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岑哥……是我……”外面的聲音斷斷續續說着, “山洪……塌了……”
岑安趕緊跑去開了門,王烈頂了件黑色的雨衣站在門口,噼裏啪啦的雨珠打在他頭頂, “你怎麽過來了, 快進來!”
王烈一閃身進了門, 也不往裏走, 就站在門口, “村裏好幾個方向發了泥石流, 好幾戶人家都被沖了。曲姐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
岑安拿了獸皮給他擦水,“我這邊還好, 幸好早有準備。”
王烈躲開他動作, “不忙着擦了,我還得走幾戶呢。被洪水沖了的人家沒地方住, 曲姐讓我問問有沒有人願意收留他們。願意收留的人, 小隊會給一部分補貼, 受災的人家還有餘力的話,自己也要承擔生活成本。”
岑安心裏一緊, “連房子都沖倒了?是誰,有沒有我認識的?”
王烈快速說了幾個名字,“其他還好說, 就是俞飛難辦一些。他來這裏都好幾年了, 住那個破房子也不說修一修,這不,第一家沖垮的就是他。說起來,我們也才知道, 他還有個弟弟呢,還是個病人。他人緣又差,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住處……”
“讓他們來我這裏吧。”王烈話還沒說完,岑安就說道。
“你這兒?”王烈眼睛都睜大了,那意思:你們之前不是還起了沖突嗎?
岑安卻顧不得這個,“他弟弟淋不了雨,讓他們先來我這裏。就是我家面積小了點,住起來不舒坦。”
王烈就笑了,“岑哥你……行,我去問問他們。”
他認識岑安也挺久了,不說有多了解,但岑安不喜歡別人來他家裏卻是能看出來的。
這本就沒什麽,誰還沒個喜好呢?但是他沒想到,岑安竟然願意讓人來家裏住,只因別人無處可去……
他有時候也好奇岑安是在哪裏長大的,大異變之後的世界,應該養不出心地這麽柔軟的人。
王烈轉身離開,很快就帶着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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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岑安意料,除了俞飛和俞林,跟着王烈的還有一大一小。
田遠滋出一口大白牙,“岑哥,我也來你家借住了,我自帶幹糧啊!”
他肩膀上赫然扛着半頭鹿。獵戶嘛,肉是不缺的。
岑安笑着說歡迎,又看向那個小的。
那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着件大人的外套,很瘦,看着比曲慧慧還要瘦弱。
王烈小聲道:“這孩子姓伊,是個孤兒,沒人願意接受,我打算把他帶到異能小隊基地,誰有空誰帶一會兒,給口飯吃。等幫他建了新房子就好了。”
孤兒啊……
岑安看着那孩子,他低低的垂着頭,似乎并不關心別人在說什麽,也不關心被帶到哪裏。
“留在我這裏吧。”岑安說道。
王烈這下是徹底驚了,“這孩子,也留在你這裏?”
說句難聽的,現在這個世道,家家都不寬裕。願意接受別人來家裏住,大部分人是沖着異能小隊的補貼……以及借住人的謝禮。
可這孩子是個孤兒,又這樣小,連自己都養不活,還能指望他有什麽謝禮?不小心出了什麽事,還會招來別人的閑話,可謂百害無一利。
岑安在心裏數了一遍自己的存糧,再次點頭,“讓他留下吧,我養他。”
王烈今天第二次笑起來,在小伊肩膀一推,“快過去吧,你有地方住了。”
小伊快速擡頭,看了岑安一眼,又立刻低下去,拖着不合适的鞋子,慢慢走到他身邊。
王烈立刻數了三十五枚晶核遞給他,“這是隊裏的補貼,一個人十枚,小伊這孩子比較特殊,我做主再給他加五枚。”
岑安沒推辭,接了。
直到他們說完話,被哥哥背着的俞林才笑眯眯開口:“岑哥,你一直沒看見我哦,我都傷心了。”
岑安已經熟悉他的性子了,也笑着說道:“怎麽可能沒看見你,那麽顯眼。”
俞林竟然還頗贊同的點頭,“那确實。”
王烈再次告辭,剩下幾人進了屋。
“我這裏地方不大,你們需要打地鋪,不過我放了竹炭,還有火塘,地上不潮。”
他帶着幾人穿過逼仄的外屋,進了裏屋。
這麽短的時間裏,他已經開配方做了一批竹席出來,幹幹淨淨鋪在地上,放了鋪蓋就能睡人。
“這比我家裏的床還幹淨呢!”田遠把鹿往地上一放,樂呵呵道:“謝謝岑哥,破費啦!”
