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共轭
第10章 共轭
這清脆的開門聲,直擊靈魂。
周祁安才放松了不到兩秒,身體再度緊繃起來。
要是被荀富翁撞見了,他就是長着十張嘴也說不清。對方專門設了個供臺,現在神像不見了,那還了得?
沒有一秒鐘的猶豫,周祁安吸了口氣,重新提起酸軟的步伐朝樓下沖去。
原先封鎖住樓梯口的鮮血和內髒屏障消失不見,只殘留着些難聞的味道。
客廳,韓天生有些暴躁地擠着眉頭。
“怎麽就全部怪我了?誰知道那個新人膽子這麽大,上去就敢發聲胡扯兒子身份。”
韓麗摸着長長的紅指甲,神情陰霾:“算了,他八成要涼,等他死了,處在邊緣地帶的人物就能更加接近核心,你的任務也就來了。”
老玩家早就看破殘酷的游戲體制。
和現代的繼承者法則一樣,沒有明确遺囑的情況下,妻兒是直系親屬,相應的,得到任務和線索最多。
邊緣玩家想要成為繼承者,除了讨好荀富翁,還有一種更加便捷的法子:殺了其他人。
“你們也太不善良了。”
淩亂奔跑的腳步聲中,周祁安出現在他們面前。
韓麗猛地站起身,又不說話。
一天之中,這個新人已經帶來太多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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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安呼氣:“感謝老鐵送來的又一條線索,你們兄妹完全可以暴力襲殺我,卻遲遲不動手。看來副本裏還是不要随便直接動手殺人的好。”
幾人的對話被還在門外透氣的大學生聽見,只覺得渾身一陣惡寒。
大家明明可以用溫和的法子共贏成為繼承者,但為了得到更多的遺産,都趨向自相殘殺。他擡頭望着斯先生恐怖的兔子臉,都感覺沒有人類的面目可憎。
大學生怔怔問:“所有的玩家……都是這樣嗎?”
視人命如草芥,仿佛宰殺的只是普通牲畜。
斯先生聽到這句話,很是平靜:“一條建議,從人類角度出發,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可以向他求助。”
紅色眼珠裏的餘光是在看周祁安。
大學生順着望過去,愣住,最不善良最恐怖的就是他好嗎?!
斯先生冷笑:“都想要靠殺戮奪得遺産,起碼他的第一殺戮目标不是玩家。”
周祁安更加針對npc,那對兄妹則是要讓其他人團滅。
兩個出發角度,代表兩種截然相反的态度。
大學生并沒有見過韓麗害人,站在他的角度下意識反駁:“可他在釣魚執法,故意引誘其他玩家去舉報。”
明明人性是經不起試探的。
斯先生重新回歸石雕狀态,意味深長說:“那你可一定要保持好本心。”
仿佛善意叮咛的一句話,卻讓大學生在陽光下因為冷蜷了蜷手掌,塞進兜裏試圖汲取到一絲溫暖。
大學生本想說什麽,卻被突如其來的吼叫聲吓得噤若寒蟬。
“誰?!誰幹的!”
荀富翁暴怒的聲音從頂樓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拐杖哐當哐當砸地的響動,他加快步伐下樓梯。
荀富翁氣急敗壞地吼叫,聲音都能掀翻屋頂。
衆人覺得他沒被氣死也算是個神跡。
“所有人,都給我過來!”
這下連荀二都過來了,統一坐在客廳裏。
“你們中是誰……”荀富翁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偷走了神像?”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陰森,牙齒都因為怒意在顫抖。
韓麗立刻朝周祁安看去。
不過她什麽都沒說,沒有證據就瞎咬,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
荀富翁的視線掃到滿身汗的周祁安時,頓了一頓。
“兒,你怎麽出這麽多汗?”
一邊王老板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
周祁安淡定說:“生命在于運動,我剛在健身,可惜這裏沒辦法舉鐵。”
【荀富翁對你的觀感持續上升,友善度+15。】
【他看你越來越順眼了,間接性癡呆讓他已經忘記昨晚給你剝蝦的不愉快。】
“不錯不錯。”
眼看荀富翁不但信了這離譜的借口,反而流露出滿意的神情,聰明點的瞬間猜出荀富翁喜歡愛運動的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大學生身上,可疑地眯眼:“你是從外面進來的?是在藏什麽東西嗎?”
