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映葭也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狀态差到了極點。明明是他取出了別人的心髒,可現在失去心髒的人好像反成了他,但凡動一下身體,都帶着扯動心髒的無盡絞痛。
映葭只覺自己要疼得昏過去了,上回這麽疼,是封印解除劍魄抽離了他的身體時。
他張着嘴,連呼吸都是小口小口細碎了才能換着呼出來的:“……殿下……我……”
墨晚天好似都能感受到映葭身上的疼痛,他看着映葭艱難開口,語氣不敢再像剛才那麽急躁了:“……你怎麽樣?是不是哪裏疼?”
映葭點點頭:“……胸口,心髒……”
墨晚天端起一碗水,遞到了映葭嘴邊:“……就怕你會這樣,我特意準備好了蓮泉水,你快喝了吧。”
映葭意志渙散地喝下了墨晚天遞到嘴邊的水。那時他已經失去思考問題的能力,說實話,腦子裏除了火辣辣的疼,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直到這碗水喝下,上下骸骨才有了一種慢慢鎮靜下來的感覺,清涼爽快蓋過了侵蝕至骨髓的疼痛,映葭終于從恨不得昏死過去的絕望中抽回屬于自己的意識清醒。
墨晚天小心翼翼地問他:“……怎麽樣,現在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映葭點點頭,動作開口時總算沒了剛才那股扯着心髒的絞痛。除了身體有種被劇烈抽空的虛無感,他好很多了:“……是,殿下,我好多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會把自己搞到如此狼狽?”
映葭如何能把真實發生的事情告訴墨晚天,他只道:“……就是,想試試自己現在的法力到底是怎麽樣的……原本也沒發生什麽,還以為沒事,結果一回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墨晚天并沒有對映葭這番話存疑,他聽了頓覺無奈,嘆了聲氣:“……你可知,你足足昏迷了兩日?要不是我最初喂過你兩顆聚魂丹,怕這會兒你早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映葭也以為是這樣,可身體裏卻有一股不像是屬于自己的氣脈護在心髒周圍——就好像,是這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最後保全住了自己。
這并不是聚魂丹做到的事情。
能耗費氣神凝聚出那支取出石歧心髒的箭已經是靠着聚魂丹所給予他身體的全部力量了。後來再撐着精神跟石歧對峙,最後回到這裏更是透支了他的身體。聚魂丹雖是奇藥,但也容不得他這樣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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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葭雖也怪異這股氣到底來自何處,可他更深刻地意識到,取得一顆內丹為自己所用是迫不容緩的事情。
現在已經有兩個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桑複臨看上去待他還算和平,但保不準什麽時候就将這件事情告訴了墨晚天。而另一個石歧,心髒雖然在自己手上,可靠威脅并不能真正長久,說不定最後這個石歧不管不顧來個魚死網破,叫他不得不防。
再者,他已經知道映商如今的下落,更沒有理由待在這裏了。
這一場折騰使映葭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雖然半個月後他終于能下地走動,但身體反比先前被囚在塔內時更加孱弱。墨晚天拿來了不少珍貴的藥物要他服下,可徘徊在映葭心脈附近的那股陌生的力量卻始終未曾散去,甚至跟服下去的藥産生了強烈的排斥。
再好的藥映葭吃下去都沒有效果,這回連聚魂丹都不能讓他的情況好起來。
連着好幾日,映葭都覺得自己是離死不遠了。
他不想死,心中未完成的事情太多,執念太深,樁樁放不下。
他還沒找到自己的弟弟,還沒有報當年被囚之仇。瀕死之感越重,映葭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就更大,他甚至還想着,他不能死,他要恢複朱雀一族原有的榮光。四靈之南該歸還朱雀,他要将騰蛇一族從赤南國內全部都趕出去。
許是這樣的執念太深太重,硬是将映葭從絕境中拉了回來。
凝聚在他胸口的那團氣終于散開了,綿綿勻勻分布到了周身,在這時,映葭也終于知道這股護住自己心脈的力量是從何而來——當他看到自己的右手腕上隐隐約約顯示着一個劍紋時,他認了出來,這是千年以前強行進入自己體內的劍魄。
