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無肉屍骨案(11)
無肉屍骨案(11)
“抓劉輝?!”陸千駿吃驚地喊。
老陳點頭:“沒錯兒,他其實就是曹勇的表叔,那位學術上頗有造詣的副教授。他不但會設計發動機,而且更會設計騙局。”
王少峰感到難以置信:“是他殺的人。”
老陳點頭:“應該是。”
“你怎麽發現的?怎麽找到證據的?”
老陳擡手看表:“時間不多……等回頭再談。劉輝的一個什麽論文獲獎,今晚他在家請客,我們務必在吃飯之前捕了他,晚了可能壞事!”
警車慢慢駛進鵬程機械廠廠區。司機小郭關掉車燈,讓車悄悄滑行,在二十八號樓五單元門口停下。老陳交待說:“小郭守樓下,我們三個上……少峰,劉輝交給你,再出問題,你就從這樓上跳下來。走,……目标409!”三人于是輕輕下了車,一個跟一個悄悄往樓上走。
409室房門緊閉,裏面傳出笑聲。王少峰前一敲門,門立刻開了,只見十來個人圍着劉輝正在說笑,可劉輝并沒注意進來的是誰。沒有絲毫猶豫,王少峰猛虎一般沖上前去将其攔腰抱住,陸千駿緊跟着用力一拽劉輝手腕,锃光發亮的手铐已經給劉輝戴上。
屋裏的人都愣住了。
陸千駿往那十幾個人面前一站,大聲說:“我們是公安局的,來逮捕罪犯劉輝!”
還正在發愣的那些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
陸千駿繼續說:“我們還要進一步搜查,大家請回吧!”
一位高個子研究生驚愕地問:“劉老師犯了什麽罪?”
“殺人。”陸千駿答。
“殺的誰?”高個子吃驚地問。“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陸千駿一口回絕了。
Advertisement
“恐怕又是弄錯了吧!”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胖子陰陽怪氣地說:“你們公安局抓好人抓得倒快,真正罪犯老也抓不住。說劉輝是殺人犯,證據在哪裏啊?是用的刀還是槍還是毒藥?”
陸千駿剛要發火,老陳接上話茬:“證據嘛,當然有。”說着去推另一間房門。
那是個小間,房子中間放着一張大圓桌,上面擺滿了酒菜。
他走到桌前吸吸鼻子:“啊!真香!別說你們,就是我也饞涎欲滴呢!因為兩天以來我只吃了三個涼燒餅。劉輝老師真是好手藝!壇子肉、紅燒肉、粉蒸肉、燒丸子、糖醋肉片,恐怕只有中非原皇帝博卡薩才有如此口福!”
有一位職工聽出老陳的弦外之音,氣憤地叫道:“警察別随便侮辱人!我們又不吃人肉!”
“恐怕你們差一點兒就吃了!”老陳臉色忽然十分嚴峻,一指桌上擺好的酒菜:“我敢說這裏面就有人肉!”
多數人一驚但仍有少數人不以為然,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氣憤地喊道:“瘋子!你簡直是個瘋子!朗朗乾坤,你們幾個跑到這兒耍酒瘋來!”
“可能,”老陳看了一眼旁邊低着頭的劉輝說:“不過他比我更瘋。讓我們先看看他冰箱裏面放的是什麽。”說着走到牆角那臺二百立升的進口冰箱跟前,打開門,取出一個包得很嚴的塑料包,一層一層打開,展示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具将肉剔光了的人的顱骨和一雙齊茬剁下來的手。其中一只手少了一個小指。
在場的人發出一聲驚呼,面色慘白,兩位姑娘竟大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直呆頭呆腦站在旁邊的劉輝忽然一弓腰猛地掙脫王少峰牽他的手,兩步竄到窗戶邊,擡腳就要跳。王少峰早有準備,上前一步猛地拽住劉輝的腳,怪聲怪氣地說:”這些家夥怎麽都有跳樓的毛病?這回下面可沒有皇冠只有我們的警車。”
在場十幾個職工默默無言,一個跟一個都走了。王少峰也将劉輝帶了下去。房間裏只剩老陳和陸千駿倆人。陸千駿問:“半天時間,你怎麽偵察到這個程度?”
