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新昌洋房大宅中,耿全亮眼神莫名,等待着下文。
周珵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轉彎,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耿隊長,周行不會加入調查所,換個要求怎麽樣?”周珵面無表情。
“哦?”耿全亮玩味地道,“我對別的條件不感興趣。”
周珵淡然一笑,“不一定吧,你根本的目的是想要改善調查所的現狀,而非周行的加入,那只是達成目的的措施。”
“所以?”
“所以,何不直接以目的作為條件呢?”
耿全亮笑了,“唯有實力才是改變現狀的籌碼。”
周珵微笑,“耿隊長,明人不說暗話,總讨論一些看似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對具體的事情絲毫沒有幫助。”
“你覺得我在說廢話?”
“我并無此意。”周珵搖頭,“我只是想起以前看過的故事,想講一講,耿隊長你聽聽看,是否跟調查所的處境有所相似。”
耿隊長:“說。”
“當年日不落帝國憑借強大的武力,對落後國家進行殖民統治,在他們統治期間,被殖民的國家生産力比起之前有了質的提升,本國國民也能受到一些更科學的教育,因此出現了一批高素質的工人。”
“但當日不落帝國的殖民統治結束,撤離被殖民國,該國的國民反而覺得各項生活指标倒退,特別是那批為日不落帝國而培養的工人,突然沒了用武之地。”
“究其原因,正是日不落帝國在離開前,将建設的工廠全部毀壞,機器全部帶走,并沒有留下實際意義上的現代化設施。所以,被殖民國的科技進步,就像昙花一現,很快消失了,重新回到之前一窮二白的日子。”
Advertisement
耿全亮微微眯眼,臉上的表情逐漸認真。
“你說,這個時候的被殖民國需要的是什麽呢?是一個技術頂尖的工人嗎?不會的,他們明明有工人不是嗎?那些工人的技術又沒有被日不落帝國帶走。他們需要的,是一整個完整的科學體系和現代化産業鏈。”
耿全亮呼吸越發急促。
周珵手指敲了敲沙發扶手,“讀到這些,我懂了一個道理,任何一個體系,想要培養出體系內的人才,三五年就收獲,但想要完整地複制整個産業鏈,難如登天。”
“三十五年前,調查所與玄門建立起友好合作關系,玄門願意教授相關功法,但學力容易學技難,調查所的人能學會的多是些對付靈異體的功夫,對玄門的法器符咒制作方法遲遲未能突破。因此,現在被玄門卡脖子,剛才耿隊長也說了這一點。”
耿全亮笑不出來,他感覺自己正被一層一層剝去僞裝,自尊心被挖出來丢在地上踩碎。
“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耿隊長你為什麽對高手求賢若渴?”周珵慢慢分析,娓娓道來,“這不應當,因為按剛才的分析,調查所最缺的該是能制作法器符咒的人或方法。”
“一個個人武力強橫的高手有什麽用?總不能靠着這一個人把所有門派的山頭給打下來吧?”
