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這一聲把崇明問愣住了。
不是妄語？
這是何意？
莫非江施主把崇仁師弟的話當了真以為自己有非分之想？
急于解釋間轉頭，與一雙水光潋滟的晶瑩眸子撞了個滿。
江玉滢嬌俏玲珑的臉離得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濃而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般上下微微顫動，眸子晶亮如星河，勾起唇角笑得明媚。
崇明頓覺胸膛裏的心跳變得急促，仿佛下個瞬間便要沖出來一般，解釋的話到了嘴邊連着腳下的步子都被定住了，方才壓下去的驚濤駭浪又開始起伏翻湧。
“小師父，你不說話看着我做什麽？”
見他像被施了定身術般不動了，江玉滢側頭莞爾一笑故意問。
崇明猛然怔住，待回過神來，慌亂間趕緊移開視線，語氣裏盡是掩蓋不住的動搖，“......失......失禮了。”
“不失禮不失禮，小師父要是覺得好看，正大光明看便是。今個這胭脂和唇脂都是特意從京城讓人弄來的，還有這身衣裳也是新做的，我都很喜歡，小師父要是也能喜歡就更好了。”
話說得還算委婉，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盛裝打扮皆是為你。
不過崇明沒辦法接話。
說喜歡，那是萬萬不可。說不喜歡，也是萬萬不可。
橫豎都是萬萬不可，哪裏能開口？所以只得用不自然的漫長沉默當了回答。
可從他眼眸裏把地動山搖看得一清二楚的江玉滢來了興致，有些時日沒有逗小師父了，不肯就此放過，乘勝追擊把話改成了問句：“所以小師父覺得好看不？”
“咳......咳......”
兩聲用來掩蓋動搖的輕咳随即響起。
聽聞明顯是出自動搖的咳嗽聲，江玉滢故意關切地詢問說：“小師父怎麽突然咳嗽起來了，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下山後先尋個大夫看看？”
“沒......沒有......江施主不必擔憂。”
江玉滢沒有立即戳穿他的掩飾，而是順着話提醒道：“這些日子天氣也涼起來了，小師父可要注意身體別染了風寒。”
“多謝江施主關心，也請江施主多加注意。”
“這麽說來這次上山應該再給寺裏準備些禦寒的物件的。”
“不用勞煩江施主了，寺裏東西都是齊全的。”
眼見着話題被扯開，可還沒等崇明松口氣，如今一肚子壞水都在蕩的江玉滢又給硬生生扯了回來，她話鋒一轉笑着問：“所以小師父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崇明哪裏能料到繞出去一圈還能繞回來，沉默是不行了，假裝咳嗽方才用過，顧左右而言他顯得太突兀反而會引起懷疑。
“這個......”
思來想去，吞吞吐吐間也沒說出個什麽。
“哎，看小師父這麽為難，是不好看吧，衣服是不是太素淨了些。”江玉滢見他好看的眉頭都擰起來了，心底是樂開了花，但嘴上還是壓低嗓音故作失望嘆了口氣說。
即便崇明瞧不見身後人的表情，也不敢不看，可這聲裏漂浮着的低落情緒太明顯了，讓他沒有辦法再逃避了。
怎麽會不好看呢。
不過是遠處的一個背影就已經讓他将這些時日誦讀的佛法與經文忘得一幹二淨，而回過頭的瞬時漣漪就成了驚濤駭浪。
“不是，江施主今日很好看。”
崇明穩定住心神，盡量平靜着語氣給了回答。
以為問得這麽直接他定是要麽沉默，要麽顧左右而言他，本也準備見好就收，怕逗多了他招架不住，沒想到竟然如此直接就承認了。
江玉滢想着既然還能受住，那不妨再加些力道，看看今個能到什麽程度。
沒想到這些時日沒見，小師父長進不少。
于是她把腦袋靠在了崇明的肩膀上，摟着脖頸的雙臂也用了些力，側頭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含着笑意确認道：“小師父真這麽覺得？”
“嗯......”
頭是點了，但崇明卻緊繃着神經，視線卻直直望着前方，像是往旁邊偏上一丢丢就要撞見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似的。
江玉滢覺得他強裝鎮定的樣子甚是可愛，便拖長了尾音假意半信半疑又問了一次：“真的？”
“嗯......出家人不打妄語。”
“小師父喜歡就好，不枉我今個寅時就起來準備了。”
在家裏的日子沒有《百丈清規》的條條框框約束着，若是沒事她都是日上三竿才起來，今個卻回到了在寺裏的作息，寅時就早早起床對鏡貼花黃了。
一直忙活到這個時辰，被崇明背着才算歇了腳，不過困意也跟着一起上來了。
“江施主平日在府上也起這麽早嗎？”
崇明的重點落得偏了些，惹得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想強調的的确是“今個寅時就起來了”，但更重要的是前面一句，是為了誰眼皮粘着也死活頂着止不住的呵欠還是爬了起來。
“小師父覺得我能有這麽厲害？”
“江施主一向厲害，在寺裏的時候不也每日寅時就起來了嗎？”
面對“牽強附會”的誇贊，江玉滢笑着道：“寺裏的師父們，包括還有居士，誰不是寅時就起來了，怎麽到我這兒就成厲害了？”
一個富貴人家錦衣玉食的大小姐，能受得住寺裏清貧乏味的生活，穿得了居士服，吃得了素齋，按時出早晚殿，雖對百丈懷海大師抱有不小的成見但佛法經文也能說出個一二，特別是能把寺裏幾個孩子收得服服帖帖，怎麽不是厲害呢。
崇明溫潤着嗓音回答道：“能做到從前難以做到之事便是厲害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聲：“哎呀小師父，你幫我看看我臉上是不是沾上了什麽東西，怎麽感覺刺刺的？”
聞聲下意識側頭時，碰到了一根豎起來的手指，江玉滢食指的指腹抵在了臉頰處，觸感冰冰涼涼的。
她帶着些許埋怨，嘴角微微朝下耷拉着，小聲詢問道：“小師父終于肯轉過頭了，不是說好看嗎？怎麽從剛才起小師父就不往我這邊看了呢。”
從剛才起崇明跟她說話就沒往這邊看過，硬是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這麽好的機會，可得逗一逗才行。
不過這番攻勢還是太猛烈了些，崇明哪裏受得住，想趕緊把頭轉回去卻被生生攔住了。
“不許把頭轉回去。”
江玉滢正在興頭上，也沒顧得上平日裝出來的矜持，嬌聲一句還用了“命令”的語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