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言

第42章 只圖感情是幼稚

第42章 只圖感情是幼稚

敲門聲響起，林憬知道是舒霆宥來叫他出發，悻悻地滅了手機，拿上背包出門。

舒霆宥自己開車，X國比較熱，林憬穿單件白T，但海上風大，傍晚一定會冷。舒霆宥準備了外套，上車後立刻塞到林憬手裏，笑道：“餐廳我定好了，下船了再去吃晚飯。”

“不了，”林憬說：“晚上有別的安排。”

要不是已經答應舒霆宥去海釣這件事，現在他會哪兒也不想去，就待在酒店裏。

路上林憬心不在焉刷微博，刷到了蕭洄壽宴那天的相關視頻。看架勢，是有不少媒體記者都接到邀請。

孫笑榆和蕭知衍盛裝站在蕭洄身後，蕭洄則笑吟吟坐在輪椅上，大方和鏡頭介紹孫笑榆是他未來兒媳婦，說得像是開玩笑，但林憬知道他是認真的。

視頻看到這裏的時候，林憬緊盯視頻中蕭知衍的臉，想看看他在聽到‘未來兒媳婦’五個字時，會是什麽反應。

沒有。

他默認了這句話。

林憬不信，拖着進度條倒回去，反複三四次，勢要從蕭知衍臉上看到一點異樣，哪怕是一閃而過的排斥情緒也好。

還是沒有。

視頻繼續，有記者問起了訂婚一事，蕭洄說具體還要看兩個孩子的時間，應該不會拖太久委屈了笑榆。

這時，話筒遞到蕭知衍面前，林憬的心瞬間揪在了一處，緊張得手心冒汗。

他屏住呼吸，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眼裏只有視頻中的蕭知衍。

蕭知衍沒有說話，但是點了頭。

視頻結束了。

林憬垂眸一動不動望着‘重播’二字，心跳的振動擲地有聲，在屏幕前游走的大拇指幾次想點‘重播’，又怕現實難以接受，拇指指尖一下下劃過手機殼。

他有種第三者插足的窘迫，他在他們當中，竟然變成了見不得光的存在。

不會的。

林憬吸了一口氣，退出來看別的有趣新聞。他想，蕭洄的壽宴，是大喜日子，總不好掃興吧。身為兒子更是要遷就父親，起碼在人前要尊重，要孝順……

蕭知衍不是情願的，他說過，親口說過，他愛自己。林憬這樣想。

“你還關注這種八卦呀？”舒霆宥剛聽到了視頻的聲音，怕打擾了，特意等視頻結束才插嘴，但他忽然反應過來什麽，點點頭：“也不奇怪，你是HAVE LASS的員工，這世界上有幾個員工不愛吃老板的瓜呢？”

林憬不說話。

舒霆宥餘光看他，“我也給你爆料一個，HAVE LASS的老板和女星海島同游，也就是你們老板蕭知衍，這是一手新鮮八卦。”

林憬猛地擡臉，“……他在羅馬忙工作，哪有時間游？他連微信……”林憬停頓改口，“連群裏發的工作微信都沒時間回，他沒有時間……”

林憬的手心又開始冒汗了，有點口渴，特別想喝水。

車上有，舒霆宥在他擰開瓶蓋後放慢了車速讓他喝，好像生怕他喝這麽急嗆着自己。

落地碼頭，有個外國小年輕跑上來，頭頂的編織帽被海風吹翻了，他邊跑邊追，跑了十來米才撿到，匆匆折回來把手裏的紙袋遞給舒霆宥。

林憬以為他們認識，直到舒霆宥掏錢包給對方小費。

“遍地都是蕭知衍要結婚的消息，我想這是個好機會，在他結婚前拍點醜聞笑話他。”舒霆宥把紙袋遞給林憬，攤開手無奈道：“結果拍到他身邊的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的醜聞，你……和他不對付？”林憬把袋子裏的照片倒出來，起碼十張以上，都是蕭知衍和孫笑榆走在一起的畫面。

他的心在看到照片的剎那，止不住地抽痛。

在海邊，細膩的白沙灘，孫小姐穿着淡黃長裙，左手拿着一頂遮陽帽，蕭知衍則是一身休閑居家服，兩人像是一起吃過晚飯後的飯後消食，給人随性，放松的感覺。

舒霆宥在琢磨林憬問的那句話，‘不對付’好像并不确切，他說：“還挺看不慣他的。”

“照片哪天拍的？”林憬問。

“昨天下午。”舒霆宥歪着頭看他，“你怎麽……是這種表情？”

要哭了的表情。

林憬把照片原模原樣放進袋子裏，“能給我嗎？這些照片。”

“拿去吧，在我手上沒用了。已經确定照片裏的女人是蕭知衍的未婚妻，某種意義上說，蕭知衍還是個專一的男人。”

“不是！……他們不是！”

