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氣氛降到了冰點
第26章 氣氛降到了冰點
藤海園的書房。窗簾拉開一條縫,沒開燈,日頭西斜,一束日光劃進來落在黃花梨翹頭案幾上,暈出圈圈柔軟的光。
案上放着一部手機,套着紅黑配色的手機殼,塗鴉是林憬自創的劈叉線條小狗。
蕭知衍手裏撚着一根沒點的煙,表情逐漸變得不耐煩。
“他也打我了……”
這是中年男人今天第三次說這句話。 他個不高,長得比較壯實,有多動症似的,坐下後左撓右抓,說話語速略快,臉上總帶着一抹無辜又尴尬的笑。
蕭知衍點了煙,視線從中年男人青紫的右半邊眼睛移開,食指勾來煙灰缸,問道:“你打了他哪裏?”
“……不記得了。不是打,我正當防衛,不還手他能把我打死!”男人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坐在地上,“廁所裏沒監控,我百口莫辯……”
他苦着臉龇牙,指指門牙中間的大縫,“他一拳給我牙崩掉了,就是報警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錯。”
他激動得從兜裏摸出發黃的牙齒,作勢要遞上來。金遠及時擋住他的手,男人這才悻悻揣回褲兜,“沒錢補牙,總不能缺着吧,順走手機是為了換錢補牙。我不找他麻煩,已經夠大度了!”
“裏邊沒監控,外邊有。”蕭知衍吐了一口煙霧,“你怎麽進去,哪只手拎的桶,我都知道。”
說這話時,蕭知衍看的是旁邊的金遠。
昨晚在HAVE LASS門口發生的一切他也都看到了,包括金遠抱林憬穿過馬路,去往對面的海天大廈,五分鐘左右一個人下來。
可惜的是,蕭知衍看到這段監控找過去的時候是第二天,林憬已經離開了海天大廈,沒有回租房,沒有回家, 也沒有聯系蕭英捷。林憬的好朋友邢楚,自醫院門口送他上車後,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裏。
男人被噎住了,眼珠子左轉右瞟,像在回憶到底有沒有監控。
“你和唐闵宏認識?”蕭知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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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識。”中年男人毫不猶豫否定,“我來借廁所,不知道為什麽,林憬從廁所裏翻出來揪着我不放,本能反應肯定是——”
“停。”蕭知衍擡手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我好像并沒有告訴你他的名字,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到了他的工作牌。”
“那天他沒戴。”
男人發現越來越不能自圓其說,肉眼可見慌了,純良的視線有意躲閃,胡亂道:“我就是看到了。”
蕭知衍再問:“你和唐闵宏是什麽關系?”
“我不認識他。”
“好,那就再等等。”蕭知衍摁滅了煙,拿手機撥林憬的電話,這一次可以打通,只是沒人接。他編輯了一條短信,删删減減只留下了兩個字‘在哪’。
發送出去,意料中石沉大海。
林憬在他眼裏像極了缺乏安全感的小蝸牛,一旦感知到丁點危險,立刻縮回殼裏躲着,任外邊的人怎麽說,他捂着耳朵就是不聽,堅信外邊不安全。
十多分鐘後,蕭知衍要的資料送來了,裏面是一份完整的唐闵宏的資料。蕭知衍并不浪費時間,略過前幾張唐闵宏的介紹,往後翻到家庭成員,滑下來的指尖停在父親一欄,“唐伍?”
“對,我在家排行老五。”
蕭知衍蹙眉, “我的意思是,你是唐闵宏的父親,唐伍。”
“前爸,我跟她媽離婚了,他判給了他媽。”唐伍缺了一顆牙,說的每個字都在漏音,看着有點故意裝瘋的意思。他在大腿上搓手心的汗,“我不是他兒子。”
金遠:“……”
“他不是我兒子。”唐伍嘿嘿笑。
蕭知衍扶額,又點了支煙,“唐闵宏盜取他人設計稿參賽,這件事傳出去他就別想在圈裏混了。”
“不可能,我兒子從小優秀,數學回回一百分,語文年級——”
“視頻為證,他現在還不屬于公司員工,目前的行為我可以告到他坐牢。”蕭知衍有林憬創作稿圖的監控,盡管最清晰的監控裏,有他摟着林憬親熱的畫面,但他不在乎。
蕭知衍不等他插嘴,又道:“既然他不是你兒子,那我就就事論事。你故意傷人,唐闵宏惡意剽竊他人作品,我挨個兒算。”
林憬上午完全退燒後被邢楚強行拽去醫院拍片,該檢查的地方檢查了個遍,确認沒有大礙才放人回來,路上順便補卡買手機。
林恺青晚上七八點落地京城,林憬借邢楚的車去機場接人。他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墨鏡加耳朵都不露的毛絨護耳帽,不細看認不出來。
林恺青對他哥來接這件事本不抱希望,真接到電話時差點哭了。拖着行李箱出來,看到個背影,驚喜地沖過去,手裏的包都不要了。
“哥!”
