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周家村位于江省邊界,臨山,黑色越野車在蜿蜒山路上行駛,路上分岔口衆多,耿全亮開着導航都怕走錯路,不時問周行走得對不對。
周行望着窗外的山體,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
大哥錄節目,不讓他去,他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
胸口有爪子在撓,撓得他吃飯難受、坐車也難受。
周行表達不出自己的狀态,他想要見到大哥,可也不對,就算大哥在身邊,他還是會覺得不夠。
到底哪裏不夠?
周行想不明白。
耿全亮按照導航七拐八拐,順利找到了周家村。
将車停在高處,耿全亮下車,繞過車身,手搭涼棚望過去,周家村的房屋建得稀松,約莫幾十戶人家,房子高高矮矮,有平房,也有樓房。
“你家是哪一座?”耿全亮問。
周珵坐在副駕駛座下來,手伸出車窗指着村落最邊上的一座老院子。
耿全亮望過去,四四方方的低矮圍牆,四五間房并排,坐北朝南,院子裏長着一棵桂花樹,這會兒樹葉凋零,只有幹枯的枝條,院子裏的地面上鋪着一層枯黃的草毯,想象得出來夏日裏植被的旺盛。
一道身影從房間裏走出來,東張西望,鬼鬼祟祟。
有小偷!
離得太遠,耿全亮看不清是男是女,想喊又怕驚跑了嫌疑人,忙問周行:“有沒有近路,那是個小偷還是你們村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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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看了一眼,旋即手一揮,一個圓環從車窗擲出,劃出圓滿的弧線奔着那人影去了。
“啊!”人影精準中彈,發出一聲慘叫,倒在院子裏。
耿全亮激動地拍了一下引擎蓋,“幹得漂亮!”
得趕緊過去把人控制起來。他立刻轉身上車,坐上駕駛座,系上安全帶,面前卻空空如也。
“……我方向盤呢?”
最終,耿全亮只能抛棄愛車,走着過去,來到周行家小院的時候,嫌疑犯正在努力一瘸一拐地往外溜。
“站住!”耿全亮把守門口,“你是什麽人?不經允許進入別人家,屬于非法入侵,知道嗎?”
那是個年輕男人,捂着右半邊胯,疼得龇牙咧嘴還不忘狡辯:“我是來找房子主人的,誰知道他沒在家!再說,我又偷東西,你是誰,管那麽寬?”
耿全亮歪着嘴冷笑,反手指着周行,“他就是主人,你找他幹什麽?”
年輕男人對上周行放空的表情,欲言又止。
“說!誰指使你來這兒的?”耿全亮厲聲審問。
年輕男人瑟縮,小聲辯解:“真沒誰,我就是附近縣城的人,看了網上的帖子,想來參觀參觀周珵的老家……”
“你當這是景區啊!”耿全亮單手控制住嫌疑犯,另一手拿手機撥通報警電話,“不老實說,就到警局說吧。”
年輕男人聞言,反倒不掙紮了。
耿全亮心中一沉,事情似乎并不如他想象的好查,這人不怕報警,說明他說的是真的。
果然,等到兩名民警來到現場,核實對方身份證,戶籍地址确實是附近縣城,而且對方身上沒有攜帶任何周家的東西。
而且,據民警說,最近幾天已經發生很多起類似事件。
起先是一些人湧入周家村,拍照打卡發朋友圈,然後引來更多的人,起初村民的正常生活受到影響,還報過警,但這些人主動掏錢到村民家吃飯加住宿,帶來了經濟收入,村民們便欣然接受了。
幾天前,村民再一次報警說周珵家的門被人撬了,東西被翻得很亂,但民警沒能找到賊人的線索,真正的盜竊案就是那一次。
後來的這些人大多是些號稱周珵粉絲的年輕人,看周家的大門沒鎖,便溜進去拍照找刺激。對于這些人,民警只能批評教育,沒什麽好辦法。
“……我們也很無奈,總不能派專人每天守着,我們人手本來就少。”民警苦笑。
耿全亮眉頭褶皺能夾死蒼蠅,“那也不能放任他們亂翻!”
民警道:“所以我們更建議周家人回來住幾天,或者換一扇結實大門,給周家老二聯系過了,他說得過幾天才能回。”
人家自己都不着急呢。
耿全亮啧了一聲,把自己的證件亮出來,“我是調查所的,之前跟你們聯絡過。”
年長的民警恍然大悟,“原來是耿隊,你跟周家有親戚?”
