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束光
第二十二束光
宋璃畫展在離星公司的操辦之下，場地的裝備已經初具雛形。
按照傳說中周瓷的秘書，方秘書的說法，
“宋小姐，您的畫展下個月一定能夠如期舉行。”
宋璃這會兒到時變得忐忑起來，
“會不會沒人買票？”
方秘書拍拍胸脯，信心滿滿道，
“宋璃小姐，您多慮了，您上次在慈善拍賣會，賣掉三百萬那副畫，讓您在國際上十分有名。”
宋璃無奈道：“畢竟是慈善晚會，拍高價也是為了捐款，再說了，國外的名氣在國內也不一定管用。”
方秘書搖頭道：“瑪麗安娜夫人在圈子裏到處誇贊你，不少富太太和富商都說會來捧場。”
她眨眨眼，驚訝道：“真的？看來我得謝謝瑪麗安娜。”
周瓷端着剛泡好的咖啡，朝着方秘書使了個眼色，方秘書會意關門離開宋璃的公寓。
他把她摟進懷裏，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笑道：“不用，她樂意幫你。”
她搖頭嚴肅道：“一碼歸一碼。”
他笑道：“随你，不過口頭謝謝是不是不太夠？”
“她想要什麽？”宋璃擡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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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他說到這裏又開始有點猶豫。
但在宋璃的追問下，他最終如實說道：“當年你去法國讀書之前，她看過你給你母親畫的畫，所以才同意把你介紹給你的教授，你知道嗎？”
他說完之後，十分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林明英》絕對是佳作，但也是她心中無法言說的痛苦之一。
她面上并沒有露出周瓷想象之中的痛苦，反倒笑着說道：“我都敢把這幅畫挂在家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在瞎擔心什麽？”
她扭頭看向被挂在客廳正中央的畫作。
她自然喜歡這幅畫，也對當年稚嫩的自己滿意無比，可卻沒有展出的打算，這大抵就是周瓷擔心的理由。
她繼續說道：“瑪麗安娜用這幅畫推薦我的事情，上次我們聊過之後，我當即就詢問教授前因後果，所以這些事情我也知道的很清楚。”
“我知道我有點自作主張。”他抿抿唇，“對不起。”
她握着拳頭敲敲他的肩膀，震驚道：“如果沒有你自作主張，我根本不可能被教授欣賞，又得到去巴黎讀書的機會，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怪你？”
周瓷也回頭望向那副詭異的畫作，他問道：“我以為你不想讓別人看見這幅畫。”
她搖頭道：“我不展出她，只是因為........好吧，我其實有想過展出，只不過，她和我其餘畫作的風格相差太大，所以才沒有這麽選擇。”
他驚訝道：“真的？”
她理所當然道：“我母親又沒錯，自然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反倒是宋國棟看見她，怕是半夜要吓得睡不着呢，這樣，你要是同意，我們就把她放在畫展中心吧。”
“我當然同意！”他毫不猶豫點頭道。
她挑挑眉毛，又問道：“所以，瑪麗安娜想要什麽？只要不是問我借錢，即便她想讓我把畫送給她，我也沒什麽好拒絕的。”
“借錢就不行啊？”他調侃道。
她理直氣壯說道：“你覺得我有嗎？”
他哈哈笑了兩聲，搖頭道：“是，某人一有錢就想着裝修畫室，當然沒有。”
她掰着手指認真道：“不止，我喜歡畫室的環境，我打算過段時間錢夠就直接下來，我還要買新房子，所以我超缺錢的。”
她掰着手指說道：“自從你住進來，我就覺得這屋子小了一半，所以我們迫切需要一間大房子，最好還在外婆家附近，到時候也能忽悠她住進來。”
周瓷笑着點頭道：“好好好，我等你賺錢帶我住大房子，所以我不會讓媽媽問你借錢的。”
他又把話題挪回母親身上，指着牆上的畫作說道：“你知道，她當年一眼就被這幅畫震撼，所以，她希望你替她畫一幅。”
宋璃盯着牆上的詭異畫作，不确定道：“她想要這樣的？”
周瓷抓抓頭發，無奈道：“其實我也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你自己問她吧。”
她點頭道：“好，那你約個時間，我們再去一趟你家別墅吧。”
周瓷笑着問道：“你不怕周岑再對你發瘋啊。”
她按着腦袋，嘆氣道：“早晚要面對的。”
他方才跌入谷底的情緒，此時又昂揚起來，問道：“你說的對，你早晚要面對他的。”
他将她抱在懷裏，使勁親着她的腦門，兩人黏黏糊糊的親了一會兒，才開始各自忙碌。
三天之後，兩人一同去往周家別墅，不，更準确的說，是威爾遜莊園。
威爾遜是瑪麗安娜的姓氏，她和周岑結婚雖然并沒有改姓，但這些年也一只被稱作周夫人。
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她正舉着酒杯穿着比基尼在花園裏曬太陽。
周瓷表情無奈：“真是的，這麽大年紀還沉迷美黑。”
宋璃哈哈笑道：“黑皮挺酷的。”
瑪麗安娜身旁的管家湊到她耳邊，輕聲提醒來人，她當即露出歡快表情，立馬坐起身子擡起手朝她揮了揮，又摘下墨鏡。
周瓷走到她的面前，雙手環胸問道：“你穿成這樣，周岑不發火？”
