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魏青山面無表情,甚至看起來有些冷,他有個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毛病,一緊張就開始冷臉。
魏青山被衆人推着來到了床邊,林漁當然也聽見了衆人的聲音,他緊張地握着膝蓋上的喜服。
魏青山咽了咽口水,在這起哄聲中慢慢把蓋頭給掀開了,林漁低着頭不敢看周圍的人,就連魏青山都沒有看清林漁的樣貌,只看見鮮紅喜服中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後脖頸。
衆人起哄着讓林漁擡頭,魏老太和魏二一家也都擠在人群中看熱鬧,他們就不信了魏青山能娶到什麽漂亮媳婦兒。
畢竟魏青山命硬不孝的名聲可是三裏五村都知道呢,好人家的女娘哥兒誰願意冒這個險呢。
魏青山看出了林漁的窘迫,他扭頭把衆人給請了出去,“漁哥兒今天累了,衆位先回吧,改天我魏青山在招待各位。”
魏青山身形高大,那些愛看熱鬧的也沒有人敢起哄,這才從房間裏出去了,等衆人都離開了林漁才松了口氣。
蓋頭雖然掀開了,但他連魏青山的臉長什麽樣都沒有看見,他既害怕又緊張,見屋裏的人都走開了,他才偷偷擡頭朝着門口看去。
魏青山把賓客都給送到了院子裏,回來幫林漁關門的時候措不及防兩人對上了眼神,林漁慌亂地低下了頭。
魏青山也看清了林漁的樣貌,相看那天他也就看清林漁消瘦的下巴,今天林漁的頭發都挽了起來,他看清了自己的小夫郎長什麽樣子,和冬哥兒說的一樣,是個漂亮的小夫郎。
魏青山腦海中浮現出去年冬日打獵的時候,一只雪白的雪貂看見自己探頭探腦的,自己一動就飛速縮回了洞穴中,魏青山并沒有捉那只小雪貂,因為它看起來沒多大,看着自己的時候眼睛淚汪汪的。
魏青山心頭仿佛被什麽柔軟的東西給撞了一下,他的小夫郎的眼睛和那只放走的小雪貂好像,他輕輕幫林漁把房門給掩上了,他的小夫郎是個膽小的,跟那只小雪貂似的。
等房門掩上了林漁這才松了口氣,魏青山則在院子裏送賓客,本家關系近的留下來幫忙,男人把借來的桌子也送到各家,女人幫忙洗碗,洗幹淨了也都給送回去。
本村的賓客走的時候直接把自家的桌椅給捎走了,也省得人家送了,路上還在咂舌這魏青山的席面辦得真不錯。
晚走的幾個嬸子在窗戶下偷偷往屋裏看,看見了擡起頭的林漁發出了笑聲,“哎呀,這新夫郎長得真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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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聲音的林漁慌忙低下了頭,魏青山也沒有阻止,只是護了兩句,“嬸子,不要吓到漁哥兒了,他膽子小。”
幾個嬸子笑了起來,“青山是個疼夫郎的。”
林漁聽見外面碗筷碰撞的聲音,他知道賓客都走的差不多了,他猶豫了一會兒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捏着衣角走了出來。
“我,我來幫忙吧。”
幾個嬸子見林漁出來了都圍了上來,“哪裏用得上你呀,快回屋歇着吧,你這還有大事沒做呢。”
林漁被揶揄得臉都紅了,幾個嬸子笑成一團,還是魏青山走過來把人給解救了出來,“漁哥兒臉皮薄,今日多謝各位嬸子幫忙了。”
何大娘也留下幫忙,何冬冬也沒走呢,嘻嘻哈哈跑過來牽着林漁進屋了,“沒啥事了,你歇着。”
幾個嬸子洗好碗也準備走了,這都是本家親近的親戚,幾個嬸子走到時候魏青山一人給抓了一把花生,幾個嬸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送何大娘兩人走的時候,魏青山塞給了何冬冬一顆煮雞蛋,何大娘給了兩塊饴糖,還有油紙包起來的幾片蒸肉片,何大娘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青山這也太客氣了。”
“多謝何大娘幫忙了,給小孩子帶兩塊糖回去。”
魏青山的喜服是何大娘給做的,就連何冬冬也在一旁幫了不少忙,魏青山給了這麽重的禮也是有事相求,讓何大娘幫忙給做一身早春的小夾襖,還有新鞋子。
何大娘連連答應,“好說好說,只是不知道這新夫郎的腳多大?”
