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司
第30章 上司
周祁安忍住沒有罵全, 注意力回到論壇上。
他第一次登陸蔚藍論壇,哪怕對着老舊的頁面,看什麽也都是新奇的。現在首頁的帖子幾乎都在讨論聖器, 其次便是副本入口。
“稻米野人山,人魚之森……這些都是現實世界國家的景點。”
設立入口就像是一個公交車站點,是等着人自發去的。
周祁安仔細回憶,确定斯先生沒有提起過多久進一次副本, 如果不去呢?
搜索關鍵詞【入口】,相關帖子不少。
一年前還曾有新人小白在問相關問題,評論大多在嘲諷:不去也行,嘻嘻。
好在最後, 總算瞧見一位比較心善的玩家解惑:
[ID115588237:進化開始後, 如果其他器官一定時間內無法進化,會被先進化的器官拖垮身體。]
這就相當于是在高速公路上開魔改拖拉機, 稍有不慎就會車毀人亡。
周祁安正饒有興味地看着, 視線突然偏移了一下。
右上角的小信封标志裏有紅點閃爍,點開後是陌生ID的好友請求,是韓麗那邊的好友通過請求。
同時發來的, 還有一長篇游戲基本內容總結。
有現成的答案書, 周祁安也懶得翻帖子。
總結第一句,就讓他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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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工作人員有能力在同等難度範圍中, 幹預玩家進入的副本類型。
“……”
這不就是說明,未來還可能和斯先生遇到?
“幸好沒早點告訴我。”周祁安抿了抿唇。
斯先生圖謀聖器, 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就算尊重了也是無用功。
早知道再把對方得罪的狠一點就好了。
經驗貼中最有趣的當屬單獨列出了一塊區域, 叫【十大傳說級怪物排行榜】。
第一句用紅色加粗字體标注,十分矚目。
提示:看到任何有可能和傳說怪物聯系上的元素, 建議立刻殺死剩餘所有玩家,搞成單人副本降低難度。
“的确是韓麗會提的建議。”周祁安搖頭。
【第十名:黑山羊
能力:致幻,和普通幻境不同,黑山羊能窺視人類藏在心底裏的欲望
分辨方式:當你遇到和心底欲望有關的測試,請高度警惕!
八卦:有傳未羊和它有遠方親戚關系,在一衆工作人員中地位很高。】
居然還有八卦?
第九名……
周祁安急着補覺,一目十行掃過去,看到最後瞳孔微微一縮。
【第二名:太歲
危險等級:???
能力:未知,以神秘著稱。玩家從未見過,有關太歲的傳聞最早出自副本工作人員的八卦。據說斯先生犯了太歲,被剝奪卯字命格。
其餘卯兔工作人員皆稱卯先生,唯他只能用其他代稱。】
“原來是這樣。”
周祁安幸災樂禍,怪不得斯先生垂涎聖器,該不會是想借此向太歲複仇?
太歲的危險等級可能比列出來的高,畢竟至今為止也無人見過。
【第一名:夢魇,也稱夜魇
危險等級:???
能力:古往今來關于它的故事無數,鬼壓床只是其中一種,夢魇能投射夢境,輻射範圍未有定論。
分辨方式:無解。
據傳夢魇連怪物的夢境都可以輕松影響,能化虛為實,副本中除了怪物,你見到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顆石頭都有可能是他投射的魇體之一。
八卦:目前下落不明。
個人愚見,夢魇有極低的概率來到現實世界。】
用了愚見二字,是因為這種說法任何一名老玩家看到都會覺得可笑。
誠然現實世界有副本入口,但npc無法徹底通過隧道,過去無數次的實踐已經證明這點。哪怕是周母這樣極為特殊的例子,本身也是現實世界的人,而非副本怪物。
周祁安對韓麗不由高看一眼,這個女人沒有什麽道德價值觀,也不算太聰明,但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确實有過人之處。
至少她很清楚一點。
“沒有絕對的事情。”
周祁安把手機放到一邊,“夢魇的能力或許可以模糊現實和副本的界限。”
管他呢,一個才入副本的小菜鳥,再怎麽倒黴也不會直面這種大BOSS。游戲如何針對,難度都是有個上限的。
夜深人靜,周祁安陡然臉色變得陰沉。
他爬起來重新拿起手機:“忘記對工作日鬧鈴了。”
……
此刻現實世界是黑夜,游戲世界還殘留着白晝最後一抹餘光。而連通兩個世界的副本連接點,隧道內從來沒有白天黑夜,永遠是驅散不盡的霧氣和數不清永久遺留下的屍體。
一道不和諧的黑氣混淆在白芒中,如煙卷塵霧般擴散,最終穿梭到了隧道盡頭。
游戲和現實世界的交接處,無形的屏障在出現一點漣漪後,再度恢複了平靜。