“不必客氣。”岑安搖搖頭,“你們先收拾,我去做晚飯。”
田遠趕緊道:“我一會兒就來幫忙。”
岑安站在外屋盤算一會兒,揚聲,“咱們吃餃子好不好?”
“好!”
“什麽是餃子?”
裏屋果然傳來好幾聲應答。
岑安不自覺就帶了笑意,“等做好你們就知道了。”
說來也奇怪,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或許,跟朋友在一起是不一樣的吧。
他搖搖頭,把心思集中到餃子上來。吃什麽餡好呢?豬肉是一定要的,小白菜還剩下五棵,不如全用了,來個白菜豬肉餡的。
然後再拿糖和醬油拌一盤白蘿蔔絲……
外屋忙着呢,裏屋也不安靜。
俞林動不了,眼睛卻好使,“哇!岑哥你這張竹塌好漂亮啊,以後能幫我做一個嗎?”
“這個獸皮羽絨被也好舒服!一看就很暖和!”
田遠比他也安靜不了哪裏去,“岑哥,你這火塘不錯诶,生了火整個屋子都暖和了!”
“嚯,好大一盆食人花!诶诶诶……別咬我啊!”
岑安聽着,忍不住就勾起唇角,剛要剁肉餡,就被田遠奪了去,“我來我來,這個要剁成泥是吧?”
岑安愣了愣,點點頭,又拿了小白菜出來。
旁邊伸出一只蒼白的手,把小白菜拿走了。
嘶啞的嗓音問道:“怎麽弄?”
“就,切成碎末……”岑安比劃了一下。
俞飛點點頭,走到一邊開始切小白菜。他還穿着那身滴水不沾的黑袍子,一張死人臉越發像個反派,切小白菜的動作好像在碎屍。
好詭異的一幕……
俞林在地鋪上,靠牆坐着,喊:“哥哥加油!”
岑安搖搖頭,又拿了小麥粉出來,開始和面。
旁邊急慌慌伸過來一只小手,岑安一擡頭,就見小伊滿目惶恐的看着他。
七八歲的孩子,瘦的臉頰都凹陷下去,眼中一點光亮都沒有。
岑安輕輕嘆氣,微笑:“我教你和面好不好?”
小伊愣了愣,看着他的笑容,大力點頭。
岑安對于異能者的飯量是有數的,下午舂好的面粉全拿了出來,小伊和一半,他自己和一半。
岑安小時候沒怎麽挨餓,郭嘉有補貼,他們這些孤兒院的孩子,飯還是能吃飽的。
就是吃的不太好。
大概是從小饞得,所以,他一直覺得,美食有很強大的力量。再難的日子,吃一頓好吃的也就過去了。
如果不行,那就一天三頓。
面和好,餡也剁好了。怎麽說呢,不愧是專業玩兒刀的,田遠這餡兒剁得均勻細膩,都快成茸了。
至于俞飛切的小白菜……也挺好,都碎了。
岑安把餡兒調好,開始帶着他們包餃子。
這活輕快,俞林都能幹,他幹脆把餃子餡和面盆搬到裏屋,讓俞林也參與一下。
事實證明,這群人裏除了岑安就沒一個會包餃子的。
一個個幹別的手挺巧,尤其是俞林,草兔子編的又快又好,可包起餃子來,那指頭都快打結了。
眼見他一個餃子皮破了三處,岑安實在沒眼看,“你還是歇歇吧,別浪費我餃子餡兒。”
俞林嘴一癟,“岑哥嫌棄我……”
那邊田遠壓根不敢說話,他手更笨,剛才就被趕下桌了。
至于俞飛……這人板着一張死白的臉,面前躺着五只袒胸露肚、死不瞑目的大餃子,看着比他還要恐怖。
岑安心說這都什麽跟什麽,正想着要不然自己包得了,旁邊伸過來一只小手,一個盤靓條順的餃子躺在手心。
他一轉身,就見小伊小心翼翼看着他。
岑安愣了下,笑起來,“這是你包的嗎?小伊好厲害,你跟我一起包好不好?”
