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6章
“住你家？”
何霖有些意外, 昨天她來所裏的時候好像并不是這個意思。
想起昨天兩人相處的場景，他停頓了一下，還是好意提醒, “他的情緒很不穩定，建議最好還是送去專門的機構。”
“沒事。”蘭婉婷再次看向埋頭吃面的男孩，“不用了, 我有辦法照顧他……”
“但是——”
那頭何霖還想再說，蘭婉婷直接道，“謝謝您, 如果有他家人的消息, 麻煩您到時候和我說一下。”
見她态度如此堅決, 何霖也不好再說什麽。
如果是孩子, 派出所這邊肯定無條件送福利院，但對方已經成年，又有人自願收留他……
一旁接警電話再次響起，何霖只能匆匆叮囑她：“那行，後續有什麽問題我們再聯系。”
蘭婉婷：“好，麻煩你們了。”
“應該的。”
挂完電話, 蘭婉婷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不少。
仔細想想，其實剛才對何霖說的話也不是一時沖動。
誠然如丹丹所說，她自己都背着一屁股債，何必還要自加壓力去照顧一個毫無關系的人。
毫無關系嗎？認真算起來也不是。
如果那晚不是他, 大概率她已經毫不猶豫跳下河，變成鎮海橋底下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她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麽會救她？但救了就是救了, 他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也讓她在絕望之時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雖然不至于結草銜環來回報，但他現在需要她, 那她就不能狠心把他送到救助站去。
目光緩緩落向桌子對面那道專注吃面的清瘦身影，她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圓其說了這麽多，其實看見他在門口的那一刻，她就再也無法狠心送走他了……
收回思緒，那邊小澤一碗面已經吃完了，一根不剩，連湯都喝得一幹二淨。
澄澈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她，顯然還沒吃飽。
幸好多煮了些，蘭婉婷拿起碗指了指廚房，“還想再吃嗎？”
小澤眨了眨眼，渴望的眼神不言而喻。
“想吃過來吧。”
蘭婉婷想得很清楚，既然決定把人留下，就不能當做阿貓阿狗一樣收留。
而接下來她要上班，要兼職，幾乎沒什麽時間在家，雖然以前幾天的經驗來看，就算他一個人待着也不會有危險，但總還要教他一些基本的東西。
慢慢來吧。
想到這，她定了定神，“過來吧。”
“……”
大約是食物的誘惑，小澤這回并沒有遲疑遲疑，緩緩起身，動作溫吞地來到她身旁。
于是蘭婉婷領着他進了廚房，指着鍋裏的面，“這是勺子，你拿着碗，自己打。”
小澤愣了愣，臉上浮起一絲茫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就像之前教他用馬桶一樣，蘭婉婷幹脆當着他面端起碗，另一只手拿起勺子示範，“就像這樣，你想吃多少，自己打。”
說完放下碗，“你來。”
小澤怔怔接過碗，蘭婉婷卻不再管他，轉身徑自打開櫃子找食材。
離上班只剩十幾分時間了，她中午在食堂吃，卻不能不管他的肚子。
打開米箱，她動作飛快淘米下鍋，設定好自動蒸煮時間。
冰箱裏還剩一點之前買的排骨，她一邊燒水一邊洗幹淨排骨，又拿過砧板切起姜片和蔥段。
等準備好一切，轉身發現男孩已經自力更生舀起了面。
雖然動作有些笨拙，幾根面條還落在了鍋旁，見他伸手去撿，蘭婉婷連忙攔住，“掉了就不要了。”
小澤呆了呆，還是任由她把那幾根面條擰起扔進垃圾桶。
“好的，很棒，繼續吧。”
蘭婉婷另起了一個爐竈，将排骨焯水瀝幹後放進炖鍋裏，加入料酒、姜片、蔥段和鹽，選擇好炖湯模式。
做完這些，一旁小澤也勉強打好了面。
他望着她，似乎在等她下一個指令。
“沒事，你先去吃吧。”蘭婉婷一邊洗鍋，一邊指了指外面。