黑氣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正要繼續向前時,後方傳來了什麽聲音,黑影頓了頓。
“聖器居然開在晏陽區,這可省了不少事。”剛從副本裏出來,還沒徹底進入現實世界玩家笑眯眯說道:“近水樓臺先得月。”
旁邊在脖子上紋着刺青的娃娃臉點了點頭:“我有一萬種方式把這個人找出來,然後……”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心照不宣地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
和他們同批下副本的其他玩家一下車就開溜了,顯然兩人二人兇名在外。
“得到聖器後……”
話未說完,娃娃臉挂在嘴邊的笑容凝固,這顆腦袋永遠停在了年輕的剎那。
他的同伴瞳孔睜大,頸部也忽覺一涼,滴答滴答的血水落地,彙聚成一條恐怖的血溪。
兩個大活人逝去了,霧氣中的站牌上,多出兩個串起的腦袋。
黑影沒有思維,沒有表情,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聽到聖器條件反射出手,之後機械化地繼續前進。
最後它飄進了一處房間內。
不透光的房間內,桌子上到處堆着書。
正伏案休息的男人半睜開眼,露出的灰白色眼珠銳利冰冷,看不出一點屬于人的溫度。
似乎感知到面前多了道影子,他緩緩坐起身,露出幾乎毫無瑕疵的一張臉,合攏手心輕易吸收了黑影。
“祁安……”不知過去多久,男人的喉嚨裏艱澀地擠出兩個字。
恍惚間,更為久遠的記憶浮現——
“我的力量,記憶,一切很快都會被它收走。”青年平靜地站在身前,緩緩說道:“當我再次踏上這條路的時候,你要按照約定,給我你的夢魇之心。”
他要靠另外一種途徑,以最快速度成長起來。
“……這對你而言很容易。”青年走近了些,微笑說:“只要在0814這個副本中,創造出一具魇體,然後讓它守着這顆心髒就好,我會來取。”
“不行。”男人低聲說:“魇體只有殺戮的欲望,你大概率會死。”
“這樣才好啊,和所有獵殺玩家的怪物沒有區別,這樣就能徹底瞞過游戲了。”青年反而很愉悅:“嗯,作為報答,晚上我請你看電影,看新上映的《阿凡達》好了。”
“祁安。”男人閉上眼,叫着他的名字,第一次語氣中帶着疲憊和抗拒。
魇體只會繼承本體很小部分的智商和實力,即便是這樣,也不是一個新人能夠抗衡。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青年逐漸斂去的笑容,以及平靜的注視。
一縷陽光頑強的透了進來,男人從過往的記憶中回過神,緩緩摸向自己心髒的位置。
須臾,他帶着一絲解脫:“三年了,你終于拿走了嗎?”
三年裏,他無數次夢見失去記憶和力量的青年以各種形式死在魇體手中。
三年之期已至……
噩夢中的情景沒有上演。
青年眉眼如初。
魇體被捅了個對穿。
·
翌日,七點半。
幽靈一樣的洗漱收拾完畢,周祁安從櫃子裏拿出一頂新假發帶上,熟練地戴上備用眼鏡,夾上公文包,嘴裏叼着個豆沙包,準備出門。
生活富足,人都變寬容了。
自從有了車,周祁安發現周母催婚的欲望大概少了珍貴的百分之一。
他媽已經有十二個小時沒說再不結婚你就死定了。
相對好些的心情在來到公司的一刻降到谷底。
同事正坐在工位上吃早餐,看到他眼睛都瞪大了,說着一連串卧槽跑過來:“天!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先逃婚後誤工阿姨不肯報失蹤。”
周祁安看了他一眼:“你唱Rap挺有天賦。”說着掃了眼辦公室的方向,投去一個你懂的眼神。
“老板出去見客戶談生意,上午不來。”
周祁安松了口氣,回到工作崗位上把之前的策劃發過去。
因為那邊是個雞蛋裏挑骨頭的性格,電話裏負責人不停提着似是而非的離譜要求。
旁邊的同事同情說:“現在工作不好找,忍忍吧。今天人事新招了一名實習員工,因為人手不夠,都被打發出去跑外勤。”
下午六點,下班時間到了上司還沒回來,大家都不敢離開,包括周祁安。
六點二十九,電梯門終于緩緩打開。
穿高檔皮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出來,他梳着大背頭,走路會刻意放重一些聲音,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因為皮膚白中泛着一點微青,私下員工都編排他是吸血僵屍,是舊時代的封建餘孽。
上司單手拽了下鮮紅色的高奢領帶。
同事小聲對周祁安說:“禽獸的脖子被勒着了。”
陰森森的目光突然掃過這裏。
同事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裝作認真工作的樣子。周祁安也盡量低頭,縮小存在感。
下一刻,陰陽怪氣的聲音就自頭頂響起:
“新郎官,蜜月這麽快就回來了?”
