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收入(二合一)
第35章 收入(二合一)
立完廣告牌, 周祁安功德圓滿地上樓。
臨近下班,超市的廣播停止,先前還挺熱鬧的一層陡然彌漫着荒涼的氣息。兩條觀賞錦鯉在水池裏瘋狂游着, 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累。
外面天色又黑了不少,周祁安也不再耽擱,刷電梯卡以最快速度上樓。
三層。
僅有的幾家店鋪此刻已經歇業,偌大的空間只有連帽衫一個活人。對比周祁安離開的時候, 他連姿勢幾乎都沒怎麽改變。
“謝了。”
自作主張地讓人看店,周祁安現在又自說自話地道謝。謝完他撿起剩下的紙,趴在米櫃上寫計劃。
1.保住工作
2.找到索米鬼,順藤摸瓜尋找到靈異源頭, 最後解決
進一步總結:打工, 殺鬼。
“這次同樣開了個好頭。”
顯然,怪物乘客口中的信息非常重要, 只要應聘上他們聊天中透露出的店鋪, 就可以獲知重要信息。
接下來自己應該會很容易觸發有效任務。
寫到一半,周祁安另一只手捂住口鼻。
電梯旁再往裏走就是衛生間,消毒液和難聞的騷臭味會時不時飄過來。一開始他歸咎為衛生間的味道, 後來意識到不對, 好像是米罐發散出的味道。随着時間拉長,氣味還在進一步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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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況下, 肯定是要打開罐子查看一下。
周祁安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他咕哝着:“反正明天米要賣出去。”
看了也白看。
從九點到十點,再到十一點……硬是一件多餘的事情都沒做, 不知道是不是安靜待在一處太久了, 漸漸的, 周祁安湧現出了一股強烈的困意。他趴在玻璃桌上眯了一會兒,中途有試圖刻意保持清醒, 但很快就無法抵抗翻湧上來的疲憊。
昏昏沉沉中,只覺得身上越來越重。
耷拉下眼皮的一刻,視野反而清晰了。
正前方,透明的米罐上浮現出一張面目全非的臉孔。
這張臉孔非常憤怒,好像在質問為什麽不看它!
周祁安渾身一顫,卻絲毫無法移動。伴随一聲脆響,他眼睜睜看着罐子破裂,散發腐臭味的大米潮水一樣地湧來。
他拼命後退,不過無濟于事,半分鐘不到,那米已經要流到面前。
“救……”
剛一張嘴,生大米源源不斷地從口腔湧入食道,堵塞在喉嚨裏。
剩下的米粒順着耳道強行灌入,周祁安快要被填充成一個“米娃娃”。
被壓得快要喘不過氣,除了最開始條件反射的求救,周祁安立刻冷靜了下來。
從上樓到感覺到困倦,中途自己幾乎沒怎麽動,更別說觸發死亡規則。
大米是店鋪最寶貴的財物,用爆破米罐的方式來殺人也實在是奢侈。
最不對勁的還是缺少了一種聲音。
在懷疑漸深後,喉嚨裏的米竟然少了點,周祁安勉強能擠出幾個字:“夢,還是幻境?”
米罐中面目全非的臉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
“傻……X……”
先不說其他,最大的漏洞是在耳道被堵塞前,他沒有聽到跑步聲。
“如果我是那個連帽衫,看到別人店鋪出問題了,我肯定跑得比斯先生還快!”
就像第一個副本夜晚,他逃命,其餘玩家光速鎖房間門。
雙方隔着的距離不遠,周祁安可以确定,自始至終沒有聽到任何糖果鋪傳來的動靜。一個人在緊張或者緊急狀态下進行反應,肯定有響動。
意識到所處的環境和現實有壁,周祁安立刻嘗試清醒。
事與願違,很快他就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鬼壓床,渾身上下沒有一個關節是能活動的。
另一邊,現實中一道身影正在無聲無息地靠近。
半趴在櫃面上的青年緊閉雙眼,臉色慘白,最重要的是呼吸已經重度困難。
連帽衫靜靜看着他做垂死掙紮,在殺和救之間遲疑一瞬,最後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
大概是受到周祁安的創作影響,連帽衫也開始創作。
創作欠條。
O欠O一條命……
第一個O是周祁安,因為連帽衫不知道周祁安的名字,所以畫了一個Q版,只是畫技堪憂。第二個O自然是債權方,因為不方便透漏自己名字,所有也用Q版代替。
但當寫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想到什麽。
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記憶中,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以類似的方式讓契約成立。
連帽衫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下,欠條的最後一句話落于紙上:願意歸還【小鬧鐘】加一個三星級以上道具。
他抓起周祁安的手,就要按下手印。
“唔……”青年忽然動了下,似乎有要醒來的征兆。
隐藏在厚重劉海和眼鏡下的面容夾雜着一絲痛苦,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很快連帽衫意識到,現在不該看臉,應該要去判斷對方清醒的部位是什麽。
這人明顯是被魇住了。
最常見的脫離方式是聚焦一個點,讓身體的某個部位動起來,然後進一步掌握身體的控制權,最後擊穿整個夢境。
手沒有動,腿沒有動,關鍵部位……
剛醒來的周祁安一個鯉魚跳,一拳頭掃過去:“卧槽,變态?!”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一醒來看到有個變态在盯裆,這誰能忍?
