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14章 ☆、 （十四）

偏航（十四）

正值飯點，片場周邊的餐飲店裏坐滿了人。

“今天還剩一場戲，你的戲服不能脫。”走進一家人少的小餐館，徐謙鎏挑了個四人座的位置，“吃飯時小心點，別把湯汁濺在衣上。”

“嗯，我盡量。”雁驚寒靠着椅背看菜單，水筆在上頭勾畫，點了三道菜。

“你不是想吃小炒肉嗎，”徐謙鎏坐他對面，服務員接過菜單時她瞟了一眼，“怎麽點的全是素菜？”

“下午還得拍戲，我等晚上再吃。”

手機通過指紋解鎖屏幕亮起，雁驚寒點開微信圖标，家長群的群消息顯示99+。一年級新生的家長不好當，孩子年齡小，老師安排的事務一切交由家委會操辦。他們作為孩子的父母，當孩子入學那一刻便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取而代之的是某某的家長，他們是誰并不重要。

班主任每天在群裏更新模範作業，鶴谲森沒有一回缺席。他是品學兼優的班長，每年的市級三好學生。家長會開設在校園禮堂，雁驚寒作為家長代表上臺發言，分享陪伴教育孩子的經驗。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師”，雁驚寒對此深表認同，他以身作則教導兒子們的言行舉止，如同書法課的老師握着學生的手教他們該如何運筆。

多年的言傳身教，鶴谲森的學生時代完美複刻雁驚寒的過去，一路直升茗江本部高中，證書獎杯不知捧回了多少，最後他以省理科狀元的身份進入柏江大學攻讀人工智能專業。鶴谲森所發明的專利為森延拓展AI這項領域做出卓越貢獻，鶴泱塵放心地退居二線把公司大權交給了他。不過以上都是後話，留待将來再提。

關心完孩子，雁驚寒點進朋友圈。他的社交圈很小，微信好友不超過五十人。畢業到現在，同學裏還有聯系的也就剩三個室友了。研究生畢業，因為二胎的到來他選擇放棄申博，鶴泱塵給他安排了最好的工作——鶴太太。

這份工作需要雁驚寒舍棄原有的自由和時間來圍繞丈夫和孩子打轉，他為鶴泱塵提供情緒價值，陪對方履行夫妻義務，盡到作為好妻子的本分。他必須無條件的愛孩子，萬事以他們為先，這才算是一位好母親。他雖是賢妻良母，但他不屬于自己。

面臨選擇時他曾猶豫過，但孩子睡夢中的呓語呢喃令他徹底收心回歸家庭。

“爸爸不要走，我會乖會聽話，”鶴谲森扯住他的衣角，“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乖寶寶，爸爸不走，”雁驚寒輕拍孩子的後背安撫道，“爸爸就在這裏陪你。”

大二期末前雁驚寒誕下長子，不等一個月的恢複期過去便重返校園整日泡在圖書館裏複習，最終以4.0的滿分績點位列全系第一。因為茗江的保研資格只給專業前百分之五的學生提供，所以鶴谲森在五歲前很少見到雁驚寒，對方似乎忘記自己還有個兒子，他永遠熱愛學習勝過一切事物。

手掌撫摸微隆小腹，雁驚寒垂眸思忖，他不去權衡其中利弊，母愛驅使他向鶴泱塵給出的方案妥協，他推掉梁郁安的邀約，給恩師遞交辭呈，從此雁驚寒消失了，他是藏于椟中的美玉，除去鶴泱塵無人能賞。

同一個宿舍裏大家的就業情況各不相同。杜芮選擇繼續深造，取得博士學位後成為茗江一中的語文教師，同時兼任茗江大學的碩士生導師，享正高級待遇。江祿在畢業前順利考編上岸，參與工作後平步青雲，今年剛滿三十歲便從茗江市的宣傳部調到柏江市任市.委.書.記，他是省裏九地市中最年輕的一把手。顏棠攸在研二的時候收到多倫多大學的offer，國內學業結束便遠赴加拿大留學。他在求學途中遇到此生摯愛，于是二人迅速結婚定居海外。

“寒哥，你念書的時候在學校裏也很受歡迎對吧？”裴谙點進茗江一中的貼吧，置頂帖名為“雁仔”，發布時間是2007年11月11日，回複時間顯示一分鐘前。

十多年前的學生們大多集中在貼吧關注學校的新動态，譬如吐槽不合理的規章制度和表白自己心儀的對象。貼吧是萬能的既能讓未入學的新生在暑期了解校園近況，也能使學生在偌大校園裏尋到喜歡的對象。茗江一中貼吧裏的帖子數高達109w，而關于雁驚寒的帖子占了三分之一。

置頂帖的樓主是當時的高三學姐，佳d錄制的視頻稍顯模糊，視頻畫面裏的雁驚寒穿着白藍校服，裁判槍聲一響，他跑在最前邊逐漸甩了別人半圈的距離，直到沖過終點奪得四百米決賽的冠軍，主席臺的學生舉着麥克風在廣播裏通報着他的班級姓名與項目名次。

