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言

第61章 蕭知衍是變了的

第61章 蕭知衍是變了的

逢總到了。

這是林憬出了電梯，在酒店大廳聽到一個年輕女聲說的。

女聲說完，幾個安保快步走出去。

林憬擡眼一看，酒店的門口原本就站了很多人。有些看氣質像公司老總，還有些顯得斯文，胸前有牌子，大概是三陸灣文旅派來的，再往後就是當地的媒體記者，浩浩蕩蕩一大群人。

商務車才停穩，衆人緩步圍上去，将酒店出口堵嚴實了。

林憬自覺往後挪了幾步，相比之下，他不那麽熱情，默默腹诽蕭知衍太會裝。

不過為了讓自己的‘失憶’借口能夠站住腳，林憬不會長久外露這些冷淡情緒，他遠遠站在人群之後，假裝和大家一樣地好奇和期待。

商務車門打開，他很快在人群裏看到一個高于其他人的頭，林憬只需要點一下腳尖，就可以看清楚來人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逢楚’，但他沒有那麽做。

林憬又往後退了一步，人群往酒店大廳來了。

蕭知衍很高，區別于其他人的俊逸混血，五官挺拔深刻，在那群人裏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看過就忘不掉了。

他身穿價值不菲，但與HAVE LASS毫不沾邊的私人定制西服，舉手投足透着紳士有禮。

他好像并不是一點都沒變。

林憬遠遠看着他，兩年來的今天，第一次這麽仔細地觀察蕭知衍的變化。

他比以前消瘦，特別表現在臉上，頭發也比兩年前短了些。他的氣質給人無形的距離感，即便他可能在笑，在認真地聽旁人說話，時不時會點頭贊同，也好像靠近不了他。

蕭知衍是變了的。

林憬平靜地想

大一剛開學那年，林憬初到異國他鄉讀書，一個人前往，嘴上不說，心中止不住地焦灼。到學校後突然像水土不服，應激了的小動物似的，在校宿舍樓下來來回回走，就是不肯上樓，更不願晚上睡在這個陌生地方。

蕭知衍當時恰好在倫敦附近出差，林憬在校宿舍樓下站了半小時，被四個外國人詢問過需不需要幫助，第五個還沒有出現的時候，林憬終于等到蕭叔叔的消息。

蕭叔叔說，下午在他學校旁邊的會展中心有一場商業講座。

等不到下午，林憬連人帶行李先到了會展中心，在最大的入口守株待兔。

看着微信裏，蕭叔叔問他，辦理入學順不順利，林憬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想辦理退學了。

當會展中心的人越來越多，蕭知衍也來了。林憬不明所以，站在人群之後，當時他還不知道這些人的可怕，可怕到讓他和蕭叔叔面都沒見着，就已經進去了。

林憬想跟進去，但沒有票，發消息給蕭叔叔也沒及時得到回複，他重新在門口等，這次保安終于忍不住要驅趕林憬了。

林憬這才直接給蕭知衍打電話，接着，金遠大步出來接林憬進去，帶去了一個休息室，裏面只有蕭知衍，那些簇擁的人群都不在了。

“我根本靠近不了你！”林憬有點不開心地說。

他想哭的，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讓他的壓力好大。

在蕭知衍面前哭，又是一件很輕易的事。

林憬繃不住，一聲不吭嘩嘩淌眼淚。看蕭知衍站起來，于是自己也走往前幾步，擡手緊緊圈着蕭知衍的腰，“你不看消息，保安不讓我站在那裏……”

“我讓人去學校接你，不是說好在學校等我嗎？”蕭知衍擡手揉一揉他後腦勺，“你爸媽沒來嗎？”他聽說是要來的。

“沒有，他們在等弟弟的申請下來。”林憬說：“他們更愛我弟。”

“不是的，他們以為你長大了。”蕭知衍想扶他坐下，林憬不肯，挪一下都不肯。

“為什麽一定要來這裏念書……”

蕭知衍：“這裏不好嗎？”

林憬沉默一會兒，悶悶地說：“……沒有，但是……”

他沒有說但是什麽。

“我知道。”蕭知衍稍弓着背，終于回了這個擁抱，手很輕地在拍他的脊背，像哄小孩似的。

林憬的情緒慢慢穩定，止住了眼淚。

蕭知衍可能才擺脫那群人，身上的木質香味并不純粹，混着不知誰身上花香型香水和香煙的焦熏。林憬不介意，貼着他的胸口輕輕地蹭，主動要求道：“……我想跟你回去。”

第一次獨自出遠門，林憬想過咬牙堅持，可還是在見到蕭知衍的時候迫不及待打了退堂鼓。

“先适應，适應不了我就再帶你回去。”

蕭知衍耐心很足，立刻讓金遠安排校外住所，還請了一個保姆。

當天林憬沒有回學校，等講座結束跟去了蕭知衍的酒店。

他心安理得靠着蕭知衍睡了一晚。而且很會找熱源，醒來的時候，幾乎縮在蕭知衍懷裏。

這些習慣和動作蕭知衍已經習以為常，唯一的區別是，蕭知衍現在會有意拒絕，告訴林憬最好一個人睡。

沒有用，只要林憬不願意，蕭知衍就沒有辦法。

林憬是一個被蕭知衍養壞了的孩子，這是林憬當時對自己的評價。

上了大學蕭知衍很會寵他，比中學時期寵得還要過度。這段時光，簡直是林憬的美夢。彼此介于愛不愛之間，除了＊床，他幾乎可以對蕭知衍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也就是這個時候，林憬開始暢想彼此的未來，想大學畢業後應該就能在一起了，他會和蕭知衍同居，和蕭知衍一起上下班，像最普通的情侶一樣，去網紅地打卡。