連帽衫只是朝旁偏移一步。
周祁安皺眉,那一記重拳明明打到了對方,卻仿若砸在棉花上。
“我在看,哪裏動了。”連帽衫戴着口罩,聲音沉悶無比。
周祁安正要罵街,反應過來什麽,說:“是腳趾。”
這可是特殊進化過的腳趾,遲早能刨地挖出一個別墅,從腳趾開始,他一步步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周祁安警惕問:“真不是搞偷襲?”
話音剛落,突然發現桌上有一張小紙條。
周祁安指着紙片上第一個Q版小人:“這個蛆是……”
“你。”
“……後面這個麻花?”
“我。”
周祁安總算看懂了這張借條,一言難盡地塞回去。
連帽衫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救你。”
周祁安挑眉:“原來如此。”
自己薅走一個小鬧鐘,對方想加倍賺回來。不過究竟是救人賺,還是殺人賺,完全視情況而定,或者說看心情。
被連帽衫一打岔,他遲來地關注起身後的大米,發現都還好好裝在罐子裏時,松了口氣。
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白熾燈管很有節奏地一根根亮起。
兩人默契地停下說話。
電壓不穩,忽閃忽閃的燈光照在裂開的瓷磚上,除了縫隙間肮髒的泥垢,裏面還混合着一些灰白色的碎末……周祁安突然低頭仔細看了下瓷磚縫隙,甚至伸手摸了下,神情莫名。
“對了,我剛剛睡了多久?”
回答他的是降臨的鐘聲。
咚的一下,鐘聲傳遍整棟大廈,一連十二響,預示着零點的到來。
殘餘音鳴下,整個世界換了一層慘白的濾鏡,不少正在大廈內活動的玩家同時停下腳步,神情凝重。
鐘聲徹底消失,周祁安聽到了來自游戲的提示音。
【支線任務一開啓】
【支線任務:完成米鋪老板的要求--收米(不得少于四斤)。】
【任務獎勵:老相片(涉及主劇情線索)
溫馨提示:收米越多,越有機會觸發道具獎勵。】
自任務下發後,周祁安在米鋪等了很久,別說人影,鬼影都沒見到一個。
無聊中,他瞄了眼連帽衫:“你不去做任務?”
怪物乘客念叨的幾家店鋪應該都可以觸發涉及主線劇情的任務,這是買了消息不用,陪着自己耗時間嗎?
連帽衫沒有回答。
又等了一會兒,周祁安忽然站起身,意識到可能想岔了。
收米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等着人來賣,一種是上門收。只不過米鋪老板下班前強調了看守店內財物,所以他潛意識按照第一種對待。
周祁安看向光線最為昏暗的幾家店,雖然白天店面沒開,但門口堆放着一些生活垃圾,證明有人居住。
他不準備繼續等下去了,直接離開。
見周祁安走得如此幹脆,連帽衫血紅色的眼珠中,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微的詫異。
對方難道就不擔心店裏財物被破壞?
他伸手撈了下自己的影子:“你也去做任務。”
影子一尾游魚般竄高走低去做支線任務,連帽衫似乎有着嚴重的嗜睡症,閉着眼睛,陷入了深度睡眠。
·
兩側所有的店鋪一字排開,五花八門的招牌顏色有種市場大排檔的風格。
周祁安依次開始敲店門。
“有人嗎?收米。”
第一家無人應答,第二家無人應答,敲到第三家,店門開了,一個笑容滿面的老太太出現,喉嚨嘶啞:“原來是收米的來了。”
她打開門,主動請周祁安進去。
周祁安認真看了她兩秒:“你不正經。”
“?”
