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10章 ☆、 （十）

偏航（十）

“不打擾寒哥休息了，”裴谙把人送回酒店房間，“我回房去了。”

“嗯，你也早點休息，明天六點就得起來拍戲了。”關門上鎖的動作行雲流水，雁驚寒徑直走到落地窗邊，他将簾子散下隔絕外界視線。

半小時後，雁驚寒走出浴室，頭頂一朵白雲，浴袍系帶緊束。整理好儀容，他才放心點開視頻通話，興許是時間太晚，那頭接得慢了。

面對孩子，雁驚寒認為自己帶妝不合适，純素顏才是最好選項。它能更真實自然地體現年齡增長帶來的容貌變化，但時間在他身上仿佛只是虛無數字，負責記錄他的生命長短卻忘記奪走他的容顏。

若有詩書藏在心，歲月從不敗美人。

“我看見爸爸啦，”雁晚逸搖晃着哥哥的手，鶴谲森調整手機屏幕，“哥哥也看到啦。”

孩子之間兄友弟恭，雁驚寒作為家長深感欣慰。

“爸爸不在家，你們有聽話嗎？”雁驚寒調小電風吹的風力，“晚逸在學校開心嗎？”

“我們都很乖，弟弟在學校裏很受歡迎，那些小妹妹都喜歡找他玩。”鶴谲森說，“爸爸忘記問我了嗎？”

“爸爸相信谲森一直都是好孩子，”雁驚寒自信道，“你從來不會讓爸爸操心。”

“父親離開茗江了，他跟您講過嗎？”

“父親和爸爸分開了，他不需要向我報備他的行程安排。”雁驚寒道，“我無權幹涉他的自由，但如果他來探望你們記得告訴爸爸。”

“好。”

父子聊了會兒彼此的近況，明早孩子們還要上學，雁驚寒催促他們早點休息，又叮囑雁母別嬌縱孩子，最後挂斷視頻通訊。

手機放在床頭櫃充電，雁驚寒準備熄燈就寝。他忽然想起未接通的二十七個來電仍舊放心不下鶴泱塵。他再次撥打給對方，回應自己的依然是忙音。雁驚寒無奈點進微信，鶴泱塵是唯一的置頂聊天。

雁：你出什麽事了嗎？為什麽會打近三十個電話給我？我前面在拍戲拿不到手機，等我給你打電話怎麽又不接呢？

辦公室的電腦連接用戶微信，接收信息的音效響起，本就失眠的鶴泱塵起身坐回辦公桌前。雙方皆為彼此的唯一置頂，浏覽信息極為便捷。理智告訴他必須回複雁驚寒，但鶴泱塵最終決定冷處理。

遲遲等不到答複，雁驚寒的耐心消磨殆盡。他瞬間擡手關燈，室內漆黑酣然入夢。

午夜過後的柏江市依舊喧嚣，剛結束加班的職員拎着手提包坐上回家的公車，立交橋上車輛川流不息，周邊的夜宵攤正熱鬧，市中心的高樓鱗次栉比，廣場上的人潮印證這座繁華的不夜城。

五點半的鬧鐘準時響起，雁驚寒走進衛生間洗漱。溫水撲面淌落下颌，敲門聲響起，嘴邊的牙膏沫還未擦去，雁驚寒走去開門。

“寒哥醒了啊？！”裴谙提着早餐進門，“我買了薏米粥和蒸餃，寒哥嘗嘗嗎？”

“薏米粥吧，”雁驚寒走回衛生間，水流沖去白沫，“我擔心吃撐了影響拍攝效果。”

“一小碗粥而已，寒哥食量太小了吧。”裴谙翻開餐盒，“今天要拍一整天，寒哥身體撐得住嗎？”

“我在家帶孩子可比現在辛苦多了，三歲前的小朋友很鬧騰還得照顧一整天，我都習慣了。”雁驚寒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味道還行。”

“寒哥很愛夫人啊，”裴谙對他親自帶孩子頗為驚訝，“照顧孩子都是親力親為。”

聞言，雁驚寒輕笑道：“先生與我聚少離多，他平時不常在家。我不喜歡家裏人多，所以孩子都是我親自教養。”

“寒哥是Omega？！Omega不都是嬌小型嗎？”手裏的餃子頓時不香了，裴谙疑惑發問，“寒哥既然有兩個孩子，Alpha怎麽舍得放你出門工作，尤其是進娛樂圈這種大染缸？”

即便是他們身處的新社會，人民的思想依舊迂腐傳統。所有人默認Omega是Alpha的附庸，Omega結婚後必須足不出戶以繁衍後代為主要任務。倘若Omega婚後抛頭露面，他的Alpha将因此蒙羞。人口占比最大的beta雖然平庸卻擁有自由，他們能參與社會的所有工作。國.家的頭部經濟由Alpha掌控，beta多為中産階級，Omega具備生育能力自然淪為Alpha競相争奪的附屬品。

Omega權益保障協會近些年來一直為此奔走，前年才終于實現Omega工作自由的權利。Omega有機會實現自己的人身價值，Alpha作為上位者反對聘任其為員工。理由很簡單，不确定因素太多，Omega混在Alpha堆裏遲早出事。

“我性別分化晚，先生和我都是第一次，根本沒想過做避.孕措施。”薏米粥見底，雁驚寒收拾好餐盒，拿絲巾擦拭嘴角，“離婚半年了，他無權幹涉我的自由。他為了自由，自願放棄孩子選擇淨身出戶。芮芮和孩子們勸我回來重拾事業，剛好梁導還願意找我拍戲，不然我們也見不到面。”

“我聽哥哥講過，寒哥是他舍友的配偶。那個Alpha真是不懂珍惜啊，換做是我絕對抵制一切誘惑堅定不移地選擇寒哥。他既然想要自由，當初何必結婚，真是混.蛋！”

“愛是主觀的，我必須正視自己的情感。”雁驚寒站在玄關穿鞋，“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請你把對我的這份心贈予更值得愛的人吧。”

“我願意等寒哥放下過去。”裴谙說，“我已經等了好多年，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對方的回答令雁驚寒沉默，他回想起練習室裏溫雅铮與自己的對話。

“愛屋及烏，我喜歡學長順便喜歡大雁。”

他原先只當一句普通的玩笑話，禮貌性表示感謝。後來的約飯與每日問安，縱使無心之人也能察覺一二。雁驚寒能感受到這位後輩的熱切，但他無法回應這段感情。他對溫雅铮婉言相拒，對方卻不斷發送暧昧信息，最後雁驚寒開啓消息免打擾，世界清靜了。

無感之人所做的一切于他而言是徒增負擔，對方自以為是的深情不過是自我感動的戲碼。雁驚寒的心當前走不進其他人，十年夫妻情誼終究難以釋懷。鶴泱塵能輕松放下選擇自由，自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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