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發燙
發燙
06
景元那一下碰的很輕,又有些癢。
北音下意識放輕了呼吸,垂下眼,濃密的睫毛都在顫,熱源一觸即離,卻惹火了瓷玉一般的肌膚,蒙上一層水霧的眼,冷淡的臉出奇豔麗。
神策府來往人很少,許是都去用餐了,還沒回來,不像景元兢兢業業。此刻偌大的空間只剩兩人,靜悄悄的,陡然急促的呼吸又輕又細,想不起來像什麽,只覺得是一種無害的小動物。
景元似是沒有發覺,背在身後的手,拇指與食指的指腹摩挲兩下,依舊端着将軍的正經架子。
一不小心就欺負狠了,真是罪過。
北音偏偏是一副對情感一竅不通的遲鈍樣子,青澀的反應就像是顆熟透的果子,誘惑着旁人來采撷,與平日裏冷淡的模樣反差強烈。
他又舔了舔唇,充了血的唇色不再淺,水潤誘人。
“将軍,我臉上有何不妥?”
想強裝鎮定,但是尾音又帶着一股子顫顫。
隐忍的表情都帶着股別樣的味道,白皙的脖頸也透露了些粉,仰起臉看人,無辜又惹人憐愛,卻也讓人想要欺負。
“阿燕……”景元又揉了揉他的腦袋,卻也沒說什麽,只是喚了聲他的名字,聲音聽的人耳膜發癢。
像是獵人在不動聲色地引誘獵物,一步一步地把獵物困在陷阱裏,可憐兮兮的小家夥還不明白,但已然步入了圈套。
感情遲鈍的人注定無法想通,但北音不會被輕易敷衍過去,他的腦袋裏現在亂的像一團漿糊,無法解釋的情感堵在心裏,不上不下的。
那聲呼喚意味着什麽?
轉瞬即逝的觸碰之下,有更深層的意味,他琢磨不透。
最終,他放棄了思考,任由一顆種子在心頭紮根生長。
不過正因為思考太過深入,他才沒看到了景元嘴角的那抹笑,像是在偷偷謀劃什麽,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勢在必得。
……
仙舟安寧繁榮,欣欣向榮。
北音雖任職雲騎,但也與其他人不同,在仙舟沒有危機的時候,他每天沒有太過要緊的事去處理,除了當值,就是與彥卿切磋劍藝。
彥卿以如今的年紀,在劍道上有了如此造詣,只可謂天縱奇才。北音也想看到彥卿能突破到哪種程度,他的天賦是北音見過的人中,頂好的。
璃月中用槍耍劍的人居多,在彥卿這個年紀,比他優秀的幾乎沒有。
今日照常切磋完,北音說出彥卿招式裏犯的失誤,糾正完了之後,便被人拉着去挑選寶劍。
鋪子裏的兵器琳琅滿目,北音沉默片刻,“這個月剛開始,你現在買了劍,之後要怎麽辦,可想好了?”
“啊,”彥卿手裏拿着看好的一把劍,“我與阿音,是至交,是摯友,若是我有難,你定不會讓我吃苦挨餓……你放心,若是借錢,我下月必回還你。”
後半句沒聽,因為前半句聽得北音有些欣喜,他自己覺得與彥卿關系不錯是一回事,彥卿怎麽看他又是一回事。
他倒沒想到,他在彥卿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能被人這般形容,被那雙眼信賴地注視着,北音心中升騰起一股滿足感。
“嗯,”北音拿起另一把劍,“我都買了,送你。”
他目光灼灼,閃亮的眼睛裏似乎有某種令人心悸的東西,話語嚴肅不似作假。
彥卿……彥卿小聲勸了勸,又大聲道他真是個大好人。
收獲兩把寶劍的彥卿,心情自然是極好的,北音送禮也送得開心,好事成雙,可喜可賀。
之後,彥卿磨磨蹭蹭給景元将軍解釋原因的事暫且不提。
回去的路上經過丹鼎司,北音順道給白露捎了些小吃,吃多了不行,偶爾吃一次沒關系。
再次遇到景元也是猝不及防。
這位将軍又“身體抱恙”來了丹鼎司。
北音頓了頓,剛想帶着彥卿離開,回頭卻發現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像是早早就溜走了。
心中無奈一閃而過。
白露見到他倒是很開心,拿着東西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景元就在一旁坐着,支着腦袋看向他,像一只睡不醒的大白貓,眼睛懶懶地半睜開。
他擡手打了聲招呼,聲音也帶了些困頓。
想來這個時間午睡一下也是不錯的。
北音默默想着,幻視了景元貓貓伸爪子,盯了一會兒,可恥地移開了眼睛。
木桌上有杯沒被動過的茶,還飄着騰騰的熱氣,北音瞥了眼,沒說什麽,他現在似乎得了一種病,見了這位神策将軍就想逃的遠遠的。