林憬第一時間想到聯系蕭知衍，電話撥過去提示已關機。因此，上船後林憬興致一直不高，心裏藏了事，沒有體會到舒霆宥所說的海釣樂趣，只是覺得風特別大，很冷。

蕭知衍很忙，去了羅馬以後就是如此，導致他忙不完的應該還是那塊扯皮的地皮……

林憬已經不知道了。

他隐隐能感覺到蕭知衍慢慢往回收的表達欲和分享欲。

于是，林憬忍不住想，是不是蕭知衍權衡利弊後，還是決定結婚好一點？

孫笑榆曾有意無意給林憬打過預防針。

她說，各取所圖，互利共贏……

很對，站到蕭知衍這個位置，如果只圖感情的話……

只圖感情是幼稚。

“林憬，咱們來談談你的男朋友，怎麽樣？”舒霆宥放下魚竿，讓人拿果盤過來擺在圓桌上，“和你相處這兩天下來，我還挺好奇他是怎麽樣的人。”

“好奇他？”

“到底是怎麽樣的類型才會吸引到了你。”他說着點開了微博，在林憬眼皮子底下關注了林憬的賬號，“我很好奇。”

林憬擡下巴望着海平線，沉默了好久，“我不信你不知道他是誰。”

林憬扭頭望着舒霆宥，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謝謝你的照片，如果你的目的是讓我難過，那麽……你很成功。”

次日一早，林憬陪模特彩排完去後臺分析妝容，他和化妝師一頓形容，希望在現有基礎上更野蠻些。

他這件作品所表達的是廢墟中的頑強向上的生命力，裙擺破爛處做舊處理，腰的部分采用紮染的手法，紋路的不确定，表示生命的不确定。

生機無處不在。

楊蔡霖抽空來後臺看了一眼，催林憬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好應對下午的決賽。

林憬走前跟化妝師确定了細節，眼看時間還早，特意選了家高檔餐廳，然後翻通訊錄找到金遠的電話撥過去。

“林先生？”

“你在哪？”林憬問。

“京城。”

“噢。”林憬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很奇怪，有種被抛棄的感覺，以往在蕭知衍的安排下，金遠應該是寸步不離地跟着他的……

“你能聯系到蕭知衍嗎？他手機關機了。”

“林先生，蕭總這個時間應該在開股東會。”金遠頓了頓，“您有什麽事嗎？”

“沒有，我下午決賽結束回酒店收拾行李，明早回國……”林憬說：“沒關系，我晚一點再給他打電話。”

林憬挂了電話，楊蔡霖緊接着打了進來，急急道：“你在哪？現在馬上回秀場一趟。”

林憬沒問緣由，上的菜一口沒吃打車回賽場，原來是他裝參賽服裝的箱子不見了，等他趕到的時候楊蔡林表情奇怪，告訴他箱子找到了，但是不知道怎麽就被點着了，服飾的材料特殊，一點火星子就會迅速燃起來，沒救回來。

他望着地上的黑灰和箱子框架殘渣，裏面躺着的幾塊碎寶石能夠證明，這件事不存在僥幸，這就是他的參賽作品。

“剛才誰在這裏！”楊蔡霖徹底惱了，“逮到了是會被永久取消比賽資格的！”

發脾都沒有用，更衣室裏沒安監控，想逐一排查更是海底撈針，下午就要比賽了，進出更衣室的模特設計師數不勝數……

“沒關系……”林憬把地上燒黑的幾顆寶石撿起來揣兜裏，“這件作品本來就是為了轉正才誕生的，順道比個賽而已，比不了也沒關系。”

林憬說：“我想回去了，回國。”

京城，醫院。

郭政辛已經能下地走動了，面前的方桌上放着幾摞文件，以及林憬過去幾年在服裝設計上取得的各種優秀成績。

他在看這些獲獎資料的時候，是驕傲，欣慰，是溫柔的。可當目光轉向對面的林酉伸，眸光一點點沉下去，“事情辦得怎麽樣？”

“辦妥了辦妥了，箱子燒得很徹底。”林酉伸搓着手賠笑道：“那邊說小憬今天就會回來，到京城估計淩晨了。我會提前半小時到機場接人，不再給金夫人可乘之機。”

“這次要有半點差池，”郭政辛咳嗽兩聲，“有半點差池，你就別在新創混了。”

“是是是。”

“帶回來，我好好和他聊聊。”郭政辛說：“他怎麽會和蕭知衍混在一起？這麽小的時候就黏着人家了，你們不管管嗎？”

“我們哪敢……他是您兒子呀。”林酉伸一臉難色，“在家裏也不敢怎麽管，怕他多心，照顧得比親兒子還好，這不，都敢瞞着我們改專業……”

郭政辛頗為不滿，直接打斷他的話：“夠了，我的孩子我自己照顧！”

林酉伸連連稱是，謹慎收拾了桌上的東西。他走後沒多久，金萩便來了，和往常一樣，帶了果籃和花束。

“老公，今天感覺怎麽樣？”她滿臉笑意，到郭政辛左手邊坐下，握着他的手輕輕摩挲，“醫生說最多觀察一個星期，沒什麽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郭政辛将手抽出，起身坐回病床上，毫不掩飾地疏離。

