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江玉滢回到房間，思量想去還是覺得得找個正經大夫給崇明小師父看看，他若不願意下山，把大夫請到寺裏來便是。
白泉寺亥時敲鐘止靜，止靜後除了通宵不睡修禪定的和尚，寺裏其餘人都入睡了。
江玉滢是夜貓子，平日裏亥時對于她來說夜晚才剛剛開始，是精神抖擻，毫無困意。
她能點着燈津津有味看話本一直熬到子時過去。
這會兒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換了無數個姿勢。
別說睡着了，反倒是越來越興奮。
床板，枕頭，被子一個比一個硬，硌得她渾身上下酸疼不已。
晚上送進肚的熏肉也還在肆意翻滾着。
等到終于困意上來，迷迷糊糊閉上眼，也沒多長時間，就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鐘響。
江玉滢才睡下沒多久，還是淺眠。這一聲把她吓得夠嗆，徑直從床上彈坐了起來。
不過身體是醒來了，精神還飄在九霄雲外。
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又直愣愣倒了回去。
她睡覺不老實，枕頭移位了十萬八千裏，後腦勺撞上了硬邦邦的床板，劇烈的疼痛讓她暫時有了點意識，不過馬上又歸為了虛無。
後來的事情她也不記得了，等一覺醒來，日上三竿，已是午時了。
壞了，崇明說過最晚可以在第一百零八聲鐘響的時候起來。
別說是第一百零八聲了，總共江玉滢就只聽見了第一聲，從第二聲後壓根就沒進她的耳朵。
急忙爬起來洗漱，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這期間她聽到了齋鐘聲，他們應該已經吃過午飯了，這下好，飯也沒得吃了。
江玉滢心生懊惱，怎麽就一覺睡到了這個時辰？
這白泉寺的和尚也真是，見她沒起來，竟然沒人來叫一聲。
剛從房裏出來，就撞見了三個小毛孩子。
“江施主，你睡到現在才起來？？”小胖子瞪圓了眼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陣，還補充了一句：“真厲害，我第一次見着比我還能睡的。”
即便知道失态了，但面對三個小孩子，江玉滢的嘴還是比齋堂門口的雲板硬的，“怎麽說話呢？不小心睡過頭而已。”
“鐘響了一百零八下後我和崇明師兄來敲了好幾次門，一點反應都沒有。”小胖子嘟着嘴，無奈地聳聳肩，顯然他覺得不是“不小心睡過頭”。
小瘦子和小正經兩人附和着點點頭，他們在早殿，過堂，出坡前也都來過一次，門板都快給敲爛了，江施主硬是紋絲不動。
江玉滢鎖着眉，手摸着下巴，絞盡腦汁回想着。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完全沒意識到有人來敲過門。
“阿彌陀佛，想來江施主還未習慣寺內的生活，過些時日應該就好了。”小正經看她眉毛簇成一團，懊惱不已的樣子，來了句。
“哈哈哈哈哈，你這一套一套的到底哪裏學來的？”
個頭也就及她腰的小毛孩子，還安慰起自己來了。
“崇靜大師，崇慧大師，崇德大師。”
當江玉滢不叫小胖子，小瘦子，小正經而是叫他們法號的時候，就說明她的如意算盤打起來了。
“不只三位大師還想不想吃上次的酥糖？”她蹲下來神秘兮兮地問。
小胖子一聽，眼裏泛起了興奮的亮光，嘴饞得都要流口水了，“還有嗎？”
“當然，只要你們三個能幫我，天天都有得吃。不僅有酥糖，還有更好吃的東西呢。”
三人上次吃過酥糖後一直戀戀不忘，想問江玉滢再要，但出家人這話又說不出口，正商量着旁敲側擊讓她自個兒想起來呢。
這會兒一聽還有比酥糖更好的，那是一個比一個積極。
“什麽忙？”小瘦子先按捺不住了，迫不及待問扯着她的袖口問。
江玉滢勾勾手讓三個湊過來一點，三個小腦袋一個大腦袋聚在了一起。
“很簡單，崇靜大師，你負責每天在你崇明師兄面前說我的好話。崇慧大師，你負責幫我收集情報，關于崇明師兄的，再雞毛蒜皮的事情都不能放過。崇德大師，你幫我把寺裏的和尚們的法號，每個人都有什麽特點幫我整理一下。”
江玉滢這三個任務的分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合了每個人的特點，适才适用。
小胖子話多，靜不下來，在崇明面前提自己也不會違和。
小瘦子安靜，觀察力好，指不定能發現什麽關鍵的信息。
小正經老成，對寺裏上上下下的了解應是三人裏最多的。
三人聽完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全不知道江玉滢想幹什麽。
小胖子先對自己的任務提出了疑問：“好話是什麽意思？”
江玉滢：“就是誇人的話。”
小胖子：“哦哦，那就是要在師兄面前誇江施主是吧。”
江玉滢：“對，什麽江施主長得真好看，江施主博學多才，江施主聰明能幹，江施主溫柔娴淑，反正只要是誇人的話就行。”
小胖子聽完摸了摸後腦勺，面露難色，他感覺除了第一個，後面幾個好像都和江施主不太沾邊。
