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4)
魂斷少女圈 (14)
次日,陳小華忙着回華西市,朱哥親自把她送到火車站,再送她一個有跳舞小人的八音盒,以做紀念。
幾天以後的一個上午,朱哥興沖沖地跑來對王立說營救張老五的事有些眉目了,叫他馬上去電告訴陳小華。王立剛剛煮好豬頭肉,沒事兒,兩個人便一同下樓來。大打了電話,朱哥順便請王立鑽館子。他們走進附近一家豪華的飯廳,靠角角裏坐了,要了一瓶全興大曲和幾個名菜,邊吃邊吹牛。
“這幾天跑五哥的事,送了一臺彩電一臺冰箱,花脫了好萬塊錢。不過,為了營救五哥,丢十幾萬我也不計較……”朱哥滿不在乎地說。
“我想,小華姐一定會認帳的。我看你跟她挺……挺那個的……”
“她漂亮,能幹,是女中豪傑……”朱哥突然殺了個回馬槍,“未必你不喜歡她?”
王立臉立刻漲紅,敷衍道:“他們兩口子的事也難得說……”一陣閑話之後,王立驀地問:“五哥究竟為啥事被關?”
“為那瓢貨呀!”
“不!如果只為那瓢貨,小華姐一個人就能救出他,不需要搬動你。”
“依你看,他還有啥事脫不了身?”
“我也不知道!”王立倏然一口喝幹了杯裏的酒,忿忿地說,“若把老子逼橫了,老子就不認黃!……老子變成墨蚊(一種黑色的如針頭大小的蚊蟲)也要叮他幾嘴!”
“怎麽,五哥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未必還有對不起你當兄弟的?”
王立把酒杯一蹬:“算屁啦!老子不想說!”
朱哥又給他斟滿一杯酒,勸道:“小子你不願跟五哥走,要是信得過我,我帶你跑如何?保證,決不會虧待你。”
王立又一口喝幹,嘆息道:“我現在沒有錢,讓一個女人開養活我,你說我在家裏在社會上咋拾得起頭?日子怎麽過?……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只要機會來了老子就要狠狠地啄一嘴……朱哥只要你提攜我,我将來發跡了一定報答你!”
下午,王立到青羊宮外頭擺攤賣豬頭肉去了,朱哥提着一小桶兒黃鳝走上樓來,對王立的母親楊素清說:“大媽你看這多肥美的黃鳝!我順便稱了幾斤,今晚燒來給張師傅下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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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清從不吃黃鳝,看見一條條蠕動着的黃鳝,聯想到蛇有些害怕。
“沒事,讓我來剖吧!”朱哥抖抖西服袖又問,“有袖套嗎?借我戴一下。”
楊絮清從櫃子裏拿出一卷袖套,解開來卻是三只,都是90年代的舊制品,兩端穿了緊松帶。她說這是我們廠裏以前發的勞保用品,記得是兩對四只,怎麽少了一只呢?”
她又清理一下櫃子還是沒找到另一只?
當天晚上,王立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了頓紅燒黃鳝,張宣特地開了一瓶三蘇大曲陪朱哥喝了兩杯。晚上11點過,朱哥帶着幾分醉意下樓來哼着小調走到青羊宮外頭,驀地身後閃出一個民警,拍拈他的肩頭:“哈喽朱哥,久違了!請跟我到青羊宮派出所去一下!”
昨日夜裏,王立躺在妻子李紅身邊,像烙餅似地翻來複去,老是不能人眠。李紅本欲與他溫存一番但見他心思不專,興味寡然也就沒有勉強他。
李紅與王立是2016年元旦結的婚。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如醇似蜜,李紅感到十分滿足。可是近段時間發現丈夫突然變了:有時坐在沙發上,幾個鐘頭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上了床雖然溫存,但往往心思分散提不起勁兒,與往日判若兩人。她以為他病了強迫他上醫院看了幾次,可依然無效。
她後來懷疑他有心事可摸不透,問他也不肯講。她擔心他會出事,除了上班,便終日裏守住他,陪着他,更不許他離開華西。
當晚李紅見他不時微微嘆息,下意識地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不見發燒,又問他哪兒不舒服,他說沒哪兒不舒服。他勸她快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李紅睡去後,他的心緒更不平靜。他十分後悔中午跟朱哥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話。
他一直信奉“言多必失”的格言,習慣以沉默來表達自己的心思,以沉默來反對或擁護他人的意見。然而今天卻鬼迷心竅地放了那麽多臭屁,真該挨揍!不是早就決定斬斷與張老五兩口子的聯系以保護自己嗎?為啥今天竟對他們引薦來的朱哥那麽信賴?
看樣子,朱哥是江湖上的俠義之士(要不這樣看,就不會給他講那麽多話了),但他與公安廳什麽徐科長交往很深,萬一……
想到此,他不禁一顫,心中冒起一股寒氣,透遍全身。為了保護自己,他決定當機立斷,從明天起将朱哥拒之門外,如有機會應當推他下井……
早晨,他起床時李紅已經上班去了。他喝了半碗冷稀飯打着呵欠出門去提豬頭肉。
剛下樓,青羊宮派出所新來不久的管戶籍的民警小伍招呼他說:“王立。對吧,東城區有事找你去一下。”
很快一輛警車把他拉到東城區公安局刑警隊,宋教導員嚴峻地說:“現有群衆舉報你參加了6月4號人民商場的暴力哄搶犯罪活動,你要老實坦白交待!”
華西市發生騷亂時,王立确曾到東城區管轄的人民南路去看過熱鬧,但他告誡自己“凡事小心回避”,并沒有參與犯罪活動。他想一定是公安機關認錯了人,因在華西市同名同姓叫王立的,他就知道有七八個。于是他連忙向宋教導員辯解一通。
宋教導員說:你先寫個交待,有什麽說什麽,不準隐瞞事實否則查出來要嚴懲!
王立寫好書面交待,一個高大英俊的民警和一個體魄健壯的民警拿來一盒印泥,叫他在自己名字後邊打上手印,又叫他用不同的指頭将塗改過的地方打上手印。這樣王立的十個指頭都留下了指紋。宋教導員又訓誡了他幾句,便将他放了。
他邊走邊埋怨:他媽的哪個龜兒子瞎舉報,害老子進了一回公安局!他忽然想到既然別人可以舉報我,我又為什麽不可以舉報別人?已走出大門的他又立刻轉身回來對宋教導員講:“華西最大的玉器走私商人張啓明的老婆陳小華,曾經帶了一個可疑的人來華西市。我知道這個人在6月初多次跑到人民南路一帶活動。他現在還滞留華西市。我向你們舉報。”
宋教導員記下他的原話并叫他簽字。他覺得心頭落下了一塊大石頭,輕松地走了。
此後,朱哥就沒有再來他家了。他估計朱哥可能已經落網,心中更輕松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