“那麽必然有一個場合,可以用個人武力改變雙方的交易規則。”
耿全亮勉強穩住呼吸,目露震撼。
“我假設,雙方每年會進行一次比試,或者別的什麽形式,就比試的結果來确定當年度的交易,這樣就能說得通了。”周珵說完,靜靜地望着對方。
“……是每年轉交的遺留案件數量。”耿全亮徹底服了。
“規則是在三十三年前就定下的,調查所遇到難以解決的案件,只能移交給玄門,或者請他們的人來處理,那時候玄門也要集中人手對付飛雲,再派人來支援調查所,就沒時間制作法器符咒,因此約定,每多移交一件案子,玄門提供的法器符咒就要減少5%。”
“前十五年,調查所每年移交的案件數量逐漸下降,大家都以為,日後會越來越好,但沒想到,新進調查員的實力一年不如一年,于是近十五年,每年移交案件數量翻了三倍,現在我們每年只能拿到以前三成左右的物資了。”
耿隊長苦笑,“我們非常需要一個能壓得住場子的高手。”
周珵冷冷道:“若是星星加入了調查所,你們準備所有的疑難案件堆給他?這才是我不能接受的原因,越是面臨生死存亡的團體,我越不能讓星星加入,他對很多事情的認知不夠,會被你們逼迫——不要說不會,你我都明白現實的模樣。”
耿隊長疲憊地搓臉,“……我的承諾是真實的,多數移交的案件,靈異體其實并不怎麽危險,只是調查所缺少能處理它們的手段——物資不夠。”
法器符咒數量不足,調查所的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幹瞪眼看着靈異體,移交案件卻又會降低來年的法器符咒供貨數量。
若是遇到如西郊荒宅那種案件,能以封鎖場地的手段處理,而若是遇到會活動的、危害較大的、容易引起公衆恐慌的案件,調查所只能移交玄門處置。
“惡性循環。”周珵評價道。
耿隊長不得不承認,這句評價十分貼切。
正因為如此,耿隊長才對周行窮追不舍,周行對付靈異體的方式不同于現存的任何一種。
周行代表着全新的可能性,一種避開玄門修煉方法、彎道超車的可能性。
“耿隊長,我明白你的想法,”周珵道,“可我也明确告訴你,如果你們想要從星星身上學到任何方法,放棄吧,不可能的。爺爺的方法只有星星一個人能用,別人學不來。”
耿全亮不願相信周珵的話,但現在底褲都被人扒幹淨了,哪還有臉提什麽招攬?
……
“哇,老大,你大哥生氣的時候真的好吓人。”闫昊咋舌道,“對你倒一直挺溫柔,這就是哥哥的愛嗎?”
作為獨生子,闫昊不太能體會兄弟情,但由衷羨慕周行有個處處為他着想的大哥。
光從剛才的對話中就能聽出,周珵簡直把周行放在了心尖尖上,含在嘴裏怕化了,明明周行老大本領那麽強。
周行點頭又搖頭,“大哥很好,不願意我幫他,很不好。”
闫昊安慰道:“他也是怕你被人給騙了,就像我爸一樣,總覺得我是個傻子,到哪兒都會被人騙……雖然真的被騙了。”
周行:“那不重要。”
闫昊:“……”
“一定不是在說我。”闫昊堅信,他現在對周珵無比好奇,那簡直是網絡小說主角才能有的曲折身世。
“老大,周珵大哥他當演員真是為了尋找親生父母啊?”闫昊覺得這種方法不太靠譜,可一想到周珵那張逆天的臉,瞬間又覺得合理——能長成那樣的實在是極少數,看臉就能判斷是不是有親緣關系。
“而且,他為什麽那麽反對你加入調查所?只要你加入,調查所就會幫他找到父母,這不好嗎?”
闫昊對此很困惑,他是能理解周珵大哥擔心弟弟啦,但周行老大肉眼可見的強啊,在調查所幹個一年半載的,等找到了周珵大哥的父母再退出,不是很劃算嗎?
“總覺得周珵大哥藏着很重要的秘密。”
周行想了想,不太能懂,“什麽樣的秘密?”
“我怎麽可能知道!我猜測,很可能是關于你們爺爺的秘密。”闫昊壓低聲音,一副神秘的樣子。
“爺爺?”周行歪頭。
闫昊重重點頭,為自己的說法增加說服力,“嗯,你想啊,你們爺爺,一個隐世高人,只有一個孫子,這不異常嗎?他的兒女去哪兒了?”
“還有,耿隊長說,你爺爺打死了兩個人才救下周珵大哥,哪個普通老頭能輕而易舉殺死兩個人販子?”
“周行老大,你爺爺捉鬼是不是比你厲害?”闫昊極度好奇這一點。
周行搖頭:“爺爺說,他不會捉鬼。”
“哎呀,那都是騙小孩的,我爸當時還說他不會做生意呢。”闫昊無語地擺手。
周行似懂非懂,“這就是秘密?”