不過管那麽多幹什麽，只要誇她就有糖吃，誇就是了。
小瘦子第二個對自己的任務提出了疑問：“要搜集什麽情報啊？”
江玉滢：“比如他喜歡吃什麽，平日裏喜歡幹什麽，看什麽書，讀什麽經文。”
小瘦子：“啊，這些我也不是都知道啊。”
江玉滢：“不知道的就要去想辦法弄清楚，要不然怎麽叫搜集情報？還有就是崇明師兄每天都幹了什麽，也要彙報。”
小瘦子聽完摸了摸下巴，在這寺裏日日複月月，月月複年年，日子都是一成不變的，幹來幹去就那麽幾件事，有啥好彙報的。
不過管那麽多幹什麽，只要搜集情報就有糖吃，何樂而不為？
小正經要麽怎麽說他老成呢，和他兩個好糊弄的師弟不一樣，隐隐約約好像看出來了些端倪，略顯謹慎地問道：“江施主要我們做這些是有何意？”
對付聰明的，她也自有辦法，“我才剛來，寺裏師父們的法號記得不熟，碰上了叫不出可不得失禮？崇明小師父年紀不大卻精通佛法，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交給他打理，我想多了解一點，跟着他多學學。争取也能早日悟了佛法下山去。”
她這番說辭，普通人一聽就知道在胡扯，漏洞百出，但小正經再怎麽裝老成也就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哪裏懂這麽多？
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在理，也答應了下來。
不費吹灰之力便布置好了戰術，江玉滢的肚子餓了。
“你們三個吃過飯了？”
“對。”
“那齋堂還有飯吃嗎？”
“有時候有，江施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玉滢正要起身，結果因為蹲久了，起得又急，一陣頭暈，沒站穩，眼看就要摔個人仰馬翻，卻跌進了一個懷抱裏。
“江施主，小僧冒犯了，失禮。”
她剛站穩，崇明便向後退了兩步，低着頭一個勁道歉。
“小師父，你身體還有不舒服嗎？”江玉滢看他慌亂的樣子覺得可愛得很，不過還是先問了身體的狀況。
崇明沒有擡頭，“多謝江施主關心，已無大礙了。”
正想着要說點什麽讓他不要太在意，小胖子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師兄，江施主她長得真好看，博學多才，聰明能幹，溫柔娴淑！！”
見小胖子先行出擊，小瘦子也不甘示弱，緊随其後跟着嚷嚷了起來：“師兄，你喜歡看什麽書？平時都在幹什麽？”
江玉滢只覺兩眼一抹黑，分別用兩只手捂住了小胖子和小瘦子的嘴巴，尴尬地對崇明笑笑把他二人拉到了一旁。
“你們怎麽回事？？？”
他二人也委屈，可憐巴巴地問：“江施主，不是你讓我們這麽幹的嗎？”
江玉滢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我沒讓你們這麽明目張膽啊！要委婉，委婉，委婉是什麽意思懂嗎？”
小胖子，小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誠實，搖搖頭說不懂。
她手扶着額頭，知道跟這兩個小毛孩子也解釋不清楚，便囑咐說：“那你們記住一點就可以。這些話得在我不在的時候說。”
這個解釋通俗易通，兩人頓悟了，狠狠點了點頭。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崇明也沒反應過來，她三人在竊竊私語些什麽也聽不見。
江玉滢回到崇明跟前，故意沒提剛才的事情，轉了話鋒說：“小師父，實在慚愧，我今日起晚了。不知道齋堂是否還有飯食？”
“小僧見江施主遲遲沒來齋堂，特意讓崇仁師弟留了一份，江施主直接過去便是。”
不愧是自己未來的相公，竟然能想得如此周到。而且處處為自己着想，莫非崇明也對自己有點意思？
江玉滢不免沾沾自喜了起來。
“多謝崇明小師父，我這就去齋堂看看。”
她剛進齋堂，就撞見了崇仁在打掃衛生，趕緊上前就要幫忙，“小師父，辛苦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和昨日一樣，崇仁都沒正眼瞧她，拿着掃帚故意在她的腳下晃來晃去，也沒見地上有什麽髒東西。
“小師父，我才剛上山，寺裏規矩還摸得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哪裏冒犯到了你。”
江玉滢覺得萍水相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沒道理崇仁對她是這麽個嫌棄的态度。
寺裏條條框框的規矩那麽多，自己都不知道破了多少條了，惹了誰的不快也是情理之中。
真若如此，道個歉，日後多加注意便可，也不是什麽大事。
“你上山是不是為了崇明？”
崇仁果然是個難對付的主，上來便點了她的命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