“有一點別的關系,”耿全亮含糊其詞,“不用等周老二了,這是周家老三周行,幫他找個修門的,我付錢。”
年長民警看了看周行,附近人都知道周家的小孫子是個傻子,這看着倒真有點呆。
周行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耿全亮打發他進屋去看看丢了什麽東西。
“還有一件事,我想知道周老爺子當年的一些事,幫我找個知情人。”耿全亮等周行進屋了才說。
年長民警一拍大腿,“那你可找對人了,當年周老爺子的案子就是我師傅辦的,我那時候剛上班,全程跟着跑。”
年長民警讓同事把人帶回派出所,自己領着耿全亮往後山走,“要說那件案子,還真給我們難為了一番……”
……
周行推開老房子的門,家具上蓋着的防塵罩被胡亂掀開,露出裏面年代久遠的木料。
爺爺住在西邊的房間,他和大哥,還有小勝住在東邊的房間。
爺爺曾說過‘星星小時候都跟我睡’,但周行沒有印象,他記憶中一直和大哥睡在一起。
周行拐進東邊的房間,裏面只有兩張床,他和大哥睡一張,小勝一個人睡一張。
此時床上只有光板,是他們離家前,大哥把被子都收拾了起來,和衣服放在一起,可現在衣櫃敞開,櫃子裏的舊衣物翻攪成一團,如同周行此時的心理活動。
周行覺得有點不開心。
想了想,他把東西重新收好,櫃子合上,防塵布重新蓋好,退開兩步看着複原的房間。
并未體會到大哥所描述的,有小泡泡從肚子裏往上冒的感覺,他還是不太開心。
為什麽?
周行有點想給大哥打電話。
……
後山草木茂盛,樹林深處有一座廢棄很久的磚頭小屋,據說是老早以前逃荒的人在這裏生活過。
民警引着耿全亮進入小屋,向他講起二十年前的事。
那天有村民跑到派出所報案,說周瘸子打死了兩個人,值班的民警吓了一跳,這山溝溝裏,罕見有命案發生,于是喊來了所有的人手,一起趕到後山小屋。
民警跟在師傅後面,一進門就看見小屋裏四處噴射狀的血點,兩個男人趴在地上的血泊中。
“村裏人比我們先到,都在小屋裏擠着,案發現場被嚴重破壞,我師傅說難辦,這都看不出什麽了……”民警比畫着方位,小屋裏潮濕陰暗,現在已經看不出當時的痕跡。
當時房間裏除了兩個男人,還有兩個小男孩,五六歲、七八歲,被捆着手腳仍在牆角裏,特別是其中一個白淨漂亮,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款式都沒見過,兩個孩子明顯是被拐來的。
村裏人都知道,周瘸子經常上山挖菌子,他說偶爾會在小房子裏歇歇腳,這次來碰見了拐子。
周瘸子說他本來想跑,兩個人販子卻怕他去報警,就把他追回來,想要在小屋裏做掉他,掙紮之中,不知道怎麽的,那刀就劃傷兩個人販子,周瘸子就趁機跑回村裏喊人。
“他自己也劃了個兩寸長的口子,三個人身上都有扭打的痕跡,我師傅相信了他的話,但就是搞不明白周瘸子怎麽打得過兩個男人的。”
民警咂摸咂摸,“後來才知道周瘸、周老爺子藏着好身手,當時結案可難了,周老爺子雖說是防衛,但死了兩個人,很容易判防衛過當,他身體殘疾,年紀又大,多方努力吧,還是沒判他有罪。”
“那兩個孩子就是周珵和周勝?”
“是啊,那兩個孩子都昏迷不醒,送醫院兩天才恢複意識,大的那個受刺激,忘了自己是誰,小的那個不說話,醫生說都是受了過度刺激,”民警搖頭嘆氣,“我們把兩個孩子消息報上去,可沒有找到相關的報警記錄,找不到家長,打算送福利院,還是周老爺子主動說,願意養着兩個孩子,等孩子恢複或者家長尋找,都有個地方可循。”
民警說着,想起來一件印象深刻的事,“那個大點的孩子,周珵,醒來以後就吵着要回家,可又說不清家在哪兒,很不情願住周老爺子家,總是偷偷跑掉,弄得渾身是傷。”
耿全亮眉頭高挑,“周珵還有那麽幼稚的時候。”
“小孩子嘛,長得讨人喜歡,有任性的資本。”民警道,“每次都是周家小孫子吭哧吭哧把他找回來,人心都是肉長的,找的次數多了,周珵也就認了,安穩地在周老爺子家住下了。”
兩人說着,慢慢從後山原路返回。
快到村口的時候,耿全亮的手機響了,王俊傑打來的,接通後第一句話就是:“隊長,藍臺的綜藝直播出事了,總部讓咱們過去支援。”
藍臺的綜藝,聽上去挺耳熟,耿全亮擰着眉頭想,驚道:“周珵參加的那個綜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