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黎落不習慣拿營養劑當飯吃, 回去洗漱完換了套衣服,往軍營食堂走去。
食堂是在一棟兩層高的玻璃建築的一樓,透過玻璃, 可以把食堂裏面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很多蟲都習慣于營養劑, 但還是有不少蟲喜歡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所以食堂裏不少位置都有蟲,穿着軍裝, 或者就穿着一件背心,面前要麽是喝的, 要麽是吃的, 倒也還算悠閑。
藍迦已經許多年沒有大戰事,雖然偶爾有星盜或者游走于法律邊緣的雇傭兵挑起一些争端,這些都好解決。
如今西德拉家族狼子野心,意圖□□政權, 但是這事也僅僅為高層那些領導人知道,下面的都是聽令行事, 對那些與自己生活相距十萬八千裏的事無能為力。
“嗨, 黎落, 過來一起坐。”
黎落剛踏入食堂,就被蟲瞧見, 大聲招呼他過去。
一群二十幾只蟲, 黎落只認識裏森, 下午和他們隊一起訓練格鬥的第四軍上校。
“裏森上校。”黎落走過去打招呼, 發現他們一堆人坐着一起玩牌, 面前桌上擺着一些食物、煙酒, 但沒人喝酒,黎落見怪不怪, 淡定打招呼。
“一起玩?”
裏森轉身面對黎落,嘴角叼着一根煙,說話懶懶散散的,
“我不會,就不掃興了,”黎落搖頭,望向食堂自助窗口,“我先去弄點東西吃,你們玩。”
裏森也沒多挽留,給黎落推薦了食堂味道不錯的食物,然後轉身繼續玩。
“那就是黎落,長得白淨啊,看不出哪裏狠了。”等黎落遠離視線,有蟲收回視線,懷疑地看向裏森,“是不是你TM想吃獨食,所以編造出剛才那一套一套的迷惑我們?”
裏森嗤笑一聲,眼睛眯成一道線,洗牌動作幹淨利落,一副牌在他手裏洗出幻影,沒幾秒,牌洗好,他邊發牌邊說,“老子在你那裏就是這種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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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但是那雄蟲雖然看着高高大大,但那文弱的氣質和軍隊格格不入,怎麽看出他有血性的?”裏森旁邊軍雌目光還流連在遠去的雄蟲身上,裏森抽了他腦袋一巴掌,
“趕緊出牌,別一天天惦記着雄蟲下面那二兩肉。”
“你說話就不能文雅一點嗎?什麽叫惦記他老二,老子是正正經經惦記他那只蟲,剛才他走過的時候你們聞到沒有,他的信息素是甜的,媽的,有點勾蟲。”說話雌蟲咽了咽口水,引來其他雌蟲一片鄙夷的目光,
黎落已經遠離,沒有聽到後面雌蟲的話,不過聽到了他最多笑罵幾句,擡手威脅一下,不一樣的種類,一樣的身份,是黎落懷戀的一切。
在藍星時他在軍營待慣了,後來退出,用三年的時間,才把那裏的一些習慣磨掉,但刻骨銘心的東西,卻早已刻進骨子,忘不掉,抹不去。
訓練的日子枯燥又難捱,一次任務,不知生死,活着的時候就盡情享受日光,幻想和期望成了他們活下去的支柱。
嘴上花花,心底比誰都知曉自己的使命,真正讓他們去找對象的時候,他們只會笑着搖頭,不要耽誤人家好姑娘了,青山埋忠骨,動聽又深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在哪兒了,屍骨都找不回來。
黎落打了飯菜,找了個比較隐蔽的位置,望着外面一起勾着肩膀走過的,穿着軍裝的和人沒什麽兩樣的蟲,喉嚨滾動兩下,嘴裏的飯菜如何也咽不下去,心情有些複雜。
“黎落。”
黎落轉頭,對上西維斯探究的目光和他手裏的餐盤。
“你也來吃飯,”黎落連忙起身,然後問了句廢話,
“嗯,”西維斯也不在意黎落的廢話,将餐盤放在黎落對面坐下,見黎落還站着,勾起嘴唇,詢問,“是吃飽了?還是你喜歡站着吃飯?”
“沒有,有點難以置信,”黎落重新坐下,對着西維斯笑,
西維斯舉着筷子的手頓了頓,視線落在黎落臉上,剛才他遠遠就看到黎落,也察覺到他身上那種悲傷到極致的感情,但此時雄蟲臉上,除了眼眶還有些紅,半點看不出他剛才悲傷的模樣,所有的情緒被他收斂進心底,隐藏着,在無人可見的地方,才會悄悄流露出了一點。
“怎麽樣,好吃嗎?”
沉默小片刻,西維斯找話題岔開“難以置信”這個話題,望向黎落的餐盤,
黎落正吃青椒炒牛肉,雖然現在很多蟲不願意花時間吃飯,但還是有很多蟲熱愛廚師這個行業,精心研究流傳下來的食譜,把科技研究手段都用到飲食行業,味道和調料都做到盡善盡美,很美味,和黎落以前吃的大鍋飯不一樣。
“味道不錯,你試試。”黎落見西維斯餐盤裏沒有這道菜,鬼使神差夾起一筷子青椒炒牛肉放到他餐盤裏。
空氣一下靜默,黎落舉着的筷子停在半空,西維斯望着餐盤裏多出的牛肉,又看看呆滞的黎落,夾起吃了。
“确實不錯,下次可以試試。”西維斯點頭贊同,黎落松了口氣。
他以前吃大鍋飯時,一桌隊友,亂七八糟的吃,喜歡誰的菜,就差把那人的餐盤端過來全倒進自己碗裏,一頓飯下來,明明只打了三個菜,卻像吃了滿漢全席。
剛才一時忘了邊界感,用了自己用過的筷子給西維斯夾食物,還好,他沒有表露出不喜的神色,還把食物吃了。
“你剛才在想什麽?”