後者控制不住地緊張,忙道:“我剛也在健身。”
荀富翁突然拉住他的手。
幹枯的皮膚摩擦着手掌,大學生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才運動完的手怎麽會這麽冷?”荀富翁掐着脈搏:“心跳也不像運動過後的人。”
“……我最恨別人騙我了。”
極致的驚慌下,大學生想起斯先生的話,下意識朝周祁安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祁安無動于衷。
反倒是韓麗忽然說:“我們約好了一起在草地做仰卧起坐,他先幫我按着腿。”
韓麗先前經歷了一場戰鬥,也是一身汗,這個借口勉強搪塞過去了。
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大學生看韓麗的目光多了幾分不自覺的依賴。
荀富翁也表揚了韓麗的愛運動,但友善度沒有上漲。
韓麗眯了眯眼,果然任何時候都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周祁安這時才開口:“石雕鎮宅守財,神像丢了,不是該問問石雕?”
他看向門口,問兔子人:“要不你來說?”
斯先生也沒想到城門的火會燒到自己這裏,他搖了下頭,表示不知情。
荀富翁冷哼一聲,透着十足的不滿,但也沒多說什麽。
剛氣壞了,這會兒他呼吸急促,氣有些喘不上來,荀二連忙扶着他上樓去吃藥。
周祁安垂眼,看來他媽偷溜進來的時候,成功避開了斯先生的耳目。
只是有一件事很不對勁。
荀富翁和荀二看到斯先生時沒有任何恐慌,一直默許石雕存在,雖然副本裏npc聽到的看到的有時候和玩家不同,但随意把一個奇怪的點合理化,不利于推導真相。
周祁安首先進行一個合理的猜測,會不會斯先生和他們本身就是認識的?
趁着荀二攙扶荀富翁上樓,衆人尚未散開前,周祁安問大學生:“找工作了嗎?”
大學生嘴角一抽,他都還沒正式去大學報道,找什麽工作?
周祁安:“以後找工作時留心着點,知道黑中介是怎麽騙人的嗎?”
大學生無語說:“無非就是用高薪吸引。”
“這只是第一步,”周祁安緩緩道:“收取高昂中介費後,先帶着求職者們到正規的高薪場所面試,有的面試還分一輪二輪,在這個階段,再以不同理由刷掉求職者。”
“這樣大部分求職者只會認為是自己能力不行,而不是被騙了,更不會報警。”
大學生聽得一愣一愣,還能這樣?
周祁安微微一笑:“實際呢?不過是中介和公司內部人合夥設計的圈套。”
這下不止是大學生,其他人表情也說不上多好看。
類似的套路像極了他們現在的處境,斯先生(中介)利用遺産(高薪)誘惑,帶玩家來這裏,而遺産所有者荀富翁也不是省油的燈。
只不過他們要收取的中介費就不是錢能衡量的,而是玩家的命。
陳緘贊賞地看了周祁安一眼。
老玩家習慣性以任務主導,不會去考慮工作人員和npc間的聯系,正常情況下,就算有也影響不了大局。
不過這個副本似乎有什麽特殊之處。
最可疑的,莫過于一向冷眼旁觀玩家死活的工作人員對菜鳥大學生隐隐帶着關照。
他可不信斯先生是好心。
還不等陳緘細想,那邊荀二伺候完荀富翁吃藥,去而複返。
“神像丢了,父親讓我依次檢查你們的房間。”
荀二看向王老板:“對了,父親說你缺乏運動,太胖了,最好能去湖裏游泳健身一下。”
王老板連忙擺手要拒絕。
任務提示音先一步下達:
【該任務屬于必做任務,不可跳過。】
他頓時面如死灰。
顯然早上的“告假狀”激怒了荀富翁。
陳緘下過一次湖捕撈,對那裏似乎很有興趣,正好現在有‘餌’,方便他深入研究,說:“我和你一起。”
王老板大喜,像是看救命稻草一樣看着他。
韓天生也要去湖邊找線索,至于韓麗,同樣有一個單獨的采摘任務。她私下囑咐大學生:“你跟着那個叫祁安的,防止他找機會把神像塞進我們屋裏搞陷害。”
大學生重重點頭。
其實這種可能性很低,除了周祁安,每個人的房間都是上鎖的。
荀二:“哥,先去你房間吧。”
“随意。”其實周祁安遠沒有看上去那般鎮定,他清楚沒有看到自己結婚前,瘋狂的親媽不可能輕易離開。
只是不知道對方帶着神像去了哪裏。
答案很快出現了。
二樓,周祁安的房門緊閉。
先前亡命時,門可是大敞的。
“你臉色不太好呢?”荀二溫厚的語氣下,那張被刀疤撕裂的英俊面孔下,隐藏着悄無聲息的惡意。
他緩步上前開門,故作驚咦:“鎖着。”
周祁安:“我不喜歡別人侵犯我的隐私。”
又不止他一個人鎖着,假震驚什麽呢?
