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請九思

第2章 良藥苦口利于病

鐵木枝敲了敲門，沒人應。又敲了敲，聽見裏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接着便是不耐煩的倦怠聲：“誰呀！這天還沒亮呢？！”

天雖沒亮，但病也得治啊。鐵木枝不能叫小鬼的性命丢在這裏。不過她實在是沒力氣說話，只能再用力的敲了敲。

“吱呀——”

門終于開了，鐵木枝迅速的把身上的荷包和腰間的斷腿丢向了開門人。那人一臉慌張的接過荷包，卻被斷腿壓倒在地。

“救命啊！”那人大叫了聲，從裏屋似乎出現了一道白光，閃現了一個人影。不過鐵木枝來不及細看，噓聲說了句：“先給姑奶奶救他。”便暈了過去。

恍惚間，只覺着被人抱着放到了一個軟綿綿的什麽上面，忽然想起背上的弟弟，鐵木枝拽緊來人的衣袖，卻再沒意識陷入昏迷。

白衣男子手上拿的是剛才從鐵木枝懷中掉出的牛皮賬本，看着熟睡的二人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睡了多久，鐵木枝醒來了。

第一個意識便是弟弟呢？

慌忙的坐起身子，瞅見他睡在自己身邊的褥子上鐵木枝才放心，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恩，不燙了。

身下軟綿綿的，原來是兩床棉被鋪成的褥子，別說，這藥店店面小小的，像個草包，裏面還算是不錯。這亂世，能睡得上稻草就知足了，更別提用棉花做成的褥子。

鐵木枝才看見被白紗包裹整整齊齊的腳踝，白紗後淡出的一點點青色，應該是某種藥草之類的，或許是以毒攻毒？所以她的腳踝才會這麽疼？

突然想起來弟弟的斷腿，顧不得疼的起來邊走邊喊：“是誰拿了我的腿！”

還沒有走到門口，門吱呀一聲緩緩被人推開，那位白衣男子腳步輕巧的走了進來，鐵木枝瞅着他就想起美姨藏在後院的男妃們，應該都是一路貨色，是幻化為人的狐貍精，長得太妖豔。

鐵木枝不由得警惕起來，白衣男子對鐵木枝淡漠的彎了彎嘴角，便徑直走向矮桌，鐵木枝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端着一寬盤，寬盤上面一碗黑乎乎的湯水熱氣騰騰。

“你醒了，把藥喝了。”他的聲音很溫和，很好聽，和美姨那些裝腔作勢的娘娘腔男寵們不同。可是算算兩句話，便表明了他的‘惡意’。

他屈坐在矮桌前，鐵木枝觀察着他，可他再沒動作，于是她便也在矮桌旁坐下了。

坐的近了便聞見那碗藥裏的濃郁的古怪氣味。以前她受傷時，美姨常給她幾顆藥丸，鐵木枝嫌苦不吃的時候，美姨都會擊下她的腦袋，說凡間的藥才苦，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到鐵木枝聞見這碗苦藥之前，她一直以為美姨冤枉凡間藥苦，只是哄着自己吃藥丸罷了。

“這藥是給我的？”鐵木枝的心裏十分排斥這碗像極了魔界臭水溝裏污水的藥湯。十分想聽見否定的詞彙。

那人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清亮的眸子看着鐵木枝，好像她不幹了這碗，就十分對不起自己似得。

一向倔強的鐵木枝，此時在這雙亮麗的眸子的目光裏慢慢融化，良藥苦口利于病！鐵木枝的腦中不自覺的浮現了這句話，她顫巍巍的端起碗，深吸了口氣，仰脖灌了下去。

恍惚間，回憶起那時候被扔在無界中時，那裏寸草不生，是一片荒漠。當時很缺水，唯一獲得水源的方式除了張大嘴等着“三界中不知誰做了好事施舍的細雨”，要不就是“殺”！

殺人飲血，這是那時的自己在那片荒漠唯一活下來的方式。

血的味道令人作嘔，苦藥能有多苦呢？有它們脖子動脈處汩汩噴射出的鮮血鹹腥嗎？

可當鐵木枝的味蕾接收到他們的味道時，她終于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難喝的東西并不是生血，也不是魔界的某個臭水溝裏的污水，恐怕便是自己手上這碗被喝的幹幹淨淨的不知名藥湯了。

鐵木枝忍住了要嘔出來的意思，艱難的告訴自己，喝都喝了，不能吐。

這也是她在無界中養成的好習慣，管他嘴巴裏是臭蟲還是腐爛不堪的腐屍，首先填飽肚子是第一要緊，絕不可吃了吐，浪費糧食。

白衣男子此時看着鐵木枝笑，鐵木枝顧不得嘴裏的怪味，便問：“我弟的腿呢？”

他也不說話，右手朝她招來，鐵木枝正欲躲，他的右手張開，裏面是一顆亮晶晶的石頭。

這又是什麽？喝完了，又來美姨的那招——藥丸？

藥丸，藥丸，看來今天她真的要完。

良藥苦口利于病這句話又在鐵木枝腦子裏浮現，罷了，心一橫，吃就吃！

在心裏暗自發誓現在所受的苦一定要向鬼狼十倍讨回！鬼狼死了又怎麽樣，先把他的屍體挂在世上最高的絕頂樹上暴曬三日，在去趟地府，把他的屍體扔進油鍋裏滾一滾，炸到只剩個骨架，再找塊頑石，将他的骨頭磨成細粉沖了水喂狗！

“特奶奶的，氣死我了！”

鐵木枝以迅即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的速度抓起了他手中的‘小石頭’，視死如歸般的放進了嘴裏。她做好了十萬分的準備，本以為會快要吐出來，卻沒想到這塊小石頭竟是甜的。

是糖！鐵木枝又用舌頭裹緊了嘴裏的石頭，小石頭的甜順着鐵木枝的口水融化，驅逐了剛剛藥湯的苦澀。沒錯，這個小石頭真的是糖。

為何沒早先認出來，只因為它與美姨殿中的各色糖果比較，委實醜了許多。

鐵木枝還在用心的品嘗着嘴裏的甜蜜，白衣男子先開了口：“你叫什麽名字？”

其實鐵木枝只不過是她挂在腰間木棒的名字，她的名字？沒有。美姨一般都叫她妮子，可三界的人通常只認識鐵木枝腰間的木棒，他們以木棒名字來喚她，她也欣然接受。

“你就叫我鐵木枝吧。”鐵木枝邊吃着糖邊說道。

白衣男子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牛皮賬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