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言

第34章 癡心妄想

第34章 癡心妄想

蕭英捷不願再往客廳去，來時就被七大姑八大姨纏得煩了，生怕林憬揪着他不放，逮到機會扭頭就跑。

“蕭英捷！”

人跑沒了影。

天暗成了森森地藍色，眼前像蒙上了一層磨砂的霧。林憬不走尋常路，抓着圍欄扶手，一躍翻出了長廊，踩在軟綿的青草地上，莫名其妙想起學生時代‘禁止踩踏草地’的警示牌，忙跳到中間的石板路上。

領口灌了一陣濕漉漉的風，林憬雙手揣兜，揚起下巴感受雨的大小，細碎的劉海往下倒，露出一個飽滿的額頭。

雨真的下大了，砸在額頭上濺起小水花。

如果能夠開着敞篷，油門踩到底，毫無顧忌淋一場傾盆大雨，一定爽翻了！這一趟不來蕭家的話，說不定他和蕭知衍已經在轟轟烈烈的大雨裏唱自由飛翔了。

“林先生？”

金遠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手裏拿着一把墨色的雨傘舉過林憬的頭頂。

林憬睜眼，“你怎麽來了？”

金遠不動如松，“下雨了。”

“我知道。”林憬歪頭往金遠身後看，很不巧，和孫笑榆對視上了。這不是林憬想要的，他緩緩将腦袋移回來，好在金遠身材魁梧，能夠完美擋住他的身軀。

他問金遠：“她會不會過來？”

“這裏是三號門去待客廳的必經路。”金遠順着林憬的意思，将身子轉正，嚴絲合縫地将人擋在陰影中，“林先生想去哪裏？”

林憬如實回答：“跟蹤你們。”

“跟……蹤？”

林憬餘光在看金遠身後，忽而神色一緊，“嘶……她過來了。”

林憬退出傘的遮擋範圍，擡手沒摸到後腦勺的帽子，才想起今天為了和蕭知衍約會，把那件帶大帽子的衛衣換了。

金遠跟上他，“林先生，拿着傘吧。”

“是林憬嗎？”

樹葉的沙沙伴着溫溫柔柔的女聲傳入耳蝸，林憬像是被人手動按了暫停鍵，停住手上所有的小動作，頓在原地不動。

金遠往旁邊站，讓他二人能夠看到彼此，同時禮貌介紹道：“孫小姐，這位是林憬，林先生。”

孫笑榆踩着一雙七厘米的高跟鞋款款而來，長裙沒過腳踝，鞋尖若隐若現的銀色，只是走路，竟然也特別抓人心。

這個時候，林憬有點想問她高跟鞋的鏈接……

“我和林憬之前見過不少次，可惜每一次都沒機會說上話。”孫笑榆手裏有傘，他将傘往林憬這邊移，不動聲色擠開了金遠，帶着林憬單獨走在前頭，“我昨天去HAVE LASS拍雜志，沒有看到你。”

“最近工作有點忙。”林憬紳士地要接過孫笑榆手中的傘，孫笑榆繞開他的手牢牢握着傘柄。

林憬拿了空，本就對孫笑榆這個人有些敏感，這個讓開的動作加劇了這份敏感，它可以表示拒絕，也可以是對林憬這個人的讨厭、敵意與不待見……

簡直莫名其妙。

“知衍也到了嗎？”孫笑榆看着林憬，眼神帶打量，從頭看到腳，視線再回來的時候對上了林憬的眼睛，“我拍了個廣告，耽誤不少時間。”

“哦！”

林憬心裏發悶，一種強烈的被冒犯感讓他極不舒服，于是将同樣沒禮貌的打量還給了這位孫小姐。

不料對方噗嗤笑出聲，“好了，不逗你。”她把傘遞給林憬，提了提滑下肩膀的披肩，“知衍之前和我說，你像一個小刺猬，惹毛了會紮人。”

林憬不接話，也不看孫笑榆。

“我一直很擔心，你因為我和知衍還沒确定的關系心有疙瘩，從而對我心存芥蒂。”孫笑榆整理好披肩，把林憬手裏的傘拿了回去，“但其實，不用我多解釋，知衍應該都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吧。”

“他不常提你。”林憬不想把傘給她，找準時機捏着傘下邊的手柄，往下一拉，搖搖欲墜的傘重新落回到他手裏。

林憬牢牢捏着，偏頭看孫笑榆：“我只有一樣好奇，你和蕭叔叔青梅竹馬，沒有喜歡過嗎？”

“說不喜歡，你可能也不信。”她才伸手，林憬連忙将拿傘的那只手躲開，孫笑榆悻悻地收回來，抱着自己的胳膊，“喜歡與否是你這個年紀才會考慮的事。我們，”孫笑榆搖頭，“現如今，無論自由戀愛還是介紹相親，必定離不開各自的工作單位家庭背景，所以門當戶對都是好聽的說法，俗一點就是雙方各取所圖，互利共贏。”

林憬并不贊同，“太功利，不喜歡。”

“将來你會懂。”

“孫小姐，先去前廳吧？”金遠将手裏的那把傘遞給她，孫笑榆點頭，邀請林憬一起過去，金遠搶在林憬說話前禮貌回絕了。

等人離開，林憬站着不動，噼裏啪啦的雨點悶悶地砸在雨傘上，他把傘撇到一邊，“各取所圖……”