小伊小心觀察他的神色,立刻點頭,利落地撿起一枚餃子皮,果然又包了一個出來。
沒了搗亂的人,岑安跟小伊很快包了幾大盤餃子出來。
蒸鍋和鐵鍋一起上,滾水燒開,圓鼓鼓的餃子下了鍋。
待肚子鼓起來,餃子浮到水面,就能吃了。
小破屋裏蒸氣氤氲,食物的香味飄了滿屋,一時間竟沒人說話了。
田遠靠牆坐在地鋪上,一條腿屈起,手腕搭在膝蓋,靜靜看着白汽中模糊的人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俞飛閉目打坐中睜開眼睛,看見這一幕也愣了愣。
俞林一手托腮,忽然笑了,輕聲道:“簡直不像是這個世界的生活,是不是?”
沒有人說話。
直到岑安揚聲召喚:“開飯啦!”
屋裏氣氛瞬間活了,幾人都站起來。
熱騰騰兩大盤餃子端上桌,在座除了岑安沒人吃過這吃食。
俞林最是按耐不住,先夾了一個放進嘴裏,瞬間瞪大眼睛,“唔!好好吃!”
田遠也跟着吃了一口,“我去!小麥粉裹着肉竟然是這個味兒嗎!岑哥你厲害了!”
俞飛雖然沒說話,那下筷子的速度卻不慢,一個接一個吃個不停。
岑安搖着頭,拿了小碗,給小伊撥了幾個。這孩子像是某種早熟的小獸,生怕給人添了一點麻煩,會被趕出去。
麥香濃郁的餃子皮輕輕咬破,裏面的湯汁就流了出來,豬肉和小白菜的香味融到一起,燙的人直叫喚,卻愣是不舍得吐出來……
兩大鍋餃子統統下肚,岑安不允許浪費食物,于是破了皮、漏了陷的餃子也做熟了,一起塞進他們肚子裏。
一行人撐得肚皮滾圓,岑安又一人盛了一碗餃子湯,原湯化原食。
熱乎乎的餃子湯帶着一點點鹹味,還有小麥粉的香味。俞林低頭喝了一口,立刻強烈要求明早要喝這個!這個好喝!
岑安同情地看着他,這人以前究竟過得什麽日子啊,小麥粉湯都沒喝過啊?
旁邊,小伊低頭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湯,又擡頭看了岑安一眼。
肚子飽飽的,身上暖暖的。外面下着那麽大的雨,他不用淋雨,還能在屋子裏取暖……這是第一個對他這麽好的人。
雖然只是臨時住在這裏,但足夠了。
小男孩冷靜地想,等雨停了,他就上山砍柴蓋房子,沒有人幫忙的話,他可以自己搭個窩。等能上山了,就去挖野菜送給他……
“餃子湯不好喝嗎?”溫和清潤的聲音将他喚醒,“吃飽了沒?”
“吃飽了……”小伊垂下眼,熱氣蒸得他眼睛發酸,“我已經,很飽了。”記憶中,從來沒這麽飽過……
岑安在小孩頭上摸了摸。
外面天已經黑了下來,忽得起了風。嗚嗚的風聲夾着嘩嘩不停的雨聲,只靠聽就能腦補出情況有多惡劣。
小破屋內卻溫暖如春。火塘裏的火光沒有一刻熄滅,徐徐送出幹燥和溫暖的空氣。
友人們圍桌而坐,喝着餃子湯,說幾句閑話,平淡又美好。
田遠伸個懶腰站起來,拉過自己從不離身的獸皮口袋,從裏面拿出幾個工具,來到窗子前,開始敲敲打打。
岑安愣了愣,“這是要做什麽?”