她咧嘴笑道：“他不會來的。”
周瓷皺着眉頭：“什麽意思？他今天又不想和宋璃吃飯嗎”
宋璃剛想安慰周瓷，表示自己沒并不介意。
瑪麗安娜卻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寶貝，你進來前沒看周宅的牌子變了啊？”
宋璃是看見了，周瓷倒真的沒有注意。
他步行回去反複觀看，依舊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周岑能同意？”
“他起初是不同意的。”她打了個哈欠，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懶洋洋的坐起身子落在地上。
周瓷屬于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只當兩人又吵架了。
但宋璃則是稍稍猜測便能得出答案，她看向瑪麗安娜，瑪麗安娜也看着她。
“問，我不生氣。”她嘻嘻笑道，“我就還等着你們問我呢。”
“問什麽？”周瓷還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宋璃用陳述的語氣說道：“你們離婚了。”
“啊？”周瓷猛地瞪大眼睛。
瑪麗安娜連連鼓掌，興奮道：“是的我和周岑離婚了！財産分割之後，公司歸他，我拿大部分現金和這套房子。”
周瓷睜大眼睛，花了好些時間才反應過來。
他咬牙切齒怒道：“我爸和我媽離婚，我卻不知道？”
瑪麗安娜嬉皮笑臉道：“我這不就是在告訴你嗎？”
他呼出一口氣，到底還是沒發作，冷這一張一臉問道：“多久之前協議的離婚？”
她點點下巴，回憶道：“去年，不過當時他不同意，說這麽大把年紀離什麽婚，所以也就沒告訴你。”
周瓷問道：“他現在為什麽同意？”
瑪麗安娜攤開手掌，一臉無辜：“我們是開放式婚姻，會被拍到什麽外頭不理解的東西，你明白的。”
宋璃倒是對他們的婚姻模式略有耳聞。
她打量着如今比結婚時候更容光煥發的瑪麗安娜，由衷祝福道：“恭喜你。”
瑪麗安娜起身抱住宋璃，朝着周瓷嫌棄道：“你看，小璃完全能理解我，你就知道問東問西。”
周瓷翻了個白眼，倒也沒有特別生氣，但還是頗有些無語：“我未成年那會就讓你快點離婚，你倒好，之前死活不願意，現在悶聲幹大事呢！”
宋璃聽見這話，倒是有些詫異。
他早就提議自己父母離婚？
瑪麗安娜看出宋璃疑惑，解釋道：“當時我覺得周氏股價和你，比世界上什麽東西都要重要，所以一直維持表面婚姻。”
宋璃不解道：“可是，周氏不一直是你們一起打拼出來的嗎，你就這麽讓給周岑了？”
瑪麗安娜哈哈笑道：“是這樣沒錯，但我明年才五十歲，還有四五十年好活呢！幹嘛非要綁在我現在現在沒興趣的事情上。”
宋璃難免被她眼中的光芒震撼到，她好奇問道：“你現在想做什麽？”
她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哈哈笑道：“我還沒想好，但我知道，只要有錢，只要不犯法，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所以我選擇現金，而不是周氏股份。”
她又轉頭看向周瓷，朝他豎起大拇指：“放心吧，你的公司本就是你的名字，我們離婚不會影響到你的。”
周瓷面無表情道：“你覺得我在乎的是這個嗎？”
瑪麗安娜無辜道：“我知道不是，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所以——”
周瓷懊惱道：“随你吧，我本來也沒多生氣。”
瑪麗安娜嘻嘻笑道：“其實我之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和你爸吵架，現在塵埃落定，正好當做驚喜。”
周瓷按着額頭，揚揚下巴說道：“這事我們以後慢慢聊，今天我可是應你的要求，特地給你把大畫家帶來的，別浪費事情。”
瑪麗安娜捂着胸口，看向宋璃認真說道：“我當時看見那副畫，除卻震撼之外，其實并未完全讀懂，現在我才知道，我原來一直很羨慕你的母親。”
“你羨慕她？”宋璃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點頭笑道：“她做出的選擇，讓活着的人十分痛苦，卻也讓她徹底得到自由，所以我很羨慕她，最後，她選擇了自己。”
關于自己的母親，宋璃一直以來，有太多沒想清楚的事情，現在突然得到了答案。
她怔怔看着瑪麗安娜，而瑪麗安娜确實看着周瓷，她緩緩說道：“我知道你這麽多年，一直在糾結什麽，但我可以告訴我，至少對我來說，我心中會有愧疚，但從沒有後悔過生下在外人看來，把我徹底套住的孩子。”
“你，真是這麽覺得？”她問道。
瑪麗安娜點點頭，咧嘴笑道：“至少我覺得，憎恨不一定存在，但當她做出選擇之後，她會希望你原諒她。”
宋璃的眼睛突如其來的睜大。
她一直以為，她是母親的負擔，因為她，所以母親最終也沒得到真正的自由。
因為她，她只能瘋瘋癫癫的死亡。
她讨厭後媽和宋國棟對于生男孩的執着。
但她也曾想過，如果她是個男孩——
這種自我厭惡的想法幾乎伴随她的整個青春期。
她是不該存在的人，她是母親痛苦的根源。
她不曾真正原諒自己，也沒有真的放下，但今日，瑪麗安娜卻給出另一種解釋。
周瓷望着她滿含期待的母親，勾勾嘴角，輕笑道：“你也不必愧疚，我沒有責怪過你，甚至很高興你做出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