周祁安:“正經人誰大晚上給陌生人開門?”邊說他邊往裏走:“下次注意啊。”
老太太虛僞的笑容凝固。
對待明顯有問題的npc,禮貌是沒有用的,周祁安抓緊時間觀察環境。
屋內到處懸挂着燈籠,鮮紅色的光芒映照在四周牆壁上,和路邊打光的豬肉店給人感覺如出一轍。玄關直對供臺,遺像裏的人年紀很輕,看着也就二十出頭。
供臺上的香煙霧統一飄往旁邊的小房間,一尊棺材靜靜停在逼仄的角落。
棺材色澤很淡,比白桦樹的顏色還要更慘淡一些。
棺材板沒有蓋嚴,裏面似乎有冷氣萦繞。
老太太指着個髒兮兮的秤,神秘兮兮地說:“來,小夥子,站上去。”
常見的家用體脂稱,不知名的液體黏在上面,更像是菜市場稱肉的秤砣。
“快些咧,稱完才能收米。”
見周祁安不動,老太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急促:“快啊。”
周祁安站在一處,望着前方供奉遺像的臺子:“老人家,供臺歪了。”
他這會兒又有禮貌了,主動幫忙,半蹲下身,單手擡起櫃子一側給它扶正。
起身時拍拍手上的灰,望着外面黑色垃圾袋說:“我再幫您去扔個垃圾。”
話音落下之前,人已經在門口,下一瞬間周祁安險些跑出了音速。
後方,老太太樹皮一樣幹枯的臉孔全是惡寒。
她渾濁的眼睛能清楚看到周祁安跑去了哪裏,但她沒有阻止,也沒有追上去,只是在原地發出一陣滲人的冷笑。
想要收米,這小店員就得回來。
老太太冷笑聲還沒停止,瞳孔中的倒影不斷放大,周祁安放下垃圾自覺跑回來了。
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如一道雷電掠至。
老太太稀疏的頭發在靜電下全部豎了起來。
“……”
周祁安沒有去秤那裏。
等老太太反應過來,他人已經站在棺材邊,沖老太太招招手,示意她把秤拿過來。
老太太渙散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反應過來什麽。
先展示力氣,再展示速度,此刻年輕人可惡的表情中寫着一句話:敢動我,扛起你兒子就跑。
反正棺材板也沒有釘,撈具屍體還不容易。萬一真不好撈的話,還可以毀。
“!!!”綁票死人,畜生!
渾然不覺老太太想要殺人的目光,周祁安突然捂嘴嘴巴,幹嘔了一聲:“抱,抱歉。剛扔垃圾好像被味兒熏到了。”
再不快點,吐你兒子棺材上。
細長的腰身緩慢地俯下,仿佛下一秒真要吐出來。
“嘔。”
“住口!”
老太太穿着布鞋,過分小的腳殘影般掠過水泥地,端着秤來到周祁安面前。
她佝偻着背把秤放下,一時間頗有種在伺候人錯覺。
周祁安這次一點也不客氣地直接踩上去。
他的半只胳膊還蠢蠢欲動地放在棺材上,時刻有要挾持人質跑路的趨勢。
髒兮兮的秤上,血紅色的數字來回變動了幾下,最終停下來。因為秤表面太髒了,周祁安只能看到末尾的數字。
盛怒的老太太忽然又笑了:“和我家幺兒差不多重……”
似乎是顧慮着周祁安一直徘徊在棺材面前,老太太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後,并沒有下一步異動。
稱也稱了,周祁安冷冷問:“米呢?”
老太太神經兮兮地笑了好幾聲,最後說:“別急,我家不産米。真正批發米的地方需要辦理登記,你有照片嗎?沒得話先去金氏照相館,直走就能看見。”
周祁安定定看了她幾秒,說:“哦?”
口吻明顯有着存疑。
【獲得線索:取米需要照片登記,請前往金氏照相館】
系統提示音出現的一刻,他才把手從棺材上拿下來,看着還有幾分戀戀不舍:“那我就不打擾了。”
什麽店鋪收米上門還要拍照,做證件嗎?