田遠滿不在乎道:“岑哥我給你修修窗子啊,你這窗戶做得挺好的,不過沒裝好,窗戶和窗框不配,有縫隙,所以聽起來風聲很大。”
岑安輕咳一聲,可不是嗎,窗戶是配方做的,裝是他自己裝的……
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有點催眠,岑安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田遠就說道:“岑哥,你們先睡吧,我修完也睡了。”
左右火塘不能滅,裏屋外屋都是一樣亮,岑安也就點點頭。
衆人一致要求他睡小竹塌,岑安也沒推辭,自己進了被窩,其他人也各自找了地方。
小伊自己帶了一張破舊的褥子,就窩在竹塌前面,岑安使勁提醒自己,晚上起夜別踩着孩子。
伴着叮叮當當的聲音,幾人安然睡去。
——
山裏。
因着昨天晚上溯銳半路又遇見幾只闖入的異獸,于是他現在才回到家。
銀響那鼻子比狗鼻子還靈,立刻湊過來,“哥你是不是偷偷找人類蹭飯去了?”
溯銳看着他,在懷裏一掏,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掏出一片空葉子,“我吃完了,這個留給你聞聞味。”
“啊啊啊!”銀響氣的抓狂,“你怎麽這樣!我還是你親愛的弟弟嗎!”
溯銳翻了個白眼,“讓你去查的事情怎麽樣?”
銀響重重哼了一聲,冷靜下來,“山裏确實有些痕跡,但不是沖我們來的。看上去,倒是将永寧村包圍起來了。”
溯銳點點頭,“果然。”
銀響湊過來,“哥,你是覺得有人對付永寧村?可這裏除了永寧村,也沒別的人類居住,難道他們自己對付自己啊?”
“誰跟你說人類都是一條心了?”溯銳冷哼一聲,“異獸潮、山洪……這人本事還挺大。”
銀響繼續往前湊,“很危險啊,我們要不要把那個人類搶來?我們可以保護他嘛!在我們這裏比在村裏安全多……啊!你又踹我!”
溯銳果然一腳把他踹飛了,“再去查,查那人是什麽時候做的手腳,查不到就別吃飯了。”
銀響落地翻身,地上突然鼓起一個土包,将他穩穩接住,“切,小氣。”
——
岑安半夜又醒了。
火塘裏剩下一點點将滅未滅的火光,屋裏暗下來。今晚溫度竟然又降低了一些,比昨夜更冷了。
眼前一個黑乎乎的人形影子晃了晃,他吓一跳,這才想起來,今天家裏有人借住。
仔細辨別了那影子,試探道:“俞飛?”
對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岑安下意識閉嘴,耳中卻聽見了奇怪的聲音……不是水聲、不是風聲,甚至不是今天泥石流的轟隆聲……
而是好似什麽東西在地上爬的聲音,鱗片擦過被水打濕的地面,泥濘、腥氣……
岑安忽然反應過來,是蛇,蛇群!
是了,泥石流洶湧而下,遭災的只有村民嗎?不,還有山上的動物和異獸!
異獸們找不到吃的,自然就會下山,成群結隊的下山……
他猛地坐起來,外面是不是已經被蛇群包圍了?如果今天俞飛他們沒來借住,他是不是要等蛇爬進屋子才會發現?
噗通幾聲,是柴火落進火塘的聲音。火焰冒出,屋子更暖和了幾分。
俞飛整了整他萬年不變的黑袍子,嘶啞的聲音送出一句,“繼續睡。”
說着,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岑安愣了愣,坐在床上沒反應過來。
地上忽然傳來第二個聲音,“岑哥別擔心,交給哥哥就好。”
“就是,畢竟是五級異能者。”田遠的聲音也響起來,“雖然是被限制的。”
岑安又是一愣,所以大家都沒睡?還有,什麽五級異能者?什麽被限制?
俞林聽聞,卻看了田遠一眼,“你知道的還挺多。”
田遠龇牙一笑,“我只是怕岑哥擔心。”
俞林哼了一聲。
田遠修過的門窗果然好用,那嗚嗚的風聲不見了,門外一點聲音都沒傳來,絲毫聽不見厮殺聲。
岑安起身走到門口,透過門縫看了一眼……
潑天的雨幕中,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影……
雨汽夾雜着腥氣,簡直能熏人一個跟頭。
滿地的黑蛇看得他頭皮發麻,突然,兩道紅色的光芒射過來,岑安下意識看去,只感覺腦子嗡的一聲……一陣頭暈!