時間快來不及了，她加快速度，關好蓋子确定沒什麽問題後才解下圍裙走出廚房。
“我得去上班了，你先待在家裏，吃完碗就放在那裏，記得危險的東西不要碰，有人敲門也不用開。”
小澤停下筷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忙前忙後。
蘭婉婷很快再次收拾齊整。
望着她提包走到門口，小澤才意識到她要出門，就像之前那兩天一樣。
她，這就要走了嗎？
男孩明澈的眸光追随着她，眼神微微一黯……
“我得走了，你乖乖在家。”
對上那兩束懵懂的眸光，蘭婉婷彎起嘴角沖他安撫一笑，“我中午會找機會回來的。”
“你在家裏等着我，小……”話到嘴邊一轉，她突然卡頓了一下，最後生生把那個“志”改成了“澤”。
穿着那身校服的他竟然讓她恍惚當成了弟弟……
可是，小志已經不在了……
壓下心頭酸澀，她不再多說，當着他面關上了門。
屋裏很快安靜了下來。
桌旁的男孩還望着早已關上的門，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頭，垂眸看向碗裏吃了一半的面條。
突然覺得沒那麽香了……
—
請了近半個月的假，蘭婉婷回來上班的第一個早上忙得不可開交。
做考勤，幫住店客人打印和複印材料，又接了幾個客房電話要求幫忙訂機票……一直忙到中午十一點多，大堂副理衛雪敏來替她吃飯的時候還沒完。
“好久不見了小蘭。”
“雪敏姐。”蘭婉婷将票務中心剛送過來的機票用信封裝好，“稍等我一下，馬上好了。”
“沒關系，你慢慢來。”衛雪敏拿起她桌上材料，“這兩份都是2806客人的嗎？”
“是的。”蘭婉婷說着把裝訂好的信封也放上去，“這是1508客人的，都是挂房賬，一會兒直接給他們就行。”
“好的。”
蘭婉婷剛要出門，突然想到什麽又轉身扶住門框，“對了雪敏姐，我家裏有點事，可能得回去一下，能不能稍微晚點回……”
“可以啊。”衛雪敏看了下手表，“但也不能太晚哦，我等下一點還要打電話給客房催續……”
“好的。”蘭婉婷感激一笑，“保證一點前回來。”
“去吧。”
“謝謝雪敏姐。”
蘭婉婷轉身，卻“嘭”的一下重重撞上旁邊的人。
“唔……”一聲呼痛傳來。
見是銷售部經理戴麗君，蘭婉婷連忙道歉，“對不起啊戴經理，你沒事吧？”
戴麗君穿着細細的高跟鞋，剛才這一撞差點沒摔倒，等看清撞她的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蘭婉婷，你怎麽走路的啊？”
“對不起我剛才沒注意看……”蘭婉婷面上一燙，“是我不小心，你的腳還好吧？”
說着就要去扶她，卻被她一把甩開，“好什麽好！”
瞪向面前那張清妍的臉，戴麗君沒好氣道，“在酒店走路還這麽冒冒失失的，這今天撞得是我，萬一是沖撞了客人呢，酒店領導呢，真是缺心眼，痛死我了！”
衛雪敏聽見動靜走了出來，“怎麽了戴經理？”
戴麗君哼了一聲，擡手指向蘭婉婷，“還不是她，路都不看，撞得我疼死了，腳差點崴到了。”
衛雪敏看向她腳踝，語帶關切“要不要去看下？”
蘭婉婷也問：“要不我陪你去醫院吧？”
“誰要跟你去醫院。”戴麗君不屑瞥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一天賺多少錢，耽誤我的時間你賠的起嗎？”
蘭婉婷：“……”
确實比自己高多了，代價就是要經常陪客戶喝酒，可惜她酒精過敏，不然也去做銷售，聽說這位都自己買房了。
衛雪敏不知她心裏所想，見她眼中透出幾分羨慕，語氣更加鄙夷，“這年頭，人還是得靠自己，不要以為有幾分姿色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蘭婉婷聽得一臉莫名，不就撞了她一下嗎？至于這麽上綱上線嗎？
她皺了皺眉，“我怎麽……”
“哎別說了……”衛雪敏出來做和事佬，“大家都是同事，戴經理和你開玩笑呢，既然沒什麽問題你趕緊去吃飯吧。”
看在衛雪敏的面上，蘭婉婷壓下到嘴的話，對面戴麗君卻并不領情，“誰和她玩笑了？”
她雙手環胸，妝容精致的臉帶着明顯嘲弄，“也不知道是誰巴着我們總監不放，真是不要face，不知道我們總監都要和莊氏的大小姐——”
“我的事，你倒是比我還清楚。”
淡淡的嘲弄聲打斷了她未完的話。