雖然封印解開之時劍魄應該回歸劍身,但這劍魄在他體內滞留了千年之久,如今有所殘留,倒也在情理之中。
這殘留的劍魄想必是要回到劍身中去,若映葭死了,它也就無法回去,所以才在關鍵的時候護住了映葭的性命。
有點慶幸,又覺得哪裏諷刺。
沒想到讓自己痛苦了千年之久的東西,到頭來竟然救了他一命,真是叫他意想不到。
待到這股氣暢了,映葭的身體自然而然就好轉了,雖然仍是脆弱不堪,看上去仍同凡人無異,可至少墨晚天拿來的那些藥,他吃下去開始有了效果。
這時映葭心裏已經有自己的打算跟計劃。
他想,他是該對墨晚天主動一點了。
先前他不願意,但在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狀況差到這種程度後,他不得不将其他想法暫時丢掉一邊。
命要緊。
只有活着,才能将想要做的一切做到。
他若想要快點得到一顆內丹為自己所用,還是得靠墨晚天。
不管墨晚天對他是真心也好,單純出于想要霸占也罷,純粹喜歡他也好,只圖他相貌也罷——眼下他對墨晚天,也不過是想要利用罷了。既是利用,自該付出點代價,否則拿什麽誘墨晚天進自己的圈套。
映葭做足了準備,又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肯決定對墨晚天投懷送抱。
豈料墨晚天就是個看似厲害的花架子,先前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時候說得怎樣霸道不二,結果自己一主動,墨晚天反無措起來,搞得像是映葭在占他便宜似的。
不過就是墨晚天來看他的時候坐在床沿邊上,映葭主動靠到了他的懷裏——結果墨晚天竟然緊張了,連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
映葭就靠在他胸膛上,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表達着自己對墨晚天的感謝:“這些日子,真是多虧了太子殿下……”其實也是挺正經的一句話,并無其他任何多餘的含義。
然後映葭就感受到墨晚天的身體變得逐漸僵硬:“……客、客氣什麽,不過盡我能做到的力量罷了……”
這就哪裏不對了。
映葭覺得奇怪,好好的,墨晚天又是為什麽僵了。他擡起眼去看墨晚天:“太子殿下,你怎麽了?”
哪料墨晚天一下移開了對視的目光,然後有些狼狽地逃離了映葭的房間,只留一句:“……突然想起來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你好生安歇,我明日再來看你。”
“…………”
映葭并沒有往其他地方去想,他哪裏能知墨晚天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态。他只覺得老天爺處處在跟他作對,他想做什麽事情都不得順利。
——
而事實上,面對這樣的自己,其實墨晚天心中也無解。
原先面對映葭顯得霸道無比,不過是因為他信了占蔔的那卦,認為映葭總有一天是會離開自己的。
墨晚天當然不願意映葭離開。
他頭一眼見到映葭,就覺得映葭長得好看極了。至少對他而言,映葭是完全合了他眼緣的模樣。
而救映葭出來,他的要求就是映葭從此跟他回了青玄不能擅自離開。
雖說聽到石歧那一卦時他心中的确驚訝,可與映葭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接受了。
也許那時他心中對映葭并無特別的喜歡跟愛戀,哪怕現在也是,他對映葭照顧,但這種态度更像是在照顧自己的專屬物——只是墨晚天覺得,既然天意如此,而他也覺得映葭不錯,不妨就順着天意行進下去。
不管映葭內心有着什麽樣的算計,在墨晚天眼裏,他從頭到腳都只是一個乖巧伶俐的小蒲草精——有誰能料到,堂堂的青玄太子,未來的青玄帝君,其實骨子裏就偏愛這類靈巧聽話的小美人?沒有複雜的背景跟心計,幹淨純粹無瑕,光是待在身邊,就能讓自己心悅。
先前映葭不願意,所以墨晚天步步跟着提醒。
他生怕自己手一松,映葭就想辦法跑了——雖然他知道憑映葭目前的本事并不能跑去哪裏,但卦象所顯示的可能,他并不敢松懈對待。
所以他完全沒防備,一直對自己保持了距離,若即若離的映葭會突然回身,向着自己親近了。
映葭靠在自己胸膛上的時候,墨晚天瞬間僵直到動彈不得——上回明明還是他主動拉映葭到自己懷裏,怎麽上回就沒有這樣的感覺?
墨晚天控制不住身體産生的反應,他也想讓自己表現得從容淡定一些,與平時無異。可誰叫映葭一個招呼都不打就往他身上靠了,讓他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最後白白出了這麽一個窘迫的洋相。
墨晚天摸摸映葭靠過的地方,心裏也不知映葭這是什麽意思,只想,有空該再去算一卦,不知現在,映葭是否還思想着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