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言

第38章 別逼我在醫院抽你

第38章 別逼我在醫院抽你

林酉伸在關于郭政辛的這件事情上，永遠都是最積極的那一個。

還沒到下班的點，他已經在林憬的公司門口等着了，抽完第二支煙，準點催林憬下樓。

林憬接到電話含糊答應兩聲，把整理好的背包放在工位座椅上，給蕭知衍發了消息讓他一會兒幫自己拿，連按了幾個抱抱的表情揣手機進電梯。

林酉伸的寶馬停在公司正門口， 明目張膽與大樓保安大眼瞪小眼，一只手伸出窗外，指尖的香煙過半了，缭繞着袅袅白霧。

林憬繞到另一面，拉開副駕駛的門，林酉伸掐了煙，等他系好安全帶，一轉方向盤駛入大道。

“這麽慢？”林酉伸趕時間，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金萩不在的下午，這個時機帶林憬去醫院探病再好不過。

路上碰見紅綠燈，林酉伸不耐煩呼了一口氣，偏頭琢磨林憬，不是看，是上上下下地打量。

如果林憬今天的穿着不過關，他可能還要費時間回一趟家，勒令林憬重新換一身體面的衣服。

不過，林憬似乎過得不錯，一身名牌，有些牌子他還不認識，價格應該不菲。

“蕭知衍待你不薄吧？”林酉伸轉頭回去，眯眼望着前邊車滿為患的大道，紅燈還有三十來秒的時間。

他問話的語氣不像一個父親，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領導者，嘲諷下屬的私生活。

語氣上是這樣。

林憬聽着不舒服，沒理他。

林酉伸幽幽道：“我說怎麽好好的商業管理不學，非學人家拿針縫衣服，這活兒放在以前是姑娘家做的。”

林憬閉閉眼，平靜道：“今天我不想和您有争執，您好好開車吧。”

“啧，”林酉伸睨了他一眼，“脾氣是越來越硬了，說不得你。”

他吸吸牙齒，偏頭往窗外粗魯地吐了一顆卡牙縫的食物殘渣，叮囑道：“一會見到郭董，你喊叔叔就行，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心裏都清楚，你小時候他可是最疼你的人，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綠燈亮了，他沒及時上路，後邊喇叭聲一片，林酉伸咒罵幾聲扶着方向盤轉了彎，瞅一眼林憬，言歸正傳道：“不只是今天，以後有空了就去醫院陪他說說話。”

陪着說話？這是什麽話？能說什麽？

林憬問：“什麽意思？”

“我的話很難理解嗎？”林酉伸皺眉，語氣嚴厲了幾分，被林憬慢悠悠且又不服管的性子磨得有點不耐煩了。

“郭先生有自己的家人，陪護解悶這種事還輪不到我們外人來操心，你的好心在別人看來也許是一種打擾！”

林憬不能理解林酉伸這種行為，小時候不懂，長大了只覺得這個人攀權附貴得可怕。他不欲多說，偏頭望向窗外。再說下去必定會引起父子之争，前段時間那一巴掌，林憬還沒有忘。

林酉伸反駁了些什麽他沒仔細聽，低頭一心一意回複蕭知衍的消息。

蕭知衍發了語音，讓他路上注意安全，說會等他一起吃晚飯。林憬回複一個好的。按滅手機，覺得車廂裏安靜得別扭。

他重新拿起手機，發了個醫院的定位，要求蕭知衍一會兒親自來接。

下班高峰期，一路堵車，真正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将近晚上七點了。

林憬拎着林酉伸在醫院門口花店買的果籃和花，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林酉伸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在門口點了一支煙，他有點不放心林憬，生怕帶這個被養野了的孩子上去丢臉，邊抽煙邊囑咐：“郭先生一會兒問什麽你就答什麽，人家是病人，不要說不好聽的話。”

“知道了。”

林酉伸補充道：“一會兒探完病，和我回”

林憬皺眉躲開面前絲絲縷縷的白煙，想起回家的各種不自在，拒絕道：“工作忙，我一會兒要回去加班。”