“娘,漁哥兒的腳和我差不多,你比着我做就行了。”
“我看着也是,這漁哥兒的身量和冬哥兒差不多,只是瘦了不少。”
魏青山送走了何大娘兩人,他扭頭去廚房收拾剩下的吃食,新春衣什麽的明天扯了布料在說,他的小夫郎要是不會做的話就讓何大娘在做兩身春衣。
他是個不怕冷的,一開春就換上了春衣,但小夫郎身形單薄,今天從轎子上下來的時候手都是冰涼的,穿在裏面的小夾襖還是得做的。
魏青山把沒有用完的肉給收了起來,他準備的肉還有野雞都吃得差不多,沒剩多少他都給蓋在了鍋裏。
“老大,忙着呢。”
魏老太剛才雖然出去了,但她并沒有走遠,看見魏青山給何家肉還有糖,這老大手裏肯定還是有銀子的,在說了今天辦席面,這酒肉肯定還有剩下的,她這個當娘的拿點回去不是很正常嗎。
魏青山沒有叫人也沒有看他,自顧自把剩下的一碗大肉片還有其他東西給蓋在鍋裏。
見魏青山不搭腔,魏老太直接開口,“老大,我吃着今天的蒸大碗肉很是軟爛,娘吃得動,我帶一些回去。”
“我記得我們已經分家了,要我拿字據給你看嗎?”
魏青山臉色冷了下來,他和魏二他們分家的原因不僅是他多年存的銀子被花了,更重要的是他那日打獵淋了雨,要一吊錢抓藥的時候他娘竟然不給,他徹底寒了心,啥都沒有就分了家。
分家時他明确說過,他這些年攢下的銀子就不要了,權當買了這些年的情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欠。
這些年魏青山攢下的銀子少說也有七八十兩,魏家老院靠着這筆錢不僅蓋了兩間青瓦房,還給魏二娶了媳婦,他娘卻連給自己抓藥都不肯。
見魏青山這麽絕情,魏老太破口大罵,“魏青山,你這個混犢子!不孝子!”
“老娘養你這麽多年還不如養一條狗呢!當年老娘生你的時候,差點就被你這個兔崽子害死,那天就該把你扔尿盆裏溺死!,你不僅克父母,還克妻!天煞孤星的命!”
聽見魏老太罵自己的時候魏青山沒有波動,聽見說他克妻他臉色冷了下來,這不是在詛咒林漁嗎!
“出去,在不出去我不客氣了。”
魏青山臉色陰沉,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魏老太有點被他給吓到了,罵罵咧咧地走了。
在屋子裏的林漁聽見了這惡毒的語言,他從房間走了出來,看見魏老太離開的背影,嘴上還罵着克夫克母克妻命!
魏青山臉色也不好看,看起來更兇了。
本來就有點怕魏青山的林漁更害怕了,但男人今天不僅給自己披了被子,還讓人給自己煮了面,他撞着膽子走了過去,跟個怕人的小雪貂似的顫抖着手拉住了魏青山的袖子,“你,你不是。”
魏青山聲音有些冷硬,“不是什麽?”
“不,不是克夫克母克妻命。”林漁撞起膽子擡着頭看對方,希望對方能感受到他的真誠。
但魏青山太高了,他就算踮起腳尖擡起頭也只能看見男人刀削般的下巴。
魏青山微微低頭就看見小夫郎泛紅的眼睛,心頭柔軟一片,他收斂起了情緒,“你不怕嗎?”
林漁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怕,我爹不見了,我娘死了,我才是真正的克夫克母命,你,不是。”
“不許這麽說自己。”
魏青山自認為六親緣淺,他也怕那些流言是真的。
“回去歇着吧。”
林漁松開魏青山的袖子這才小跑回到了房間,剛才他和魏青山離得好近,他的臉都是熱的。
他一個人坐在屋裏也不知道該做什麽,魏青山在外面掃院子,沒一會兒端了一些小零嘴和熱茶進來,送過來就又離開了。
林漁在趙家的時候忙慣了,這突然閑下來他挺不适應的,自己也出來幫魏青山規整院子,他這才看清魏青山家的院子,一間泥牆茅草屋,分成了三室,依次是卧房,堂屋,糧倉。
茅草屋旁邊還有一間低矮一些的茅草屋,應該是廚房了,院子的周圍用木棍圍城了栅欄,院子挺大的,可以看出有翻種過的痕跡,這才剛開春還沒種上菜呢。
林漁還聽見了後院狗叫的聲音,他還以為是隔壁鄰居家呢,也沒在意。
他不怕魏青山家窮,他怕的是遇見不肯幹又心思不正的人。
今天聽冬哥兒說那些話,這魏青山也是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可憐人。
院子收拾好之後太陽也快落山了,林漁匆忙放下手上的活兒去廚房做飯去了,他一掀開鍋蓋就看見收在裏面滿滿當當的肉菜。
林漁第一反應不是因為這麽多肉而驚訝,而是有些手足無措,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在他舅舅家的時候,家裏有點葷腥的時候蔡春花就會支使他出去幹活。
林漁識趣地不會飯點回來,等他回來的時候趙家全家人都已經吃完了,他餓得肚子咕咕叫,只能喝涼水充饑,運氣好的話月娘會偷偷給自己藏一點饅頭,他才不會那麽難熬。
林漁看着一大鐵鍋的肉菜有些無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他捏着紅色的喜服走了出來,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他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面前的男人,喊他的名字一時沒有喊出來。
魏青山擡頭看了過來,“怎麽了?不會做飯?那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