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衆人都被散落一地的棋子吸引了注意力，崇仁作為“罪魁禍首”好歹是萌生了幾分歉意，但誰能料想到富甲一方的堂堂江家大小姐只送了兩簍破棋子？
心心念念的崇明小師父，可不得金銀財寶悉數奉上？
棋子這寒碜東西哪裏配得上江家的高貴身份？
“盒子倒是看着挺值錢的。”
崇仁彎腰從地上撿起木雕盒子裏外查看，小聲嘟囔了句，突然發現盒底有塊木板夾層，好奇打開裏面竟然有封信。
盡管“崇明小師父親啓”這七個大字他只認識“小”和“父”這兩個，但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信是給崇明的。
江大小姐來真的，信裏不會寫了啥露骨的話吧？
難不成真提了讓崇明還俗給她當相公去？
打着燈籠尋邊全天下的寺廟都見不着的稀奇事就要在這小小白泉寺發生了？
還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強壓住抓心撓肺想要一探究竟的翻湧好奇，不過拆了他也看不明白，崇仁把信遞給一旁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崇明，虛着眼說：“江大小姐給你的。”
崇明從綿延不絕的思緒裏回過神，瞧見“崇明小師父親啓”幾個字，字跡娟秀好看，的确是江施主所寫。
是何事需要寫信？讓人帶個話不就行了。
崇明有些疑惑，想着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當即就要拆開看，被崇仁一個健步眼疾手快制止了：“別現在看！等下回廂房，先把什麽經文佛法念幾遍了再看，我怕你吓着。”
“吓着？為什麽會吓着？”崇明不解地問。
“你們這群腦袋沒開竅的木魚和尚不懂很正常，反正你相信我，千萬別現在看！”
“莫非崇仁師弟知道江施主信裏寫了什麽？”
“這個嘛......”
崇仁皺着眉頭不知道要怎麽與他解釋，說實話怕他現在就被吓到了，不說實話吧，等下打開肯定要被吓着。
看着他欲言又止，五官擰成一團，糾結再三的表情，崇明的疑惑又深了好幾層。
“等下你看了就知道了，別現在打開，回廂房一個人的時候再看！”
崇仁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這事兒得他自己體會琢磨，外人不好插嘴，說完就把信拿回來重新放進了盒底的夾層鄭重其事地囑咐他千萬做好心理準備。
不過一封信而已，到底是寫了什麽能讓崇仁師弟如此難以啓齒？
說怕自己吓着，該不會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是不是之前輕率的失禮舉動惹她厭煩了？
出家人戒急戒躁，可此時盤旋在崇明心間的無數疑問讓他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立即打開信的沖動了。
他默念了幾遍靜心的經文，想要平複上下起伏的胸口，告誡自己修身養性的出家之人不該如此急躁。
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經文與佛法任由鬥轉星移，日月交替也亘古不變，只是念的人不複從前了。
玉石棋子落得整個院子都是，還有些滾進了草叢裏很是難找，衆人四散開來追着趕着把能見着的都撿了回來開始核對數量。
一副棋共三百六十一顆，其中黑子一百八十一顆，白子一百八十顆。
清點數量的任務就交給了小胖子，小瘦子，小正經三個孩子。
三人蹲在地上拿來棋簍，小胖子往裏面放一顆小瘦子就數一顆，小正經負責在一旁監督，前三四十顆的時候分工明确倒還算順利，後面只要一個人注意力不集中稍微一分神就忘了數到哪裏，只能重來。
就這麽來來回回折騰了三四趟，竟是一點進展都沒有，三人急得團團轉。
崇明摸摸三人的腦袋蹲下身來拿了十個黑棋聚成一堆，笑着和他們解釋說：“崇靜，崇慧，崇德，像這樣把每十個棋子堆成一堆，之後只用數有幾堆就不容易出錯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三個锃亮的小腦袋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繼續忙活去了。
“辛苦諸位跑一趟了，勞煩諸位回去的時候代小僧向江施主傳達一下謝意。”崇明起身朝着江家下人雙手合十鞠了一躬。
“崇明小師父不必客氣，我們小姐說了，小師父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提。”
下人們這次上山江玉滢特意叮囑了要跟崇明說千萬不要和她客氣，有什麽缺的東西，想換新的物件列個清單，等買齊了再送上來。
“多謝江施主好意，這麽多東西已經足夠了。”
無功不受祿，白玉棋子本也不該收的，但散了一地的東西還回去實在有失禮數，崇明便沒有再推脫了。
下人們再三确認，反反複複問了好幾遍有沒有需要的都被回絕了，頗有些強買強賣的意思，畢竟不讓那個崇明說出個物件他們回去不好和江玉滢交差。
崇明又仔細詢問了江玉滢的傷勢，他這段時間也找崇真問了不少次傷筋動骨相關的事宜，有哪些忌口，要注意哪些，會不會留下疤痕，弄得崇真哭笑不得。
江大小姐定是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藥材，還有成群的下人伺候着，哪裏需要他擔心？
看來師弟的人雖然還在這白泉寺裏，心卻早就飛到江大小姐的身旁了。
把江家下人送出寺，回來的時候三個孩子已經數好了棋子，黑子一百八十一顆，白子一百八十顆一顆不差，興沖沖邀起了功。
江玉滢帶來的酥糖怕他們沒節制吃壞了肚子就說先交由崇明保管，他拿出三顆放在三人伸出的小小掌心，算是勤勞的褒獎了。
雖說禮是指名給崇明一人的，但寺內愛好下棋的僧人不少，江大善人上山的時候有時也會與老住持對弈上幾局。江施主送的這套玉石棋子他便想着拿去藏經閣，也算不辜負江施主的一片好意了。
他讓幾人先去講堂，自己把棋子放去藏經閣就來，崇仁走之前還特意湊到他身旁，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一路七上八下來到藏經閣，崇明先把兩簍棋子拿出來，從夾層裏小心翼翼取出了信，不禁感嘆了句：“江施主的字果然寫得好看。”
也不枉江玉滢下筆前苦練了好幾日，特別是【崇明小師父親啓】這七個字少說也寫了一百多遍才挑了個勉強滿意的。
剛想要拆開就又想起崇仁師弟鄭重其事的提醒，還真如他所叮囑的那般雙手合十閉眼念了幾遍打坐時的經文，深吸了一口長氣。
不過收效甚微，心底還是像有狐貍尾巴在掃來掃去般靜不下來。
來來回回糾結了好幾遍，崇明這才終于打開了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