那是一條半人高的蛇,頭上鼓起一片囊泡,好似癞蛤蟆的皮膚……那兩道紅光正是它的眼睛!
赤瞳蛇,3級異獸!
竟然有三級異獸下山了!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原來是俞飛走到門前,擋住了門縫。
“進去。”
岑安應了一聲,趕緊關上門。
門外再次靜悄悄起來。
赤瞳蛇是精神系異獸,俞飛是精神系異能者,誰也沒有優勢……俞飛能贏嗎?
回憶起那遍地密密麻麻的蛇群,岑安有些坐不住,起來往火塘裏扔了幾塊木柴,等火大起來,又燒了一鍋熱水。
俞林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輕哼,壓低聲音道:“來的時候我看過一眼,你那房子根本不會被泥石流撞倒……怕是你自己弄倒的吧?你有什麽目的?同為被限制的……四級異能者?”
田遠笑起來,“你們又有什麽目的?一個五級精神系異能者,一個四級木系異能者,難道躲不開小小一個泥石流?”
兩人互相對視,眼中俱是探究。片刻後,似是達成了什麽協議。
俞林率先開口,“今年的永寧村不平靜,這泥石流來的蹊跷。而且,我哥說他在山裏遇到了小型獸潮。晦雨期,獸潮,哼。”
田遠皺眉,“獸潮……還正好被他碰上?那可真是巧了。”
俞林不想聽廢話,直說:“你發現了什麽?”
“有人跟蹤他。”田遠也不賣關子,“只有一次,很小心,只在他出山和進山的時候跟蹤了一小段。”
正是他給岑安送魚那天發現的。他本不想管的,他來村子裏有自己的目的……可是那枚風寒果不答應。
于是,在發現泥石流有蹊跷的時候,他立刻想辦法弄塌了房子。
俞林嘲諷一笑,誰說不是呢?一個草編兔子能換到一枚風寒果,這簡直是他見過的最賠本買賣。
明明一副拒人千裏的樣子,誰能想到……
俞林面無表情地垂眸,沉思,跟蹤、獸潮、泥石流……誰會處心積慮對付一個來永寧村不到一個月的人?
是因為那些能安撫異能的菜,還是那些藥……這個晦雨期,對方又要做什麽?
外屋,岑安溫潤的聲音揚起,“我煮了雀舌芽,你們要喝嗎?”
俞林一秒變臉,一臉陽光道:“我喝,謝謝岑哥。”
田遠一翻身爬起來,“岑哥我來幫你端。”
岑安:“好,小心燙。”
竹塌旁,小伊窩在自己的破褥子裏,眼睛睜得大大的,卻一動不動……
雀舌芽甜滋滋的味道贏得田遠和俞林一致好評。
三人喝過兩輪,一直緊閉的房門終于被推開。
俞飛帶着一身血氣和雨汽跨進來,擡手在桌子上撒了一把帶血的晶核,連同那只赤瞳蛇的屍體。
岑安猛地站起來。
俞飛動作一頓,眉頭微微蹙起,“怕?”