戴麗君神色一變，三人聞聲回頭，一道颀長的身影站在不遠處，謝骁钰雙手插袋，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身後還跟着另外兩個銷售經理。
衛雪敏恭敬叫了聲，“謝總監。”
戴麗君臉上的跋扈早已褪盡，瞬間換上了笑容，“總監，您什麽時候來的？”
聲音嬌媚地幾乎能掐出水來。
謝骁钰表情依然漫不經心，桃花眼也漾着笑，“要是來晚了，豈不是錯過一場好戲……”說到後面，聲音微微泛冷。
戴麗君面上笑容一僵，勉強扯着唇，“什麽，什麽好戲，我，我也只是——”
“只是替我說話是吧？”謝骁钰挑了挑眉，笑意更深，“也是，畢竟是我們小戴……”
戴麗君一喜，再掩飾不住眼底的熱忱，“……總監。”
“我知道你一向最會為我排憂解難……”謝骁钰懶懶一笑，不急不慢道，“剛好正愁晚上Motor會社那些的客戶晚宴要怎麽搞定……”
戴麗君笑容再次僵硬，還不及反應就聽他迆迆然補完後面的話，“不然……就由你來陪同吧。”
“總監！”戴麗君豔麗的臉白了白，“這……這不合适吧？”
那幾個R國男人看她的眼神到現在她還記得，昨天辦理登記入住的時候還沒少動手腳，要她陪他們喝酒……她咬了咬下唇，眼帶祈求，“總監，那幾個都是大客戶，我怕我照顧不周……”
“幾個外國人，我們望海的銷冠怎麽可能會搞不定呢？”謝骁钰語氣愈發慢條斯理，“而且，那位佐藤課長可是對你十分欣賞呢。”
明明俊逸的臉上還帶着笑，幾人卻紛紛感到不寒而栗。
尤其是戴麗君，幾乎面如死灰。
“麗君姐，總監都發話了，叫你陪同可是看得起你喲。”另外一個銷售經理汪林豔揶揄道。
“就是，我們還求不來這個機會呢。”
戴麗君恨恨瞪了兩人一眼，這倆一向和自己不對盤，但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
一把拉住蘭婉婷，她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蘭，剛才是我不對，你幫我和謝總監說一聲，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可能沒辦法陪同……”
剛才還不屑她碰呢，蘭婉婷視線掠過那雙緊緊揪住自己的手，“我——”
“我們銷售部的事什麽時候輪到外人插嘴了？”不冷不熱的聲音打斷了她未完的話。
戴麗君一愣，就見謝骁钰不知什麽時候收了臉上的笑，“你在質疑我嗎？”
語氣冷的讓她深深打了個寒顫。
難道……傳說都是假的？謝總監其實并不喜歡這位商務中心的小文員？
還是說，博愛如他，已經又有了新的對象？
又或者，他為了莊氏集團那位大小姐開始潔身自好？
不對，戴麗君暗自咬了下牙，要是他不在乎幹嘛要為了這麽點小事來教訓她，分明就是替蘭婉婷出頭，這會更不想讓她為難……
蘭婉婷啊蘭婉婷，年紀輕輕的，看不出來你可真會……
咬牙松了手，她低垂下頭，“我知道了。”
“去吧。”謝骁钰淡道，“晚上，別怠慢了客人。”
“好。”戴麗君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等到再次擡頭，臉上已經恢複笑容，“我明白的。”
“嗯。”
戴麗君走後，謝骁钰重新彎起笑容看下蘭婉婷，“剛才沒事吧？”
真有事也是被你害的。
蘭婉婷心裏腹诽，面上卻不想多說，只問道，“我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嗎？”
“當然……”謝骁钰彎起桃花眼，“不過……昨晚不是說了我請你嗎？”
旁邊三人看向兩人的表情頓時暧昧了幾分。
蘭婉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好啊，食堂大飯店歡迎你。”
說完再不看他一眼，徑自朝員工通道走去。
旁邊兩名銷售經理面面相觑，誰也不敢開口。
而謝骁钰注視着那道纖細的身影離開，臉上笑容一直未曾變過。
眼角餘光卻若有似無落向二樓。
二樓走廊外，總經理謝骁盛剛帶着人事總監離開……
他壓下眼底嘲弄，輕彎了下唇，“剛好，我也很久沒吃食堂了。”
一旁的衛雪敏和兩位銷售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