闫昊揮手,指點江山,“這只是秘密的一部分,真正的秘密是,你爺爺的身份。你爺爺說不定玄門的人,與別人結仇後隐居啦,或者說像飛雲一樣叛出……”
“呃,啊呸呸呸,我說錯話了。”闫昊趕緊找補,同時轉移話題,一個突如其來的猜測使他毛骨悚然,不敢再亂說下去。
周爺爺和飛雲好像是同個時代的人來着……
“周行老大,周珵大哥愛吃什麽,咱們去買。”
周行:“大哥愛吃蘋果,要去買蘋果。”
闫昊痛快答應:“好咧,我知道有個好點的水果店,我們去那邊。”
影視基地外圍有片商業區,酒店超市飯店都在這邊,周珵周行住的酒店就是其中一座。
闫昊帶着周行來到常去的水果店,店裏都是高檔水果,闫昊大手一揮,直接買了好幾種,約定好讓店主送到新昌洋房,然後又拿了幾盒散裝的,好讓周行能随時吃。
兩人從水果店出來,就見一輛火紅的車停在正前方,古銅色皮膚、刺猬頭的硬朗青年靠在車門旁,一腿站直,一腿搭在前面,兩根手指在額角輕點,來了個不羁的敬禮。
“喲!”
周行沒說話,闫昊則十分難繃。
“兄弟,真的很油。”
硬朗青年偏狹長的眼睛微微一挑,眼神像刀一般将闫昊從頭到腳刮一遍。
咝——好兇的人!闫昊心裏打鼓,這人什麽來頭,為什麽堵住他們的路?
“小勝。”周行平靜道。
被叫小勝的硬朗青年僵着臉,長腿幾步跨過來,對着周行的頭臉伸出雙手。
不好!他要掐周行老大脖子!
闫昊大驚,當即挺身而出,拍掉對方的手,擋在周行身前,嚷嚷道:“你想幹什麽?大白天的,你敢當街行兇?”
硬朗青年收回手,捏了捏下巴,眯着眼睛問:“你是哪個?”
“要你管,你離我們遠點,小心我報警啊!”闫昊壯着膽子說。
“哈!”硬朗青年氣笑了,一把推開闫昊,“讓開,我找他,沒你事兒。”
闫昊踉跄兩步,頑強地回過身,就聽那人道:“小呆子,來大活兒了,跟我走。”
周行面露猶豫,“不行,大哥不讓。”
闫昊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周行老大拒絕了。
硬朗青年獰笑,“你就全聽他的?你還想不想找他父母的消息了?”
闫昊心頭一緊,這人好像對周行老大的事了解得相當清楚……
再看周行,已經明顯有些意動,闫昊慌了,撲過去嚎:“不能去!老大,你大哥不讓你插手,你忘了嗎?”
硬朗青年冷笑一聲,拎小雞一樣,把闫昊拎過來,胳膊挎上闫昊肩膀,把他的脖子夾在臂彎中間,霎時間,闫昊被扼住了命運的後頸。
“小子,你膽挺肥啊。”硬朗青年笑得冷厲,“當面挑釁我?”
“沒、沒有……”闫昊縮着頭小聲辯解。
“不該摻和的事,少摻和,懂嗎?”硬朗青年威脅道。
闫昊不敢吭聲。
硬朗青年松開他,讓周行上車跟他走,周行點頭同意,然後轉向闫昊。
“老板,我要請假。”
闫昊:“……”
硬朗青年驚異挑眉,“喲,你是他老板?”
闫昊色厲內荏:“是……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挺好。”硬朗青年慵懶伸懶腰,偏頭示意周行:“走。”
“不行!”闫昊慘叫着攔住,對上硬朗青年的目光,又吓萎了:“我、我也去。”
“哈啊?”硬朗青年驚訝過後笑了,“行,一起吧。”
闫昊:“我……我得先去水果店借個廁所。”
“懶驢上磨屎尿多。”硬朗青年嗤笑。
……
“問題的症結被你看穿,可我不覺得有除了周行加入調查所以外的解決方案。”耿全亮這會兒算是全部坦白了。
“很多事情,當我們捋清楚現有條件和最終目的之後,最合适的方法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來。”周珵道,“耿隊長,其實我們的目的并不沖突,不是嗎?”
耿全亮皺起眉頭,“怎麽說?”