林憬蹙眉,隔着一兩米的距離冷眼看着這個呆子抱錯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撇着嘴要哭了。
半分鐘後,林恺青急忙松開懷裏的大哥,懵逼的神情好似在問‘你誰啊’
林憬過來和對方賠笑道歉,林恺青熱情重燃,結結實實抱着他哥。林憬被他這個沖抱撞到了腹部的傷,疼得直不起腰,淚花竄到了眼角。
林恺青沒發現,一心抱着他哥,将剛才嘀咕的話又嘀咕一遍:“明明都在倫敦,大半年也見不到一面,哥,我好想你!”
林憬疼得額頭冒汗,按着肩膀将人推開,“這麽大人了,惡不惡心。”他背對着林恺青擡手抹汗,順勢把地上的包撿起來擱行李箱上。
“哥,你的臉傷了?”
聞言林憬擡手摸了摸紗布,“長了顆痘,太醜了,我擋擋。”
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裏不知道裝了什麽寶貝,林憬負傷險些沒拎上後備箱,這一折騰又積了滿頭冷汗,手有點抖,又想吐了。他甩車鑰匙給林恺青開車,自己在後座躺着玩手機。
“哥,你沒在家裏住嗎?”林恺青瞟一眼後視鏡中的人,只看到一條屈着的膝蓋,“昨晚和媽打了電話才知道,你自己在外租房子。”
“方便上下班。”
林憬心不在意刷微博廣場。
他不想看到關于蕭知衍的任何消息,生怕看到‘胡鬧’等的字眼,所以新買的手機連微信都沒有,付錢用支付寶,娛樂就刷微博,看到有陌生電話進來一律不接。
到家和父母打了招呼,看到有別的親戚在,林憬懶得應付直接上樓回房間,坐在書桌前繼續盯着手機。
十幾分鐘前有一則短信發進來,他知道有可能是蕭知衍發的,于是不敢解鎖手機,幹巴巴望着手機屏幕走神。
房門叩響,他爸林酉伸進來,掐了手裏的煙,“小憬,臉怎麽了?”
“沒事,長痘了。”
林憬有點意外,林酉伸怎麽有閑心關心他身上的變化,小時候沒怎麽關心,林憬現在也不太需要。尴尬地轉頭,随便翻開一本書低頭看。
林酉伸将邊上的椅子拉過來,坐在林憬邊上,“最近工作怎麽樣,順利嗎?”
“還行。”
“周末有空就回來嘛,一家人聚聚。HAVE LASS有周末的吧我記得。”
林憬:“有。”
“那就好,明天沒事你和恺青跟我去趟醫院,郭先生醒了,買點水果鮮花看看人”
林酉伸口中這位郭先生是他所在公司的董事長郭政辛,在林憬小學那會兒出車禍成了植物人。醫生說随時能醒,也可能就這麽躺一輩子。
林憬對這個人印象很深,五十好幾的年紀,喜歡小孩,但膝下無兒無女。沒出事前待林憬不錯,時不時會帶他和他弟去游樂園玩。
林憬已經習慣了所有人都圍着林恺青,但這位郭先生會更考慮林憬的感受。林憬海鮮過敏,即便林恺青再怎麽哭鬧,這一餐郭政辛也不會上任何海鮮上桌。
林憬不愛照相,但郭先生的手機裏都是林憬一個人的照片,開心或不開心的都有。
林憬很清楚,和弟弟比,郭先生更喜歡自己。
于是郭先生越好,林憬越是抵觸,他覺得林酉伸和餘美田不想要他了,想把他送給這個郭先生當兒子,用來讨好郭先生換取工作上的便利。
林憬還為此擔驚受怕好久,直到郭先生出意外住進醫院。
“什麽時候醒的?”林憬合上書,對他爸忽然的關心有了大概的猜測。
當年郭政辛管理公司的時候待林酉伸不薄,林酉伸呢,也仗着郭政辛的寵耀武揚威過好幾年,郭政辛出意外後,真正受影響的其實只有林酉伸,他在公司越來越難混了。
現在好了,郭政辛醒來,林酉伸又有機會蹦跶了。
“上周二。”林酉伸的心情看上去不錯,算了算日子,點頭确認就是周二,接着說:“只勉強能動手指,醫生說得慢慢恢複。”
“嗯。”林憬沒說去不去探病,含糊說看工作安排。
他無暇顧及郭先生現在到底怎麽樣,只覺得林酉伸幾十年如一日,徹頭徹尾的虛僞,拿他和林恺青為自己的事業牟利。這個父親眼裏沒有親情,有的只是利益。
沒人說話,房間內的氣氛漸漸降到了冰點。
這些年林酉伸鮮少和林憬有過單獨交流,一年打電話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生拉硬扯肚子裏也搜刮不出一句能夠破冰的話。他實在坐不住,借口下樓招呼客人起身走了。
聽到關門的動靜,林憬暗暗舒了一口氣,摸了顆頭疼片幹咽下肚,起身到鏡子前,撩衛衣查看腹部的淤青,隐隐泛疼,比今早看着還嚴重些。
他膚色冷白,這麽個青紫的腳印印在肚皮上,肉眼看還挺可怕的。
“哥?”林恺青來敲門,突然的脆敲吓得林憬一激靈,連忙放下衛衣問他幹嘛。
“蕭總來了。”
作者有話說:
林憬環顧房間,躲哪裏!能躲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