但他們還小,我不太想讓他們經歷太多別離。”
季朝昭嘆了口氣,有點懊惱自己為什麽要說出這樣的話,這一點都符合自己的人設,甚至讓自己處于了一種極其劣勢的地位。
“謝顧全,你對我是——”
“季少爺,”謝顧全打斷了他的話,手背貼上了季朝昭的額頭,語氣裏帶着意味不明的笑:“你的病什麽時候好了?”
季朝昭霎時臉紅,好在夜色黑,能将其隐藏起來。
“你打算靠裝病揮霍我的貼心與好意?”謝顧全嘴角勾着,察覺到旁邊的人縮成一團。
“對不起。”
這是第一次聽到季朝昭說對不起三個字,即使沒有什麽可道歉的。
“其實,就算你病好了。”謝顧全看在眼裏,“我還是會這樣對你。”
季朝昭探出腦袋問:“為什麽?”
“一開始我不了解你,現在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了,我的心告訴我你值得擁有我的溫柔。”
“謝顧全,你真的很會說話?”季朝昭重新把臉蒙進被窩裏,聲音悶沉,“你一個窮教書的,哪裏學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所以,你別害怕。”謝顧全輕聲笑了,笑聲裏帶着寵溺的味道,“你剛才想說什麽?”
“沒什麽。”
“沒什麽?”
“嗯。沒什麽。”
“好,我不介意等到你想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