老陳一邊仔細搜查一邊說:“上午在青皮的住處發現了血衣和手術刀,牆上也有沒處理淨的血點兒,猛一看是殺人現場。但仔細一檢查,我覺得牆上血點的走向不對。不是由低向高噴濺而成而像是人站着亂甩上去的。而且血點分布毫無規律。我想青皮如果真的精于計劃,幹事利索,為什麽不銷毀血衣這個容易銷毀的東西?如果他有信心,認為我們一時找不着他那他外逃之前為什麽還不銷毀?會不會有人嫁禍于他呢?如果真有另外一個人,那是誰?我立刻想到劉輝。”
“是劉輝說曹勇和青皮在一起吃飯。但曹勇是個逃犯,本地熟人又多,不大可能下館子。我分析了劉輝這個人,第一,他外語好,多次出國,有可能裝成外籍華人攪亂我們視線;第二,他離婚獨住有解屍條件;第三,他是這個案子牽涉的所有人當中水平最高、腦子最夠用的。作這樣的案不靠勇而靠智。中午我拿着曹勇的照片來這兒調查,鄰居都說沒見這樣一個小夥子來過。廠領導也沒有發現劉輝這兩天情緒有什麽反常。我不甘心,在樓下的垃圾道裏找了半天,找到幾個酒瓶子,有的已經摔破了。我讓這個單元的住戶辨認,兩個破酒瓶子他們不知道是誰的,其他的都有主兒。我把這兩個破酒瓶拿到技術處,上面提出了曹勇的指紋。曹勇顯然在劉輝家喝了酒。”
“啊!”陸千駿恍然大悟,“是劉輝在騙我們!”
老陳繼續說:“這時候已經下午五點多了,劉輝一直悶在家裏不出來。我叫廠保衛科的同志來他家,騙他去保衛科說是了解曹勇的情況。一個同志裝作上廁所,把廁所的窗戶插銷打開了。”老陳回身把廁所窗戶指給陸千駿看:“我翻進來一看,劉輝切好的肉堆了幾小盆,牛肉、羊肉、豬肉都有。再仔細一看我就明白了。因為根本不用化驗就看得出是人肉。我們為什麽一直找不到曹勇的肉,現在才有了結論——劉輝是這麽銷毀的……否則死屍不好處理。”
陸千駿嘆了口氣,指着塑料布上的顱
骨問:“這是青皮嗎?”
老陳點頭道:“應該是。青皮肯定是二十三號晚上和曹勇一塊兒被劉輝殺了。”
“那上午三賴說見了青皮是撒謊嗎?”老陳搖頭道:"不是撒謊。外籍華人的出現就告訴我們不能忽視劉輝的化妝才能。劉輝和青皮一樣瘦,只要眼鏡一戴大胡子一粘,青皮的金戒指又在他手裏,再穿上雨衣,三賴也分辨不出來了,反正青皮已經死在劉輝手裏,劉輝可以盡情拿青皮做文章,包括董芳玉門上的字條,肯定是劉輝寫的。”
老陳走到劉輝的單人床邊,用腳踢出幾塊生鐵,說:“抛屍時他肯定把這些玩藝兒裝上,影響了我們對腳印的分析。”
“好小子!”陸千駿說:“差一點兒把我逛到廣州去了!這桌酒席一散,那幫肚子一飽,我們就少了一個重要的證據。不過,劉輝連殺兩人,動機是什麽?曹勇和青皮怎麽會跑到他這兒來喝酒?”
“不知道。”老陳說。
分局刑偵辦公室燈光明亮。此時是二十七日清晨五點半。劉輝戴着手铐,閉着眼坐在一張沒靠背的方凳上一動不動。
這一夜劉輝像啞巴一樣任憑老陳和陸千駿如何問,總是一聲不吭。陸千駿實在熬不下去,兩個小時前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老陳狠吸了兩口煙,扔掉煙頭,站起身對劉輝說:“你不說也罷,證據确鑿一樣定性。”
劉輝忽然開口道:“如果我提供給你們一些情況,幫了你們大忙,很可能挽救別人生命,你估計怎樣判我?”他的聲音沙啞而沉悶。
“你應該先交待。”老陳冷冷地說。
“我要先談條件。”劉輝寸步不讓。
“怎樣判是法院的事。”
“我知道,我只是讓你估計。”劉輝兩眼一閉。老陳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足有好幾分鐘然後一字一板,口齒清晰地說:“你罪孽深重恐怕難免一死。……這是我的估計。”
劉輝毫無表情的臉抽動了幾下,随即又變得平靜。他閉眼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道:“好。你還算誠實。這些年誠實的人不多了,特別是面對一個罪犯。其實既然幹,我就不怕死。這樣吧在臨死前我也誠實一下,給社會做點兒貢獻。我,和曹勇還有青皮無怨無仇。之所以如此幹,是受人之托,不得已而為之。人生對我來講,真像一場夢,一場噩夢……!”
審完劉輝天已經大亮,而且晴了。老陳走出審訊室,見呂秀菱拿着一袋熱騰騰的早餐坐在長條椅上正沖他笑。老陳抱歉地搖頭道:“案子有了新發展還牽涉到許多人,我還要繼續幹。”
呂秀菱滿臉柔情地望着老陳微笑,一句話也不說。老陳莫名其妙:“你這丫頭怎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咋不說話?”
呂秀菱充滿感情地望着老陳,只說了一句:“舅!累了吧。吃點東西,順帶回家休息會兒吧。保重身體要緊。”
老陳回到家将呂秀菱事先為他疊好的一堆衣服放到沙發一頭,側身躺下,一個多餘動作也沒有,閉上眼就立即睡着了。呂秀菱覺着眼睛有些濕潤。她站在旁邊久久望着表舅那張憔悴而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