醒來前幾天興許還會給個好臉色，現在基本掌握了公司內部情況，有扳倒金萩的把握就不用繼續裝樣子。

至于為什麽不馬上動手，是怕兩敗俱傷，傷了新創的元氣得不償失。

“你真信外界的傳言，以為我想讓你死？”金萩嘆了一口氣，仍舊要坐到他邊上，“你是我老公，我那麽愛你，怎麽可能要你的命，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的，政辛，我愛你，自始至終我都是最愛你的。”

郭政辛冷眼哼了一聲。

金萩道：“這些年，只有我每天堅持來醫院陪着你，醫院的醫生護士都可以為我作證，你怎麽——”

郭政辛擡手制止她接下去的話，拿手機放了一段錄音，是郭政辛車禍之後，金萩給不知名男人兩百萬尾款現金的錄音。

男人說：“放心，我不會回來了，這件事沒有人會知道。”

金萩：“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男人說：“你可以親眼看着我離開。”

“好。”

但據郭政辛所知，開車撞他的這個男人拿到錢後沒能離開京城，路上車子出現了故障，沖下了跨海大橋一命嗚呼。

金萩聽到這段錄音時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平靜道：“你讓我發現你有了別人，你背叛了婚姻，背叛了我的愛。咱們結婚那天起你就該知道，我容不下第二個人，你只能是我的。”

男人，只有躺着一動不能動的時候最老實。

“金萩，你瘋了，瘋得不輕。”

“瘋了？”金萩抿唇微笑，“哪一件事讓你覺得我瘋了？”她垂眸想，“你的車禍？還是造成你車禍的那個男人的命？”她恍然大悟，“噢～是肖秘書，肖盈死了，因為我把她弄死了，所以你覺得我瘋了？”

金萩突然狂躁道：“郭政辛，你還不明白嗎？就因為你喜歡她，和她有了孩子，所以我才要你永遠躺着，當個活死人。至于她，只能死，不僅她，還有她的孩子！”

門口的保镖早就換成了郭政辛自己的人，聽到動靜走進來，恭恭敬敬請金萩出去。金萩不肯，揚言要将他們都殺了。

郭政辛示意保镖直接将人架出去，病房安靜後，他也按停了桌上的錄音筆。

這邊林酉伸到了機場 ，抽着煙吹冷風，将自己的臉吹得煞白可憐。

林憬出來時就看到站在人群中間，小老頭似的林酉伸。他直直走過來，“等多久了？”

“半小時。”林酉伸掐了煙擡手抱抱他，“兒子，上車，爸有個事兒和你說。”

林酉伸并不賣關子，上了車直接道：“你媽在你一歲多的時候出意外死了，你爸呢，就是小時候常帶你玩的郭先生。”

“什麽？”

林酉伸道：“我們不是你的父母，你的父母親另有其人。”

轟——

林憬顱內地震，系安全帶的手吓得頓在原地，安全的提示音響個不停。

林酉伸靠邊停車，扯過安全帶幫他扣上，“你也好奇我們為什麽對你不如你弟弟吧？”他看着林憬，看了有一會兒，說：“金萩不知道你見沒見過，你爸的妻子，她這個人手段狠辣，從一開始就懷疑到了你的身上，我們不敢，萬一讓他知道我們有好好地幫忙養小三的孩子，一定不會讓我們好過，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家，我和美田也是逼不得已才……”

“等等……”林憬打斷他的話，“別說了，停車，你先停車。”

“蕭知衍，你蕭叔叔也知道，不信你去問他，”林酉伸眼珠子一轉，連忙道：“美田之前想告訴你，蕭總威脅不準說，還想讓我們瞞一輩子……”

林憬的手腳都在發抖，他摁開了安全帶，“騙人……你為什麽要拿這種事來騙人，就為了騙我回家嗎？”林憬吸了一口氣，雖嘴上這麽說，但心中隐隐覺得這是真的。

他回想起從前，郭政辛堂堂集團董事長，對自己未免太殷勤，在他還沒有出車禍前，再忙也會到林家來看林憬……

林憬想起有一次，郭政辛避開所有人，哄只有三歲不到的自己叫他爸爸。想起在倫敦被陷害欠下的巨款，那幅畫這麽巧，和金萩有關……

他想起從小到大，家中親戚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怎麽和你爸媽一點都不像？

怎麽能一點都不像呢……

林酉伸說：“過兩天你爸就要出院了，他會接你過去，在他身邊安全些，等新創內部穩定，你就——”

林憬打開了正在行駛的車門，林酉伸臉色驟變，剎車一腳踩到底。

林憬從副駕駛滾了出來，滾了兩三米，他感受不到疼意，踉跄爬起來，邊跑邊擡手攔出租車。

偌大的機場最不缺的就是城市出租，一排排等在路邊。

看到這邊的情況，其他的司機愣着沒動，反應快的一個大轉彎停在林憬跟前，“先生，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