所有工位上大家都十分安靜,生怕制造出一點噪音被注意到。
“來我辦公室。”上司趾高氣揚走在最前面,行動帶風。
周祁安默默起身。
同事抱拳:走好。
周祁安跟着老板來到辦公室。
“把門關上。”對方頤指氣使。
門還沒徹底合上,一份文件就猛地砸過來,幸虧周祁安躲得快,才沒被砸到。
“婚禮那天的鬧劇就先不說了,曠工兩天,我給你臉了是不是?公司不是做慈善的,要麽幹要麽滾蛋!”
鮮紅的舌頭不斷在口腔內上下彈動,活像是原始森林裏的蜥蜴。
罵到一半,上司突然想起來什麽,拿起座機打到外面:“不是說今天新招了人?人呢?”
那邊怯懦回應:“跑外勤,估計看下班時間到,就直接回去了。”
上司破口大罵:“讓他滾回來!”
摔斷電話後,上司繼續數落周祁安。
一直吐沫橫飛地罵了二十分鐘,期間他還能一心二用罵別人:“這麽久不來,新員工是把路上的螞蟻踩死了嗎?”
周祁安微皺眉頭。
親媽那裏對自己還殘存着幾分溫情,但頂頭上司……哪怕現在身體已經經過一定進化,那種恐怖壓抑的感覺也沒有消失過。
一身名牌西裝下,不知道活着的是個什麽孽畜。
茍一茍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正想着,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迎面進來一個面容還有幾分稚嫩的年輕人。
短短一個照面,雙方都怔了怔。
來人甚至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畢竟昨晚夢裏都是湖裏爬上來的藍發妖異青年,操縱聖器戳穿了神像的一幕,宛若一尊新的高大神祇。
周祁安詫異于這位聖父大學生不是才金榜題名,該去上大學,怎麽來公司報道了?
莫非是趁着假期實習?這個社會已經卷成這樣了嗎。
大學生的出現明顯幫助周祁安分擔了火力。
上司看到大學生,刻薄的唇瓣一張一合地更快了:“現在的年輕人可真厲害,你看有誰下班時間一到就走的?”
“問你話呢?面對領導你就這個工作态度嗎,啊?不夠努力,不知感恩……”
大學生回過神,大步流星走到上司辦公桌前,直接把一沓剛打出的白紙黑字撂上去。
正不停輸出的上司冷笑着拿起來,定睛一看——
《勞動法》。
剛被叫回來時專門在複印店打出來的,還很熱乎。
辦公室的氣氛死一般的沉寂。
都知道自己的權益,但維護的人很少。大公司永遠不缺人,你不幹自有人頂上。
大學生渾然不懼,此刻他像是一個巨人般,打開手機準備錄視頻,同時說:“我有一個網絡賬號,學習之餘會分享學習經驗,錯題集,還會自己寫小說,現在有一百來萬粉絲,活粉!”
“如果你再侵占我的下班時間,我會曝光。”
說完,偏頭看周祁安,語氣不自然地帶着幾分畏縮,他不知道該稱呼什麽,就叫了一聲哥。
“哥,你也是來宣揚《勞動法》的嗎?”
大學生完全沒有注意到,正坐在辦公桌旁的上司眼神冰冷,細看瞳孔中還藏着一抹猩紅。
周祁安:“……”
別叫哥,我不認識你。
還有,我是法盲。
作者有話說:
周祁安:你猜我為什麽在這個公司裏不反抗?
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