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急轉直下
第46章 急轉直下
跟邵羽非的約定只好臨時變卦。
坐在車上,徐楚寧還有點心有餘悸:“先生,你怎麽還突然過來?”
郁風峣目光平視前車窗的道路,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片刻,才答道:“事情忙完了,就來接你下班。”
“你怎麽知道我在晴海音樂廳?”
郁風峣扭頭看了他一眼,視線緩緩掃過,而後才說:“你的贈票放在家裏了。”
徐楚寧所在樂團,大多數演出都會給樂手贈票,只是郁風峣對古典音樂沒什麽興趣,也抽不出時間,所以徐楚寧的贈票基本沒有送出去的時候。
“抱歉,以後我會告訴你。”徐楚寧自然而然把他這句話當成了質問,不自覺就開始道歉。
男人沒說話,手指輕輕敲在方向盤上,許久,才又問:“你把票給邵羽非了?”
“沒有,我只有一張贈票。”徐楚寧趕忙解釋,怕他誤會自己:“學長是他同學請他看歌劇,才偶然遇見。”
“啊,他同學請他看歌劇,然後他居然把同學丢下,跟你吃宵夜,你們關系可真好。”
徐楚寧低着頭:“不是,他同學不愛聽歌劇,聽到一半睡着了,然後就走了。”
“這樣啊。”
說完,車廂內就陷入沉默。
徐楚寧最害怕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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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跟母親一起生活,受了欺負,旁人也都是沉默,旁觀,看戲。
沉默對徐楚寧意味着背叛和冷漠,是陷入孤立無援境地的開始。
所以他在與人交往的時候,盡力避免冷場,免得讓別人不舒服,就算無話可說也要找點話題,拼命讨好。
終于到了家,徐楚寧放下琴,看着男人高大背影,小聲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郁風峣卻笑了:“你為什麽總是這麽怕我?”
徐楚寧緊張兮兮地看着他。
“我沒生氣,只是有點嫉妒。”郁風峣微嘆,“你跟邵羽非肯定有很多共同話題吧。”
“也還好……”
“你們都那麽年輕,還都是拉小提琴的,又是校友。”郁風峣語氣越來越酸,看向徐楚寧的眼神也充滿了失落。
徐楚寧很少見他這樣,忍不住有點怔愣。
“吃醋了?”他聲音很小很小地問。
男人盯着他,緩緩點頭,“嗯。”
徐楚寧臉色微紅,輕輕笑起來:“我跟學長只是普通朋友。”
“我不想你跟他走太近。”郁風峣抱住他,低聲說:“我不想你跟任何人走太近。你跟別人近了,留給我的愛就少了。”
徐楚寧想到今天他一忙完公司的事情就去接他下班,心裏說不感動是假的。
郁風峣真的很害怕抛棄嗎……
一直以來,徐楚寧以為自己在精神上依靠着郁先生,被他引導教養,如師如父,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反過來,用他微不足道的愛去滋養郁先生。
他原來也是被需要的。
“不會的。”徐楚寧回抱他,“我會一直愛你。”
“真的嗎?”男人問。
“真的。”徐楚寧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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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邵羽非跟他的關系太近,真的刺激到郁風峣了,每天下班的時候,徐楚寧都會看見等在路邊接他下班的人。
纏膩的熱吻,一起站在鏡子面前整理衣冠,還有出門前的“我愛你”,“我也愛你”,都讓徐楚寧如墜熱戀,有些暈暈乎乎的。
郁風峣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也越來越明顯。
有時候晨起太早,徐楚寧翻個身想要抱着他繼續睡,卻被壓着來了一次次晨間運動。
同居在家的時候,徐楚寧要練琴,郁風峣也要過來黏着,哪怕不打斷,也要在一旁看着他練。
頻繁的擁抱,親吻,性/愛,給了徐楚寧越來越濃烈的錯覺。
郁風峣開始在他上班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說想他了,想要見他。
徐楚寧把人哄好,又連忙回去排練。
好幾次他的手機在排練的時候響起來,指揮一開始沒說什麽,後來頻頻打斷進度,也有點不高興了。
徐楚寧只得把手機關機,內疚地向指揮和其他樂手道歉。
結果就是回家之後,郁風峣質問他為什麽不接電話,還關機,害他擔心了一下午。
這樣的懷疑讓徐楚寧心力交瘁,卻又想着,是郁風峣太沒有安全感了,需要忍讓、寬容,去治愈他曾經被抛棄的傷痕,徐楚寧又說服自己,這樣做是值得的。
兩個人吵架也越來越頻繁,有時候徐楚寧沒有按點到家,或是錯過了他的電話,都要被抓住盤問好一陣。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徐楚寧覺得很累,每天都休息不好,還要按下所有的疲憊,去解釋,去自辯,反複向郁風峣澄清那些并不存在的事情。
事後,郁風峣又會百般內疚地向他道歉,說不該不相信他。
“我只是太害怕你被搶走。”他說着,而後又話鋒一轉,“沒事,我習慣了,你早晚也要像小銘一樣離開我,我本也沒指望你。”
“不會的,不會啊!”徐楚寧哽咽着搖頭,“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才會相信我呢…”
他哭的時候,男人已經離開了。
接連數月,徐楚寧休息不好,狀态急轉直下。
工作上頻頻出現失誤,人際上也越來越敷衍和不耐心,甚至有幾次被郁風峣的随機電話搞到神經質,态度不善地拒絕了同事的聚會邀約。
“什麽啊,脾氣真大。”
“好心叫他,兇什麽兇……”
“看着文文靜靜的,怎麽情緒這麽不穩定,真吓人……”
他聽見同事這樣議論他。
徐楚寧活了二十多年,幾乎所有人都評價他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兇,說他脾氣大,說他情緒化。
回到家裏,桌上有飯菜,已經冷了,沒有人。
徐楚寧呆坐在沙發上,緩了很久,一整天的勞累和委屈才得以消減幾分。
他撥通了郁風峣的電話,問他在哪裏。
郁風峣說,“跟朋友聚餐。”
徐楚寧嘆氣:“為什麽不提前說?”
他急急忙忙趕回來,就是怕郁風峣一直等他,不先吃飯。
“我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接。”郁風峣理所當然。
“我當時在上班啊。”徐楚寧無力地反駁。
郁風峣輕描淡寫:“是你先不接我電話的。”
說完,便挂斷了。
徐楚寧一個人,對着桌子上的殘羹冷炙,只覺得這個房子空得發冷,空得吓人。
許久,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從口袋裏摸出卡包,翻到最後面。
裏面插着一張名片,是邵羽非給他的。
名片上,是一個心理咨詢師的聯系方式。
邵羽非将名片放在桌上,有些猶豫,但看着徐楚寧慘淡又恍惚的面色,有些心煩意亂,抓了一下頭發:“哎,這些事我本來不該摻和,我也不樂意管,但我真的很喜歡你,我覺得你現在有點像被……算了,我不是專業的,不随便下定論。”
邵羽非把名片推過去,“需要的話,你聯系她吧。這個咨詢師跟我母親有過交集,資歷很不錯,人也溫柔,或許可以找她聊聊。”
那時,徐楚寧根本沒聽見他說了什麽,因為郁風峣随時會打電話過來,他的神經緊繃,甚至要關注四周,那男人會不會從哪裏冒出來,會不會又抓到他跟邵羽非在一起。
那時,徐楚寧以為自己不會需要。
黃昏的灰暗中,徐楚寧抖着手,對照名片,一下下輸入號碼,撥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