“就你那破——”林酉伸險些将對他工作的不滿脫口而出，吐了一口白霧，橫他一眼，“有什麽忙不完的，明天再忙。”

“那你自己上去看人。”林憬撂挑子不幹了，放下果籃與花，扭頭就走。

林酉伸滅了煙，三兩步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想破口罵人，念着大局，忍忍就算了。

病房門口守着兩個高大的精壯漢子，黑色西裝和墨鏡，嚴肅地背着手，像極了黑社會大哥。林酉伸一米七三的個兒，站在這兩名精壯漢子面前跟個維諾的小雞仔似的，面上挂着讨好地笑，搓着手和他二人解釋着什麽。

林憬見不得林酉伸對別人這樣卑躬屈膝地讨好，這和小時候林酉伸在林憬眼中高大威武的形象極其不符。林憬恨不能走上前，将林酉伸拽回來。

只見其中一人扭頭看一眼林憬，側開身讓他二人進去。

病房裏寂靜無聲，兩邊的桌上零星散着幾本書，半躺在病床上的蒼白老人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認真翻看手裏的書。

“郭董，你看我給誰帶來了？”林酉伸笑得越發燦爛，手握在前頭，微微躬身，扭頭往後邊看了一眼，下巴挪了挪，示意林憬走上前，“快，把你買的花給郭董看看。”

林憬心中一陣嫌惡，出于禮貌，并沒有将內心的真實想法表現出來，放下果籃，把手裏的花遞了出去。

紅色康乃馨混着蝴蝶洋牡丹，很漂亮，林酉伸可沒有這樣的審美，是花店老板包好擺在門口展櫃中現成的，林憬對郭政辛道：“祝您早日康複。”

“小憬有心了。”郭政辛伸手接着，眼角笑出了一片褶皺。

他恢複得還不錯，說話聲音聽着正常，只是模樣肉眼可見的蒼老，六十多看着像七十多。

以前就不算熟，現在看着更加陌生。林憬對他沒什麽感情，等他看完花，接回來放在右手邊的床頭櫃上。

郭政辛将書本也放在了那個床頭櫃，嘆道：“一晃眼，小憬已經長成了大孩子，我聽酉伸說，你已經開始工作了？”

林憬點頭，林酉伸忙插了一句，“小憬，快給你郭叔叔削個蘋果。”

林憬正愁手上沒事情做，從果籃裏取了個蘋果起身去洗，走時聽到林酉伸說什麽：“ 他很懂事，一直都很乖，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那幾年……”

林憬低頭冷哼一聲，後面的話懶得聽了。

林酉伸發什麽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這麽勤快地誇獎他。這個疑問剛生出來，林憬自己立刻就找到了答案。

林酉伸好像想為他在郭先生的公司謀取一官半職？

“念的哪所大學？”郭政辛滿眼慈祥，目光基本沒從林憬身上移開過，望着他削蘋果的手指頭，笑意深深。

“倫敦大學，和您還是校友呢。”林酉伸笑道：“我們基本沒操心他，年年拿獎學金，還給自己買了一輛跑車呢。”

郭政辛滿意點頭，“我以前怎麽說，小憬以後必成大器。”他又問：“在哪裏工作？”

林酉伸忙接過話頭：“原先在倫敦忙過一陣，前段時間才回來，您不是想讓他去新創練練膽子嗎？”

林憬越聽，心中越是篤定，林酉伸這樣谄媚無度，避重就輕，竟然真的是想給他找工作……

要不為什麽當初逼着他學商業管理……

郭政辛聽完更加滿意了，連連點頭，“就這麽安排。”

再怎麽過分也是生他養他的父親，林憬在病房裏按捺住脾氣，好不容易等到護士提醒郭先生該休息了，林憬出來走廊，開口質問：“剛才那些話什麽意思？我現在有工作，不需要你再幫我找別的。”

林酉伸：“你給我小聲點。”

“怎麽？怕郭先生聽到？”林憬蹙眉，“爸，我求你尊重一回我的意願吧，我不想去新創，我就在HAVE LASS，現在就是我自己最滿意的狀态。”