估摸着将軍要離開還得一會兒,小動物的直覺告訴他留下來會被景元逮住,最好趁現在貓還迷迷糊糊的,就立刻跑,否則又會發生一些動蕩北音內心世界的事情。
他向白露打了個招呼,道要離開了。
白露揮揮手,也習慣了北音的簡言少語。
只是北音走出門,身後跟了一個人。
已經是有些熟悉的氣息了,北音沒回頭,他今日沒什麽事,準備找個地方練練劍,指導彥卿的活動量還不算達标,再者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彥卿身上,他不敢下死手,頂多就是熱了熱身。
他每日就是這般無趣,吃飯睡覺上班練劍。
仙舟的洞天挺多,北音之前留意過,他找的地方偏僻也安靜,不會打擾到別人,同理也沒有人能打擾到他。
至于為什麽不去雲騎的訓練場,是因為他上次去,被一堆雲騎圍着,有些難以招架他們的熱情,簡稱害羞。
北音降妖除魔的時候便習慣了一個人,也沒有人會閑着沒事同怪物纏鬥,一般他出現的時候,遇險的人就會逃走,等他解決完麻煩的時候,人已經跑幹淨了。
魈和他負責的區域不同,平常守護璃月的時候碰不到,千年間也談不上有并肩作戰的機會。
北音目光犀利,動作行雲流水,沒有那些華麗的視覺效果,但是一招一式都幹脆不拖沓,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一小片竹子郁郁蔥蔥,挺拔地立在一旁,長身玉立的人手拿一把簡單的木劍,樸素地揮出一劍,劍氣削落了片片竹葉。
身段自然是極其漂亮的,跟人一樣,更別說利落的招式,停頓時手腕上那顆痣就愈發顯眼。
抓人眼球。
景元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鳥雀們像是受了吸引一樣,停在他的肩膀或者頭發上。
北音收劍,渾身鋒芒還沒有收起來,就兩步走向了一直在盯着他的男人,吓得鳥雀們紛紛逃離,有一只沒來得及飛走,只能怯怯地縮在景元的頭發裏。
北音看到他輕輕笑了,聲音有些難以描述,像是鈎子一樣,勾住了他的心神。
他不知為何有些耳熱。
那只鳥雀兒跳到景元的指節,小腦袋動了兩下,小小的鳥喙湊近景元的臉,迅速啾了一下。
景元臉上的笑更深了些,加上懶懶的氣息,北音莫名移不開眼。
小鳥兒最後被北音意味不明的注視吓走了。
鳥雀兒被這個有這同類氣息的人弄得不敢靠近。
“阿燕,”景元笑了笑,“你好像吓到它們了。”
那人笑得招人,也招鳥兒,北音勉強算是兩樣都占了點。
他垂下眼,低低應了聲。
握着木劍的手緊了緊,轉移注意力似的,把劍放在了石桌上。
與愛好收集寶劍的彥卿不同,北音的劍可以是殺傷力甚微的木劍,也可以是随手用元素力凝聚的冰劍,他的本命劍也很樸素,是帝君送的。
只要他用起來,那就是他的劍。
和他的人一樣,無論身處怎樣的境地,都鋒芒畢露,讓人移不開眼。
景元不着痕跡地掃了眼因為用力,骨節泛紅的手,輕哂一聲。
“阿燕的劍目标很清晰。”
那人笑着稱贊一句。
北音嘴唇張了張,別過臉低聲道:“迷茫的人不該握劍。”
他唇角微微上揚,活動過後,變紅的唇色有些顯眼,臉上高興的表情很明顯,漂亮得發光。
景元恍了下神,又是一聲輕笑。
風和日麗,美人如畫。
北音不知道景元為什麽對鳥雀的吸引力那麽大,他第一次見面時,莫名的親近可能也源于此,但他不想其他鳥雀圍着景元,很吵。
他練劍的心也亂。
所以他停下來,準備直面挑戰時,沒想到這人笑了兩下,他就不敢看了,心也更亂了。
青色的鳥雀本是他偏愛的——因為很像魈,但剛才他的不假辭色吓跑了它們。
似乎跟景元沾上的東西,在他看來都變得奇怪了。
他緩緩伸出了手,在景元的注視下,從發絲上取下一片竹葉,指腹擦過他的耳朵,引得兩個人都頓了下。
“看到了,就拿下來了。”
北音解釋道。
“嗯。”景元耷拉下眼,也沒有什麽反應。
一個不去提醒,一個沒有問,兩人默契地沒再提鳥兒和竹葉,卻都明白心中被淺淺劃了兩道痕。
這痕不深也不痛,就是足夠癢。
北音閉了閉眼,眼下有一尾紅很是豔麗,他現在覺得身體哪裏都有些發燙,不論是臉上的溫度,還是不似尋常、加速跳動的心。
他知道自己變得奇怪了,但卻不想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