臨走前,周祁安主動幫忙帶上門。
老太太連忙緊張地跑去檢查棺材。
門合上的過程中,燭光中遺像裏的照片像是活了一樣,嘴角緩緩泛起一個邪惡的笑容。
和那個恐怖的笑容對上,周祁安原路返回,連盤端起桌上的供品走人。
遺像:?
————
離開老太太家,周祁安開始尋找照相館。
金祥大廈建立得時間很早,設計上存在不少缺陷,大部分位置劃給店鋪,左面還有露天專櫃,中間供人走得地方就很狹窄了。
前方幾乎是一條甬道,大圓柱擋住了後面店面的半個招牌,店鋪沒有被燈光覆蓋到,隐約可以看到金氏照相館幾個字。
“歡迎光臨。”
清脆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周祁安身體一顫:“你差點把我供品吓掉了。”
“……”
黑暗中門口竟然站着兩名禮儀小姐,正頂着一張白到模糊的臉龐鞠躬。她們頭是低的,但眼睛一直在往上睜,裏面全是眼白。
見周祁安不進去,她們腰彎得更低了,“歡迎光臨。”
兩個人幾乎堵死了路。
遇到黑店了。
這一刻,周祁安有點想媽。
被死死盯着,他不進也得進。
才邁入門檻,兩名禮儀小姐一左一右在他身邊,幾乎是以一種扣押的狀态将他按在了座椅上。
座椅正對面是一張鏡子。
除了禮儀小姐,鏡內還倒映着一張陌生的面孔。那是一個卷發男,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周祁安背後,臉是類似石膏的質地,五官很立體。
繼續往下看,卷發男的脖子上竟然插着一把很有年代感的老式剪刀。
目測職業為理發師。
一名禮儀小姐微笑提着化妝箱過來。
周祁安:“這裏不是照相館?”
扭曲的手指放在頭兩側,理發師拔下脖子上的剪刀,轉動周祁安的腦袋,讓他直面鏡子。
“我們是一家專業的照相館。”
鏡子旁邊就是店內的宣傳板:
1.專業照相,涵蓋妝造。
2.加急沖刷,保證客戶自進門起二十分鐘內拿到心儀的照片。
3.金果果水果鋪老板不得進入。
禮儀小姐已經開始精心為周祁安上底妝。
粉底沙膩膩的,糊在臉上很難推開。禮儀小姐手下的力道突然變重,喉嚨裏擠出嗬嗬妒恨的聲音:“客人,你皮膚真好。”
“你也很好。”周祁安對着那張基本沒有五官的臉說:“自帶磨皮功能。”
其實禮儀小姐更該稱贊他的眼睛。
周祁安已經看到了好幾個适合攻擊的角度,只要召喚出【白绫】,就有機會纏住怪物,得到逃跑的喘息之機。
身體微動的瞬間,他的視線重新在宣傳板第二條和第三條指尖徘徊,好像在遲疑着什麽。
然而沒有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卷發男還真的是一位理發師,迫不及待地給周祁安套上白色的理發圍布。
屋內突然有了一抹光。
如聚光燈從頭頂照下,周祁安成了屋子裏唯一焦點。
光影交替下,牆上理發師的影子和客人的影子有了奇妙的重合。
一陣尖銳的疼痛,讓遲疑中的周祁安回過神。
理發師擺弄着剪刀,只撿發梢末端,但影子照射出的又是另一種畫面,這剪刀幾乎戳進了血肉,甚至更深處。
咔嚓,第一剪刀下去,周祁安幾乎疼到痙攣。
那種痛楚不是言語能形容的,周祁安差點就想起身了,理發師幽幽問:“客人,你不想要照片了嗎?”
沒有照片就辦理不了收米登記,周祁安滿頭冷汗坐着。
理發師繼續動刀,口中碎碎念着:
“水果店老板就是個賤人!經常偷我這裏的電,導致我門口燈牌都亮不起來……”
他把所有的憤恨都集中在剪刀上。
周祁安疼得冷汗直流,卻是沒有接他的話,半晌,他疼得一邊哆嗦一邊強調:“先說好,我不會為染發多掏一分錢。”
附加隐形消費項目都去死。
說完,顫抖着拿起供品裏的蘋果,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硬剛的操作,讓理發師目光一沉。
理發店外,連帽衫站在陰影處,但忙活的禮儀小姐沒有注意到他。
周祁安看到了,燈光暗淡,鏡子中映照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好怪。”
這個連帽衫怎麽給他的感覺和剛剛不一樣,就像是幽靈,沒有實體?而且很難看清五官。
周祁安的感知沒錯,正在注視這裏的是連帽衫外出工作的影子,它剛好路過。
影子拿出一張欠條晃了晃,意思需要幫助嗎?