高跟鞋的噠噠聲由遠及近，林憬擡頭，迎面走來的是他的母親餘美田，穿着一身大度得體的旗袍，外面裹着一件毛絨披肩，像極了富家闊太。

她也是來看郭先生的，只是來晚了。

“回”餘美田這句是看着林酉伸說的。

林憬卻知道，他們想強行把自己帶回去，于是電梯也不等了，扭頭想跑安全通道。

林酉伸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胳膊，“林憬，別逼我在醫院抽你！”

“我說了公司要加班！”林憬甩開林酉伸的手，外套也跟着甩翻了，他捏着領口重重搭回肩膀上，“你礙于面子和郭先生說的那些話我沒拆穿你，并不代表默認要聽你的安排，我不會去新創，就在HAVE LASS！”

林酉伸瞪着眼，指着林憬咬牙壓低聲兒：“在那有什麽出……”

林憬不想聽，直接截了他的話，“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新創學着你的樣子，夾着尾巴去讨好高層？這就是你所謂的有出息嗎？”

“林憬，你這說的什麽話？”餘美田大部分時間待在家裏，還從來沒有聽林憬對他爸說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皺眉罵道：“你已經被蕭知衍教壞了！”

“什麽是好什麽是壞，你們自己分得清嗎？”林憬望着他的母親，被至親這樣質問，一股熱淚瞬間湧上來，在眼眶中打轉，“你們從來都沒有切身地考慮過我的感受，憑什麽弟弟想做什麽都是對的，到我的身上就是被教壞了！憑什麽你們總是偏心，難道我就不是你們的孩子嗎？在倫敦那幾年你們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問我吃沒吃飽，有沒有錢花？有過一次嗎？”

空氣中有幾秒的安靜，只有林憬極力忍耐的哽咽聲。

林酉伸被問得語塞，搪塞道：“別說這些沒用的，跟我回家，我們是為你好。”

“不回去！”林憬把兩只手藏到身後，“我沒有你們的思想覺悟，你們要覺得這樣沒出息，那就沒出息吧。”

餘美田擡手掐住他的胳膊，長長的指甲幾乎要陷進去了，看林憬的眼神不像看自己的孩子，更像是讨厭極了，卻什麽都不能做的仇人。

“你字裏行間都在嫌棄你爸的所作所為，那麽林憬，我問你，你難道就不是這樣的人嗎？”

林憬：“？”

“你長大以後一直纏着蕭知衍，難道沒有一點是因為人家的錢權嗎？你身上的哪一樣，是你工作一月不吃不喝，靠自己的能力，能買得起的？”餘美田的視線落到他左手戴的腕表上，諷刺一笑：“你瞧不上你爸，你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好好的一個男孩子，委身另一個男人換取物質上的享受，這是長久之計嗎？你爸是為你好，在新創安穩工作，不比你費心讨好一個男人強？”

“不是！”林憬包在眼中的淚唰唰往下流，哽咽搖頭：“我沒有讨好，沒有貪圖蕭知衍的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真的像外界傳的樣在談戀愛？”餘美田覺得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語氣更加不屑：“林憬，你還是太年輕了，這個世界上的有錢人，有幾個是沒腦子的？他們精着呢，蕭知衍可以對你好，可以真的喜歡你，但他又能給你什麽？玩夠了他得回歸家庭啊，他會聽從家裏的安排，娶妻生子，你還有什麽？真不知道你在天真什麽。”

“媽！你是我媽媽啊……”林憬咬着唇忍了一口哽咽，“你怎麽能這麽說，你……”

“你被蕭知衍帶壞了！”餘美田冷眼看着他哭，“只有家人才不會辜負你，跟我們回”

林憬搖頭說不，林酉伸忍無可忍，褲縫邊捏拳的手擡起來，想給這個冥頑不靈的家夥一巴掌。

揮下去的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猛地甩開。林酉伸被甩得踉跄，張嘴準備罵了。

蕭知衍擋在林憬身前，盯着林氏夫婦，“想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林憬：太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