樓主：高一實驗班的班長，市中考狀元，蟬聯年級第一的同時還高第二名五十分的學霸，誰說成績好的人都是書呆子，臉打得響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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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這可是學神啊。街舞社的現任社長，藝術節的時候舞跳得老帥了。腰是真的細，我根本移不開眼去看別人。

茗江一中的藝術節安排在每年的五月中旬，所有學生集中操場欣賞各社團的精彩演出并進行線下投票選出前三名。

街舞社抽簽作為壓軸出場，觀衆看到最後其實已覺乏味，即便節目再有新意也不過是拿個中等分，除非是舞臺足夠吸引人，能讓大家目不轉睛地看完全程。

燈光随音樂逐個亮起，雁驚寒站在C位，其他社員給他當伴舞。他們翻跳的是韓舞，連服裝也是一比一還原。他在不經意間撩起純白T恤衫露出勁瘦的腰身，底下觀衆的聲浪蓋過老師喊的保持安靜。

最終的投票環節，街舞社以碾壓性的優勢奪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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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為和阿雁從附小到附中的同班同學表示咱哥是全能型人才。畢業典禮哪年少得了他，永遠都是主持人。校園十佳歌手前三名，英語演講大賽第一名，甚至體育還混了個男子組四百米第一名。（小聲BB，那一場全是體育生，照樣被咱哥甩了半圈，只看得見背影了。）

照片裏的小男孩紮着小揪揪，兩頰的腮紅似春日桃花般燦爛依舊難掩稚子的懵懂可愛，迷你的墨色西服與衣領前的紅綢蝴蝶結令他多了幾分嚴肅，但又不覺違和。

初中的百日誓師，他作為學生代表站在主席臺上發言宣誓，陽光映着臉龐，溫柔的眉眼透着自信與堅定。

十佳歌手比賽在學校禮堂舉辦，雁驚寒抱着吉他坐在旋轉椅上用法語清唱了一首古典民謠。他的嗓音似一泓清泉，低吟淺唱，潤澤心田。若非是那日琴弦崩斷，想來拿個第一是綽綽有餘。

英語演講大賽采取全程錄制，一中的官網可以查找相關視頻。雁驚寒暑假的時候考過雅思，8.0的高分令他的英語老師大為震驚，他的口語流利程度堪比母語者。當他和臺下的年輕評委用英語對答如流時，有的老教師還得翻牛津詞典查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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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大佬居然選文科，他明明理科才是強項啊。有一說一，文科班的男性omega多，大佬不會是O吧？！天子驕子因為性別分化從此黯淡無光，我的眼淚漫過雷峰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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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班同學前來辟謠，大佬還沒分化，目前是beta，不過也許大概可能應該……他會分化成omega。他真的很溫柔，我值周的時候遲到了，他也只是提醒明天早點來，沒給我記過，我要吹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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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本課選修書法坐學神邊上，強烈對比感覺字如其人說得沒錯。曾經以為自己寫得還行，直到碰見了大佬，練過瘦金體的人都懂，寫到這個程度堪比國家大師。

雁驚寒的書法師承薛映瞿，用筆清瘦，骨勢森森，收筆處往往雕飾性強，如柳葉翩翩于清風；結體則十分工穩，中宮收緊，疏密分布誇張，特性明顯，清瘦峭拔卻又溫文爾雅，幹淨利落，骨氣豐盈。

……

自雁驚寒從一中畢業後，他的相關內容便停止更新。每一屆新生經過操場宣傳欄的時候被這位優秀畢業生的精致外表所吸引就會默默點進校園貼吧來回顧他的過去，小學到高中的照片被當作經典展示在每一屆同學的眼前。他仿佛一座路标建築，代表了茗江一中。

大致浏覽關于雁驚寒的帖子，無一不是好評過萬。別家藝人的學生時代黑料一堆，他家這位倒是意外的省心反而能當作正面材料宣傳。

“茗江一中除了貼吧還像還有表白牆，貼吧是寒哥的主場，那表白牆被誰承包了？”裴谙問，“寒哥離開母校十多年，茗江那麽大總不至于連個好看的人都找不到吧？”

“承包表白牆的人其實你見過，”雁驚寒咽下米飯，竹筷夾起一撮黃瓜絲放進碗裏，笑道，“咱們公司的老板娘，小兔老師。”

正在教師辦公室裏批改作業的杜芮打了個噴嚏，他拿起桌上的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到二十七攝氏度。唐忱坐在隔壁的靠椅上等他下班，今早買的新鮮果蔬堆在桌面，他正翻看菜譜該如何烹制佳肴。

“着涼了？”唐忱脫下外套罩住杜芮，“我記得昨晚是摟着你睡的，怎麽會感冒呢？”

“沒受寒，是驚寒念叨我呢。”杜芮頭也不擡，“中午吃什麽？”

“先來個涼拌黃瓜絲，其他慢慢想。”唐忱坐回原位，繼續翻小冊子。

年輕人大多是視覺動物，他們喜歡以外表作為評價他人的标準，尤其是尚未步入社會的學生。正如裴谙所言，貼吧是雁驚寒的主場，而表白牆是杜芮的天下。

時代不同，審美各異，但好看的标準是統一的。曾有好事者将二者進行比較，但争不出個高低，蘿蔔白菜各有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