“你的訴求,無非是減少每年移交的案件數量,以換取更多的法器符咒,為此,你希望得到星星的幫助。”
“而我,很願意像你一樣,為社會安寧貢獻自己的力量,但我不能接受星星加入調查所,被你們肆意驅使。”
耿全亮想要反駁,又覺得沒必要,周珵雖形容得尖銳,但與實際情況相去不遠。
“這兩者之間怎麽沒有沖突?”
周珵道:“你需要星星的力量,而我只是不願意他加入調查所,沒阻止他幫你。”
“你是說,”耿全亮更加不解,“你想讓周行在不加入調查所的情況下幫我?”
周珵:“沒錯。耿隊長,我正式提出我的合作建議,讓星星以個人顧問的形式跟你合作,記住,是跟你這個人,每次任務都需要經過我的同意。你同意嗎?”
耿全亮十分混亂,“等一下,所裏不會同意的……”
“那就不要彙報上去。”周珵幹脆道。
“那怎麽行?如果所裏不知道周行的存在,那任務完成以後,所裏的任務貢獻評定……”
“以你的名義。”周珵重複道,“所有的任務都是你完成的,這過程中沒有周行的存在。”
“……我不明白。”
良久,耿全亮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裏對調查員的貢獻都有相應的獎勵,任務都當作我完成的,那我豈不是占了大便宜……你為什麽要周行隐藏在暗處?”
周珵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說起雅安公寓的首次相見,“耿隊長,雅安公寓不是我們第一次跟相關人士有交集,而你卻是第一個追查我們的人。”
耿全亮苦中作樂,“有什麽獎勵?”
“你既然查了,就會知道,我們家的情況複雜,星星跟一般人不同,有句話很俗,也很有道理,叫懷璧其罪,星星就是抱着金磚的無知稚童,我不能讓他暴露在更多人的目光下,這很危險。”
周珵誠摯地說:“耿隊長,我相信你是一個守信又缜密的人,因此,我願意幫你,希望你能對某些不重要的隐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耿全亮仰頭嘆息,“是說你爺爺?”
“他很可疑,不過你說得對,既然是已經離世的人,很多東西不必追根究底。”
“我同意了!”耿全亮痛罵自己,“我特娘的當一回沽名釣譽的無恥小人!”
周珵手指微不可察的一顫,面上帶出輕松的笑意,“那就合作愉快。”
……階段性的目标達成。周珵安靜地想,不枉他長久以來的多次嘗試,為了星星,一切都是值得的。
耿全亮越過了自己的心理底線,這時振奮精神,問起周珵的條件。
“我得到了這麽多,你想要什麽?”
周珵垂下眼睑,“二十年前,特大綁架案的受害者名單。”
耿全亮已經數不清這一天出現多少意料外的轉折,卻還是為這八竿子打不着的條件困惑不已,“你要它有什麽用……”
二十年前?那不是周珵被周老爺子收養的時間嗎?
耿全亮眼神變了:“難道?你覺得你也是其中……”
門外突然有喊聲打斷了耿全亮的話:“有人在嗎?送貨上門,請查收一下。”
兩人不禁都是一怔,新昌洋房怎會有人送貨來?
送貨員已經搬着水果走了進來,進門看到兩人,趕緊把水果箱子放下,“您好,這是闫先生訂購的水果,一共四箱,都在這兒了,要打開看看嘛?”
周珵想起自己把周行和闫昊支出去買吃的,原來買了水果啊。“好,放在這裏吧,他們人呢?”
“這我可不知道,噢對了,他讓我把小票給你。”送貨員說着,遞過來一張疊好的小票。
周珵接過。
耿全亮笑道:“首富的公子買幾箱水果,還要找你報銷,太小氣了吧。”
周珵跟着笑笑,打開小票看了一眼,臉色登時變了,語氣急切:“你真的沒看到他們去哪兒了?”
送貨員吓住:“真的沒有。”
“他們什麽時候買的水果?”
“就……半個小時之前。”
耿全亮道:“出什麽事了?”
周珵把小票遞給他,耿全亮低頭看去,上面潦草字體寫着:“壞人帶走我們,十萬火急,救命!!!”