“林先生，孫小姐的話您不必往心裏去。”金遠将傘撿起來，舉在他頭頂“這裏……所有人的話，您都不必往心裏去。”

“我在想……”林憬摸着下巴琢磨，“金遠，你幫我問問她的鞋哪買的，有沒有四十二碼。”

“……”

一聲雷響，閃電劃破了天。

涼亭下，蕭洄揮退随行的管家，胳膊肘擔在輪椅扶手上，咳嗽一聲。蕭知衍遞來一杯熱茶，蕭洄視而不見，“雨要下大了。”

“這場雨後會持續降溫。”

“你倒是清楚。”

蕭洄點了支煙，蕭知衍垂眸盯了一眼，将制止的話停在嘴邊。

蕭洄說：“我的話你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望着假山流水，眼色一厲，“在外邊怎麽玩随你，但心裏一定要清楚，笑榆才是我們蕭家的兒媳婦。”

“我的答複您似乎也沒有聽進去。”蕭知衍放下茶杯，立在他父親身後，泰然自若道：“不訂婚，不結婚。”

“因為那個林什麽的年輕人？”蕭洄諷刺地笑道：“一個男人，口口聲聲愛另一個男人，這是正常人該有的感情嗎？蕭知衍，你已經不正常了。”

蕭知衍點點頭：“您就當我不正常吧。”

“我允許你犯錯，也請你知錯能改。”

“林憬不是錯。”

“蕭知衍！”

咬緊的牙關生硬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仿佛都要被嚼碎了。蕭洄眸光一轉，眉頭皺成了川字，咬牙切齒道：“別忘了，你站在今天這個位置是誰給你的！”

蕭洄嘴裏的煙霧沒吐幹淨，說完低頭咳嗽，劇烈得像是要将喉嚨都咳吐出來。

“是您。”蕭知衍彎腰，面無表情地順着他父親的脊背，“往前數的幾十年，我還不夠聽您的話嗎？”

往前地十幾年，他愛林憬，這份愛他已經打算就這麽藏在心裏一輩子了。

他得聽話。

蕭知衍從出生起，享受着蕭洄給予的生活富足，也就默認要接受蕭洄對他人生的擺布。

可以擺脫，想要擺脫的關鍵是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

他一下一下撫順脊背上貼身布料的褶皺，撫順蕭洄炸開的情緒，語氣始終平和：“我可以一直聽話，沒有自我，全心全意将榮晟推到您想要的高度。

蕭知衍頓了頓，“只換一個林憬。”

蕭洄按住電動輪椅的扶手，轱辘一轉，父子二人面面相對。蕭洄擡手揮下一巴掌。蕭知衍沒躲，臉被這清脆果斷的一巴掌扇得一偏。

蕭洄高聲喝道：“癡心妄想！”

蕭知衍平靜點頭，擡指抹去嘴角的血腥：“我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您可以随時收回給予我的所有權利。”

直到晚飯後林憬也沒有再見到蕭家的任何親戚，金遠離開過一段時間，回來真把高跟鞋的詳細信息要到了，林憬趴在蕭知衍卧室的飄窗邊，下單了高跟鞋以及他最愛情趣店的新品齊B短裙。

工作群跳出GK比賽參賽者須知，林憬翻了個身，舉起手機點開文檔。初賽線上進行，決賽在X國，大概需要停留一周的時間，文檔介紹了相關費用以及住宿推薦……

群裏有員工問：公司報銷嗎？

林憬緊跟其後：不報銷不去。

林憬沒改蕭知衍的微信昵稱，但是改了他的頭像，林憬自創的線條小狗，紅色，和他自己用的藍色是一對兒。

不一會兒，紅色線條小狗發言：報銷。

群裏鴉雀無聲，一對情侶頭像在工作群裏停了好久好久。林憬在飄窗底下翻滾蠕動，一秒看一眼手機，實在害羞了狂點十幾個表情包将這波狗糧刷上去。

但表情包上的文字是：有狗了，不想和沒狗的說話。

門口有響動，林憬一骨碌坐起來，三兩步跑到門口，蕭知衍擰開門就看到一張開了花的笑臉。

“這麽開心？”蕭知衍反手關上房門，低頭吻一口林憬濕潤的唇瓣。

兩人一起退到了床邊，林憬擡手勾着他的脖頸，一起倒下去，纏綿的吻持續了很久，柔軟的被褥被壓亂了。

林憬拉開外衣拉鏈，細窄的腰立刻扶上來一只大手，收緊吊帶的綢緞，将人往自己身上撈。

“這身衣服很漂亮。”蕭知衍說，“适合你。”

林憬擡頭迎上來蹭他的鼻尖，貼在耳邊輕聲喊“老公……”

“嗯。”

“可惜……可惜現在不在藤海園？”

“這裏也可以。”他收緊手臂摩挲着林憬的脊背，“不過你想回去，我們現在就走。”

“但阿姨說晚飯會叫我。”林憬喊阿姨已經喊得非常順口了。此刻他有些失魂，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蹭蕭知衍的鼻尖，唇瓣，“說一聲？”

“她在花房。”蕭知衍準備撈他起身。

“等一下。”林憬呼了一口氣，兩手懶懶倒在耳側，“你抱我一會兒。”

林憬：“你說你愛我，很愛我，就在我耳邊說。”

作者有話說：

林憬：蕭知衍能不能永遠圖我得愛，非圖不可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