西維斯擱下筷子,擡眸看黎落。
他看過黎落的資料,知道他父母雙亡,并無親友,讀的軍校,畢業時卻沒有進入軍隊,剛開了家面包店,卻轉眼參軍了。
怎麽看怎麽詭異,他說來找蟲,西維斯可不會自命不凡認為黎落要找的蟲就是他。
而剛才他那種悲傷,不像是思念父母,反倒更像是觸景生情,難道黎落要找的蟲也在軍營裏,而且出了什麽事,所以他來找他。
黎落淡定的神情陡然裂開,一條縫隙出現,他直直望着西維斯,望着他身上那身衣服。
明明是秋日暖陽,卻像有瑟瑟寒風掃過,黎落搓了搓臉,沒答,反倒挑起另一個話題,“我看星網上科普,你從軍十八年了,經歷大大小小的戰争數不勝數,有沒有特別記憶深刻的?”
兩個人像是相親似的,坐在餐廳一角,慢慢了解各自以往。
“記憶深刻的?”西維斯偏過頭,望向外面,手指摩擦水瓶瓶蓋,“太多了,”
“我第一次任務回來後,抑郁了一周。還有一次,我們一個小隊出任務,只有我和一個副将活下來,他回來後退伍了,我在心理疏導室待了差不多一個月。”
“十八年,循環往複地經歷這些,現在我每年都需要去心理疏導室待兩三月,”
西維斯平淡敘述,他以為黎落剛才的傷心是因為參軍,害怕死亡,這是正常的。
西維斯猶記得他第一次出任務時很興奮,回來後天天晚上做夢,夢裏全是自己死得慘不忍睹和別人死得慘不忍睹的畫面,
他用自己的經歷告訴黎落別怕,在軍隊,尤其是在帝都國防軍裏,死亡很正常,看見死亡也很正常,
能力越強,活下來的機率越大,救的蟲也更多。
現在軍隊裏活下來的高級将領,都從血海中爬出來,都有過場難以想象的經歷,所以他們平時不正經,嬉笑怒罵,在紀律最嚴明的地方喝酒抽煙打牌。
當然,西維斯看見一次,罰一次,今天不走運的裏森他們,現在已經進禁閉室了。
還好剛才黎落沒參與他們的活動,要不然剛進軍營第一天就進禁閉室,明天在全軍念檢讨,那他接下來的軍旅生涯算是有了個好開頭。
黎落愣愣望着西維斯,他臉部輪廓幹淨利落,眼神深邃堅定,下巴微微上揚,有着軍人的冷硬和堅定,一身軍裝板板正正,擰着瓶蓋的手上都是繭子,窺不見半點柔軟,可是看向黎落的眸光卻帶着安撫和溫柔。
黎落鼻子一酸,差點在西維斯面前表演淚灑當場,還好克制住了,長長吸了口氣,給西維斯豎了個大拇指,“你很厲害。”
“謝謝,”西維斯含蓄點頭,“死亡是正常的,每只蟲都會死,看開點。”
黎落點頭表示認同,要是別的雄蟲聽到西維斯這樣說,早就潑水走了,也只有黎落認真附和他,
這讓偷聽的卡洛特很無語。
MD,這談話都能找到對象,怎麽他找不到呢,卡洛特很郁悶。
兩只蟲吃完飯,默契的一起起身,一起端盤子去放,然後一起離開食堂。
“我晚上還有機甲訓練課,你呢?”
黎落和西維斯走在一起,四周的雌蟲像是看見什麽難忘畫面,揉眼睛,走了又頻頻扭頭看,小聲吸氣,和同伴眉來眼去,一種安靜的喧嚣充斥着四周,可惜,身為關注中心的兩只蟲半點是沒感覺到四周的詭異,小心地制造愉悅的相處氛圍和話題。
“我……我還有個會議,時間差不多到你下課。”
西維斯目視前方,語氣難得卡了一下,算着時間說,
黎落頭一直偏頭看他,聽到他們時間重合,心情很好,
“那我下課送你回去。”
“……行。”
……
“所以你們兩個聊了會關于“死亡”的話題,然後約定他放學送你回宿舍,就沒了?”
卡洛特跟蹤失敗,只能在西維斯辦公室守株待兔,聽完兩只蟲傍晚“約會”的全部經過,不太理解,難以置信。
“沒有親親抱抱嗎?”卡洛特不死心詢問,懷疑的目光看得西維斯想一拳錘死他。
“你覺得呢?”西維斯咬牙,拿起一份文件朝他砸過去,“趕緊去上課,要是沒課就來幫我批閱文件,”
“呵,算了,我找雷索去了,”卡洛特一看見文件腦殼就痛,怎麽可能幫西維斯,連忙舉手投降,轉身離開。
“等等……”背後傳來西維斯陰森森的聲音,“先別和雷索說我和黎落的……,我有時間去和他說。”
西維斯提起這事也有點疲憊,卡洛特比了個OK手勢,哼着歌走了。
這些蟲都把他辦公室當成什麽地方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西維斯腹诽,坐下繼續批閱文件,只是直到黎落下課,他文件沒看完幾份,一直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