一連三個感嘆號,足見當時寫字的人多焦急。
送貨員見兩人一個比一個面色難看,吓得趕緊找借口跑了。
耿全亮心念急轉,周行兩人被擄走,有一半可能對方的目标是闫昊,西南首富的兒子值不少錢,可時機實在過于湊巧,莫不是有玄門人跟蹤自己,并因此發現了周行的存在,動手了?
周珵同樣在思考,到底什麽人能讓周行毫不反抗地被帶走?
“你別着急,我這就聯系人,一定很快就能找到。”耿全亮安慰着,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周珵則在想,該不會歹徒是那個人吧……
……
被周行叫小勝的青年開車在高速上飛馳四小時,直接把周行和闫昊帶到了一座豪華的莊園,這裏是某億元俱樂部專屬的高級會所,地理位置毗鄰經濟中心漢海市。
紅車駛進莊園,通過門崗時,硬朗青年降下玻璃,讓門童認臉。
門童道:“勝哥,你可回來了,高董都等急了,說讓你一回來,就去多功能娛樂區找他們。”
勝哥應了一聲,把鑰匙扔給泊車小弟,領着兩人進入會所。
闫昊一路上四處打量,驚嘆個不停。
他家裏雖有錢,但西南首富,聽上去多少沾着點土氣,他爹還是白手起家,在大富大貴的人眼裏就是暴發戶。闫昊剛上大學時,沒少被二代圈子排擠,也因此,他從沒來高檔會所大肆揮霍,對這裏面的裝潢比較好奇。
另外,他還對勝哥的身份好奇。
看上去一副□□的模樣,還在會所這種地方被叫哥,難道真的是涉/黑/團夥?這裏就是個大型/□□窩/點?
越想越不現實,闫昊拍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億元俱樂部的名聲在外,他以前聽說過,是個正經休閑娛樂場所。
三人穿過典雅富麗的大堂,乘電梯到三樓,經過一段走廊,走廊外側全是落地窗,外面是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
最後來到多功能娛樂區,這邊的包廂的門與門之間距離非常遙遠,他們要去的包廂在後邊位置,門前聚集着許多人。
多數人穿着制服,看得出是不同分工的工作人員,中間一位穿着私服,位高權重的樣子,大約就是門童所說的高董。
一位穿着合體西裝的男人道:“高董,情況危急,得趕緊下決斷啊,我建議還是聯系警方。”
高董頭發稀疏,汗水在其間清晰可見,“不能報警,會所一旦報警,傳出去影響不好。”
“已經三天了,佟少仍不願意出來,誰勸打誰,已經用酒瓶砸了咱們兩個員工,一點都沒留手,像是……瘋了一樣。”西裝男人後半句對高董耳語。
“現在除了報警沒法收場,再這麽下去,佟少出了意外,會所也不好向佟總交代。”
高董聽得焦急,忍不住問:“阿勝呢?還沒回來嗎?”
西裝男人道:“誰知道去哪兒了?一整天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他在裏面跟佟少說了什麽,現在佟少誰的勸都不聽。”
周行三人正好在此時走近,聽個清清楚楚,勝哥不惱,反倒還站在人群後面眯着眼睛聽,似乎想看對方還能說出什麽來。
“高經理,佟少打人那會兒,大家都不敢進去,還是勝哥進去阻止的,佟少本來就不聽人勸,跟勝哥沒關系。”邊上年輕的制服女子忍不住道。
高經理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好像是指責勝哥撺掇佟少鬧事,高董聽了會怎麽想。
高經理瞪了制服女子一眼,“那他人呢?事還沒處理明白呢,人怎麽不見了?”