某種程度上說,裏面人行為略蠢,想要從理發店全身而退無非就是順着理發師的思路,打聽他和水果店的恩怨,然後觸發支線任務,任務結束估計就能拿到照片。
但對方卻選擇硬抗。
理發店內,周祁安依舊沒有打聽恩怨的意思。
痛覺體現在精神上,從鏡子裏可以确定,肉體是完好無損的。那就和先前被米淹沒差不多,不同的是這次是純粹清醒體驗。
普通人可能抗不過去,但他不一樣。
就當是有痛手術了。
大約先前的說話激怒了理發師,後者故意延長每次下剪刀的時間,欣賞着周祁安被鈍刀磨肉的表情。
全程周祁安只是看着鏡子,他慢慢啃着蘋果,不顧滴落的冷汗,垂下來的睫毛籠着層淡淡的陰影。
另一只手,指甲幾乎陷入了轉椅的膠皮扶手裏。
不知過去多久,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徹底宣告結束。
理發師終于做完一個滿意的造型,他立刻把剪刀插回原位,堵住脖子上的血洞。
每次做頭發,對理發師而言也是場不容易的活計,剛為了折磨周祁安,血洞流血的時間有點久。
“客人,可以去拍照了。”
周祁安渾身脫力,沒有辦法做到立刻起身。
理發師俯下身,吹出來的氣令人頭皮發麻:“客人,快點起來,攝影師等很久了。”
周祁安擡起才恢複一點力量的胳膊,聲音因為虛弱降低:“讓他等着。”
說罷,吐出蘋果籽,随手取下假發,扔在理發師面前。
剛做完的發型秒沒。
“你剪錯頭了。”周祁安嘴唇蒼白,吐字卻十分地清晰:“來,再剪一次。”
理發師:“???”
“剪啊。”
“……”
不大的店面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偶爾汗水從青年細長的脖頸滾落,滴在剪發圍布上,和上面髒兮兮的痕跡混合再一起。
這回換理發師汗流浃背了。
他們店鋪有明文規定,要在二十分鐘內讓客人拿到心儀的照片。
這一條大大方方寫在旁邊牆壁小挂板上,想抵賴也抵賴不了。
周祁安瞄了眼時間,至少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
理發師望着地面立起來的假發,臉色難看:“你怎麽不早說?”
周祁安平靜:“關你屁事。”
盡管痛得說話都不利索,他依舊體面地維護着權益,顫抖着手拿起第二顆蘋果補充能量:
“二十分鐘內拿不到照片,我可以索要賠償吧。”
理發師脖子上的剪刀變得越來越紅,聽到索賠,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血霧中。
周祁安艱難動了下身子,擡起下巴道:“又過去了一分鐘,如果我沒算錯,還剩下兩分鐘左右。”
理發師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拉扯出一個僵直難看的笑容:“客人,有話好好說。”
周祁安伸左手。
錢,給錢!
說什麽說。
看他油鹽不進只進賬,理發師臉色從石膏白氣成了鐵青,咬着牙從抽屜裏取出一沓染血的冥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這是您的誤工費。”
周祁安伸右手。
門口的影子怔住。
理發師已經渾身氣得顫抖,屋內溫度驟降不少。寒氣順着脊梁骨爬行,風幹了冷汗,周祁安不禁咳嗽了幾聲,但始終沒有收回手。
片刻後,右手又多出一沓冥幣。
周祁安嘆了口氣:“我好恨。”
恨自己不是千手觀音,不然每只手都要塞滿。
一陣嘩啦啦的聲音打斷他的盤算,獨屬于金幣的跳躍音驅散了一點寒意。
【染血的冥幣:聽說摸過它的人都會沾染不幸,可從事鬼怪間貨幣交易。】
不幸?
周祁安才不在乎這些。
他掀起眼皮,撫摸着自己的第一筆夜班收入,一個成熟的員工,要學會給自己發工資。
“貧窮才會帶來不幸。”
片刻後,看着快要咬碎牙齒的理發師,周祁安擡頭微微一笑,這位就是前車之鑒。
作者有話說:
周祁安:
無敵是多麽,多麽寂寞~
再見了媽媽,我即将無敵!
正在趕來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