“怎麽可能。”岑安無語,“我是想問你受傷沒?沒受傷的話我燒了熱水,你擦一擦,舒服一些。”
俞飛想要進裏屋的動作一定,低低應了一聲,轉身走到放着熱水的木盆前。
等他擦洗過後,岑安遞上一塊柔軟的獸皮。
俞林托腮看着這一幕,笑眯眯感嘆:“好想被岑哥養哦,哥哥根本照顧不好我。”
岑安無奈看他一眼,“趕緊睡吧,要不了多久就天亮了。”
幾人再次收拾一番,睡下了。
——
第二天,岑安靜靜睜開眼,面前系統屏幕大大地一行字:【恭喜您,您的白蘿蔔成熟了!】
再大的雨也不能打亂系統的步調,白蘿蔔該成熟也沒耽誤。
他悄悄起身,見其他人還在睡,小心的繞過衆人,批了蓑衣和鬥笠出去。
冰冷的溫度讓他打了個寒戰,地面起了一層薄冰。
很懷疑再這樣下去,雨會變成雪……到時候怕是會更難熬。
農場的現實保護系統從來沒關過,哪怕他當着衆人的面種地,也不會有人森*晚*整*理懷疑什麽。
他動作迅速地将一整片白蘿蔔收好。
【恭喜您經驗值x750】
又打開種子購買界面。
小白菜、白蘿蔔、甜蘆筍、彩番茄……
他現在手裏的晶核有254枚,一部分是之前的,一部分是狗主人來那天給的,還有一部分,是昨天俞飛打怪獲得的。
岑安本來不想要,可俞林硬說是借住的房租……總之岑安争不過他,只好收下了。
兩百多晶核,就是最貴的彩番茄種子都能買了。
岑安卻買了一份小白菜種子。晶核立刻減去50,還剩下204。
他算得很明白,小白菜三天成熟,待成熟以後,晦雨期剛好過去,接下來就能種彩番茄了。
種小白菜這活他已經很熟了,過不了多久就種完,小白菜種子落地生根,一片片小苗冒出來,又是750經驗到手。
他又順便查看了一下雨露精華盞,見還差一點才能集滿,又去看屋檐下堆放的蛇皮和蛇肉。
是昨晚的蛇群。
俞飛處理完蛇群,竟然将蛇屍也處理了,蛇皮和蛇肉整整齊齊堆了兩堆,一左一右擺在門口,好似什麽詭異的儀式。
岑安默了默,把皮和肉收起來。
蛇皮能做的東西不少,其中就有衣服、蛇皮口袋、雨傘等常用的,這堆蛇皮夠他用好久了。
他腳步輕快的邁進屋,捅了捅火塘,打算開始做早飯。
直到聽見水聲響起,裏屋,早就睜開眼的俞林才笑眯眯問道:“岑哥,早晚吃什麽呀?”
“喝雜糧粥。”岑安聲音一貫的溫和,“誰起了幫我把豆子撿一撿。”
“我來!”田遠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誇張地打了個哈欠,臉上一點睡意都沒有。
另一邊,小伊已經開始收拾被子,俞飛默默閉眼打坐。
撿好的豆子放進鍋裏小火煮着,岑安又放了稻米和小麥。
小火咕嘟嘟一冒,滾開的粥水就飄出了純粹的糧食香味。
岑安算着時間,削了三大個木薯下去。
他前世沒吃過木薯,不過這裏的木薯甜蜜軟糯,和山藥味道差不多,卻比山藥大個,管飽又好吃。
空氣中的香味更加複雜了,大清早就惹得衆人肚子咕咕叫起來。
田遠轉悠着就到了鍋邊,“岑哥,什麽時候能吃?”
岑安一早上被他問了三回,無奈道:“還有半個小時,你要是沒事幫我把魚收拾了。”
還是田遠送來的那條大魚,他今天看了眼,感覺瘦了,于是決定中午吃烤魚。
收拾好的大魚片了刀花,拿調料腌了,鍋裏的粥終于滾開了米花。
衆人等待許久一句:“好了,開飯。”終于響起,幾人立刻跑過來。
就連俞林今天狀态都不錯,自己走到桌子邊坐好。
一碗碗濃稠的雜糧粥端上來,米香濃郁、各色豆子炖得軟爛,大塊大塊的木薯,用筷子輕輕一夾,就斷裂開來,露出沙瓤狀的內裏……
小破屋裏一時間寂靜無聲,只聽見唏哩呼嚕喝粥的聲音。
一連兩碗粥下肚,田遠才感嘆道:“我懷疑岑哥煮的白水都好喝。”
岑安失笑,“那還是誇張了。”
早餐吃完,閑不住的田遠又找了舂面的活計來做,岑安則帶着其他人撿豆子打發時間。
俞飛忽然側耳聽了聽,“有人來了。”
——
不是所有人都像小破屋裏一樣安逸舒适。
昨天夜裏和今天早上的氣溫驟降,給許多人帶來了高燒和風寒。
住在自己家裏的還好,多少存了些木柴幹草,再加上從岑安手裏換的風寒果,無論如何也能扛過去。
難的是前一天沒了房子的人。
雖然曲月他們盡力想給所有人找到安置地點,可總有人不習慣家裏住進別人。
再說了,受災人數之多,便是其他村民都願意也安置不過來。
異能小隊沒辦法,将剩下的人分成兩隊,在村裏找了兩個空房子,将他們安置下來。
兩個房子正好由曲月和石龍負責,互相倒是也不耽誤。
然而昨晚的大降溫一過,今天早上,就有許多人生病了。
風寒果,他們也有。可大部分人家只換了一個,是為家裏的老人和孩子準備的。
但是昨天淋雨加上今天降溫,連年輕力壯的都受不住病倒了,只有一個風寒果頂什麽用?給誰吃?