蕭知衍的審美很棒，所以有一件事可以不用和其他情侶一樣。他們不用在一百張照片裏只挑出一張。

有一段時間，閉上眼睛就是這種幸福的畫面。

林憬特別認床，要想睡得好，床必須是他熟悉的味道，需要磨合，也就是多睡。

蕭知衍斷斷續續在倫敦待了半年，親自接送林憬上下學，看着他把選定好專業改成了服裝設計。

“我想挨着你。”

林憬說他只是想挨着蕭知衍。

“你可以多交朋友，有自己的圈子。”蕭知衍說。

他的本意或許是害怕林憬太孤獨，林憬卻覺得蕭知衍準備離開了，有點不高興。

真正的爆發在大二下學期。

林憬放假不打算回國，留在公寓裏，泡了一個冷水澡，然後和蕭叔叔說自己發燒了，很嚴重。

“安塞呢？”

“安塞請假回家去了。”其實是林憬給安塞放的假，說這一周都不需要她來公寓，但是工資照發。

蕭知衍半夜趕過來，看樣子工作才結束，西裝有一點點皺。林憬趴坐在床上，穿得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臉泛着不自然的紅暈。

蕭知衍擡手去摸他的額頭，林憬順勢将臉湊過去，貼着他涼絲絲的手掌心，蹭啊蹭，“我什麽時候想見你，你都會來。”

“騙我的？”蕭知衍指的是發燒生病這件事。

他找睡衣給林憬穿上，林憬不願意，抱着蕭知衍滾到了床上，“蕭叔叔感覺不到嗎？一點兒也感覺不到？”

“聽話，今晚我還得回公司。”蕭知衍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額頭，“真不舒服我帶你出醫院，不然，你現在該睡了。”

林憬心裏很難過，但是不肯放手，他對蕭知衍說：“我愛你，感覺不到嗎？”

蕭知衍推開了他，面無表情拿過睡衣給他套上，“睡吧。”

“我說我愛你，我現在已經很大了，可以對自己的決定負責……”林憬告訴他，“我已經快二十歲了，蕭知衍……”

“這和年齡有什麽關系？”蕭知衍說：“我是男人，你也是，明白嗎？”

“那又怎麽樣？”林憬問：“你不喜歡我嗎？我能感覺到你也愛我的……”

“如果有一天，遇到合适的女人，我會結婚。”蕭知衍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的表情從帶點希望地詢問，到現在的十分悲傷，他說：“這是我将來的安排。”

“小郭總？”

這聲稱呼似帶着回想遙遙而來，林憬一瞬回神，偏頭發現黃思傑在很輕叫他。

“小郭總，怎麽了？”

林憬搖頭，人群已經近在咫尺了。在他所站的這個角度，一眼就能看見往這邊走來的男人。和當年在會展中心差不多，不過那時候林憬個子還不夠，很容易被淹在人堆裏。

林憬總覺得自己忘了，放得下了，看見人的時候卻還是會想起更早的從前。

想起第一次見面，他幾乎需要高昂着下巴才能看清這個很高的年輕叔叔，林憬問的那句‘蕭叔叔，也接我’，是好幾天反複彩排的結果，他要讓自己看上去很乖，每個字也必須字正腔圓，因為乖巧懂事又聰明的孩子才容易受到疼

想起初升高的生日，他去外省參加作文比賽，獨自一個人在酒店裏過生日，他只是說很難過，蕭知衍便從京城趕來，買了他最喜歡的那個牌子的蛋糕，很溫柔地擁抱他，祝他生日快樂。

想起生命中，唯一兩束酷皮玫瑰……一束裹着青春的張揚落在墜在校門口的垃圾桶裏，另一束死得離奇，死在了蜜罐子裏。

不合适，還是不合适。

酷皮頭鐵，花開很難。

面前的就是蕭知衍本人，林憬已經無法再将這個人和他愛的那一個聯系到一起了。

林憬胸口起伏，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嘆氣。

蕭知衍的談話對象已經換了一個人，他和對方握手，然後禮貌地笑一笑，很快又恢複成一副‘你說我聽’的模樣。

金遠走在他旁邊，從司機變成了開路的保镖，他身手敏捷，卻長着一張好欺負的老實臉，正要疏散擋在前面的人，擡手就看見人群之後的林憬，當即頓了頓，想着要不要讓老板和林先生握個手……

林憬大概看出來他想做什麽，很自覺地向後退。結果踩到了黃思傑的腳，沒站穩踉跄幾步。小傑擡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人往自己這邊拉了一把，“小郭總，您當心，人有點多。”

海倫想說，他們可以從後邊繞一下，同樣可以出去。不料人群直直朝他們這邊來了。有老板認出來林憬，客氣和他打招呼，林憬點頭回應， 蕭知衍就在這時停在了他的面前，擡起右手，“郭總，幸會。”

林憬半刻不曾遲疑，伸手出去，淺淺和他握上，“逢總，幸會。”

後邊的人并不知道前邊停下了，如多米諾骨牌似的，一個擠一個往前推，蕭知衍不知是真沒有站穩，還是故意要這樣，身子趔趄往前，摟着林憬的腰，就這麽抱住了他。

作者有話說：

林憬蹙眉：他應該是故意的，抱得這麽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