荀二收斂困惑的表情,語氣一轉:“父親也不喜歡,所以他永遠不可能原諒擅動神像的小偷。”
沒有給任何反應的時間,說完大手對着門把用力一擰。
咔嚓,咔嚓,每一次響動像是死亡鐘擺的倒計時。
大學生都忍不住跟着緊張起來,他莫名覺得這房間可能真有東西,猶豫了一下說:“不然先去我房間,讓他找鑰匙。”
荀二恍若未聞,門把手,鎖頭……這些零件詭異地在他的用力過程中,七零八散地掉落在地。
終于,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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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可以望到頭的房間,床上的被子下鼓了一個大大的包。過于顯眼包的‘小山丘’還稍稍動了一下,似乎被門開的聲音驚到了。
周祁安:“……”
真會藏。
荀二沒有注意到棉被下的蠕動,大步上前,就要扯開被子。
周祁安面無表情抓住他的手腕。
荀二微笑:“哥,你這是做什麽?”
兩人較勁用力,最終遭殃的是棉被,棉絮亂飛中,“廬山真面目”終于被揭開。
不是神像,棉被下藏着一個女人。
大學生驚訝地嘴都合不攏,好奇怎麽多了個沒見過的人。
這一幕顯然也出乎了荀二的意料。
周祁安随手把棉被重新罩在老母親頭上:“成年男性房間裏有個女人,很正常吧。”
這個女人是他媽,也很正常吧。
荀二鏡片下的死魚眼動了動,中間全是費解。
周祁安:“因為年紀相差太大,我怕父親……”
荀二和大學生下意識跟着他的話想,怕荀富翁不同意嗎?
周祁安一臉認真:“……怕父親橫刀奪愛,所以讓她爬窗進來找我。”
“……”
荀二微怔的間隙,周祁安話鋒一轉,冷着臉下逐客令:“沒事的話,是不是可以繼續查其他房了?”
良久,荀二終于重新開口,他眉頭皺得很緊:“我們家的石雕,最近是死的嗎?”
丢了神像不說,還跑進來一個大活人。
周祁安好心提醒:“正事為主,先去找神像。”
王木的房間也是鎖着,荀二用備用鑰匙打開門。
周祁安笑意不達眼底:“只有我房間的門不是門嗎?”
荀二搖頭,“你和父親房間的鑰匙我都沒有。”
“是麽?”周祁安笑笑,也沒追究。
轉了一圈,毫無疑問在其他人房間什麽發現都沒有。
周祁安:“不然你再去廁所看看。”
“……”
周祁安:“往往最不可能的地方才是最可能的,記得往坑裏多瞅兩眼。”
打發了荀二,周祁安重新回房間。
周母滿腦子的催婚,眼睛裏看不出一點對親兒子的愛。
見周祁安進門,她坐在床邊,帶着電影裏才能看到特有的封建餘孽式微笑說:“成年男性房間裏有個女人,兒子,你怎麽從來房間裏都沒有呢?”
“……從小到大,甚至連本性感雜志都稀缺。”
周祁安開門見山,不答反問:“神像呢?”
周母指了指床下。
慣性思維,荀二在床上看到震驚的一幕後,沒有再想着去其他地方翻找,也沒把她和偷神像的賊聯系在一起。
周母身材很嬌小,荀富翁供奉的神像卻很高大,成年男子搬都費勁,任誰看到周母,都不會覺得她能扛動神像。
詭異的神像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就像是瞪着眼睛在看着周祁安晚上睡覺的地方。
周祁安打量神像的時候,周母冷不丁開口:“剛聽你話裏的意思,你在這裏找爹了?”
她那雙看着溫溫柔柔的杏眼注視過來,嘴角緩緩勾起。
“……嗯。”
想不到吧,我也給你找了個對象。
周母不惱,她手托着下巴,舌尖突然掃過唇瓣,問:“是門口那個嗎?按照夫妻財産共有原則,我可以把它做成麻辣兔頭嗎?”
感覺很可口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周祁安:住腦!停止你危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