一家人推來推去,到底還是給生病最重的人吃了,其他人少不得抗一抗。扛過去拉倒,抗不過去……
“唉,要我說,咱們再去找找那個攤主吧,他手裏肯定還有風寒果。”
人群裏冒出這樣一句話。
其他村民都是一愣,有人就說道:“家都沒了,就算人家手裏有風寒果,我也沒東西換啊!”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唉聲嘆氣的點頭,“是啊。”
“早知道那天就多換一個了,偏我不舍得……”
“有我慘?我家裏去年一個生病的都沒有,我就沒換……”
那聲音又說道:“沒東西換,還不能賒?我們都這麽慘了,同是一個村子,他還能為了點糧食看着我們死?一個果子而已,還能比命重要?”
立刻有人幫腔道:“就是,一個果子而已,還能比命重要?”
“沒錯!實在不行,咱們就搶了他!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值班的異能小隊成員眼見不妙,立刻分了一個人去找曲月和王烈。
片刻後,剛睡下不到兩個小時的曲月怒火滿面沖進來,“是誰想去要風寒果?”
一個獐頭鼠目、賊頭賊腦的男人眼睛一轉,點頭哈腰道:“曲姐別生氣,你看我們這,生病的生病,發燒的發燒,那個岑安有那麽多風寒果,這能救命的東西,誰不想要啊?你們說是不是啊?”
下面響起了稀稀拉拉的附和聲。
曲月冷笑一聲,這人她認識,名叫刁七,好手好腳不想着自己賺晶核找物資,天天在村裏偷雞摸狗。
她壓住火氣問道:“是嗎,還有人想去?”
刁七眼睛一轉,不動聲色的回頭看了眼,卻被那人避開目光。
“很好,沒有別人。”曲月冷哼,手掌上擡,手腕粗的藤蔓拔地而起,狠狠抽在地上,濺起的碎石崩了刁七一臉,他吓得發出一聲慘叫。
曲月:“老娘今天就告訴你們!誰也別想去打擾岑安!誰再敢打着救命的名義逼他交出風寒果,我把誰弄死當花肥!”
刁七的慘叫聲嘎一下停了,屋內一片寂靜。
有個村民忽然說道:“俺不知道那麽多道理,俺就是覺得,人家當時沒仗着自己有風寒果要高價,俺做不出逼人家拿風寒果的事。”
“是這回事兒。”另一個老婆婆點點頭,“三份糧食換一個風寒果,我老婆子都覺得便宜了。那年輕人是個好人啊,看我老婆婆不容易,還少要了點。”
“就是,再說了,人家手裏留幾個風寒果自己用,這有什麽的,為什麽非得逼人家拿出來?”
“是有些奇怪,剛剛好像是他、還有他最先開口的……”
“他也幫腔了,我聽見了!”
“你們胡說什麽!我沒……”
曲月一扭頭,示意小隊成員把村民指出來的幾個人帶走。
她剛才雖然生氣,但理智尚在。這事兒透着奇怪,刁七想要風寒果這個可以理解,可他從哪裏知道的岑安名字?岑安除了異能小隊成員、一起和他擺攤的黑臉漢子,還有那個俞飛,就沒和別人有過交集。
刁七一個和這些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麽就明确的說出了他的名字?
小隊成員帶着刁七和那幾個幫腔的離開,人群中,有人恨鐵不成鋼的閉了閉眼。
剛得到消息的王烈卻匆匆跑進來,“曲姐不好了,石隊帶着人往岑哥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