制服女子欲言又止,高董見狀道:“小燕,有話你就直說,我在這呢。”說完,他警告地看了一眼高經理。
“董事長,事情不是高經理說的那樣,勝哥不是無故離開,他是去找能幫佟少的人了。”
小燕從頭開始說起:“那天我值班,佟少來的時候看上去就不怎麽精神,他帶了好多人,開了包廂以後就不斷地要酒,我送酒的時候注意到,他自己都沒喝,就灌別人喝。中間我換班休息,等我再上班的時候,佟少還沒走。”
“當時包廂已經喝躺好幾個人,我們就想把人帶出來休息,但佟少不讓,把我們趕了出來。後來佟少又灌倒了幾個,包廂裏其他人也都害怕了,勸佟少別再喝了,佟少發很大的火,問是不是看不起他之類的,其他人不敢再說了,佟少又打電話叫來一撥人。”
“我吓壞了,就報告了瑩瑩姐,”小燕望向稍成熟些的領班,換來讪笑,“瑩瑩姐就進去勸,被佟少罵了出來,然後瑩瑩姐喊來了高經理,高經理說佟少喝醉了,讓人去把他扶出來,佟少很生氣,用酒瓶子敲了他們的頭,流了好多血。”
小燕提起來心有餘悸,“我看見佟少眼睛裏全是血絲,特別吓人。”
領班瑩瑩站出來補充道:“我們怕佟少出事,就打電話給他的緊急聯系人,可惜沒人接聽,高經理說客戶的問題要交給負責他的客戶經理去解決,就把這事兒交給了勝哥。”
小燕道:“勝哥讓我們別緊張,全都交給他處理,勝哥人可好了……嗯勝哥一開始也沒進去,在門外看了好一會兒,進去之後跟佟少聊了挺久的,佟少看上去就平靜了很多。勝哥出來說,佟少的問題很嚴重,得請高手來辦,讓我們守着佟少,等他回來。”
“事情就是這樣,高經理全都知道。”小燕對高經理怒目而視。
高董看了一眼高經理,“你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
高經理被人拆穿了也不慌張,不怎麽在乎地道:“叔,我就不喜歡那個阿勝,狂妄,整天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沒有學歷沒有人脈,他憑什麽?”
“我才是會所的總經理,他在底下搞小動作,你沒看會所的員工都不尊敬我了嗎,就他帶壞的。”
高董恨鐵不成鋼,“你呀,蠢!”
人群後方傳來低低的笑聲,高經理羞惱。
“叔!”
高董教訓道:“你作為管理者,本該想方設法讓底下的員工盡情發揮自己的能力,結果你呢?你跟員工争風吃醋?你跟阿勝怎麽比?他做到的事你能做嗎?你怎麽勸不住佟少?”
“誰說我做不到!”高經理犟道。
人群後傳來涼涼的聲音:“我覺得也是,要不你當着大家的面試一下,不争饅頭争口氣。”
衆人循聲望去,皆驚喜出聲。
“阿勝,你回來了。”
“勝哥!”
能被絕大部分人所期待,這個應該不是特別壞吧。闫昊不确定地想。
勝哥走進人群中,身後跟了兩條小尾巴,高經理宛如捉住了阿勝的小辮子,厲聲道:“誰允許你把窮親戚帶到會所來的?”
高董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發出響亮的聲音,“說話給我過過腦子!”
闫昊的反駁哽在喉嚨裏,噎得頗為難受,小聲跟周行吐槽:“這個高董不按套路出牌!”
勝哥則道:“高董,你們才是一家人,不必為我演雙簧了吧。”
高董嘆氣,誠懇道:“阿勝,會所是我的心血,交給這個蠢材是迫不得已,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別跟他計較。”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行吧。”
“好,好,阿勝,這兩位是你請來幫忙的吧,感謝,”高董和藹地點頭致意,緊接着表情凝重地問:“包廂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阿勝瞄到高經理的眼裏仍是滿滿的憤恨,笑道:“既然大家好奇,我就揭秘一下,平板借我。”
旁邊人立刻奉上随身攜帶的會所平板,阿勝打開照相機,一手推開包廂的門,一手擎着平板。
門大敞,地上橫七豎八躺着醉漢,再往裏,雅座沙發上坐着幾個僵硬的身影,臉色都很難看,正對着門口的位置,一臉慘白兩眼血絲的佟少站着,左手提着醉酒女人的長發,右手舉着破碎酒瓶,尖銳的玻璃碴閃着寒光。
“誰都不能走!敢走我就殺了他!給我坐下繼續喝!”佟少癫狂地喊。
門外衆人見狀驚惶失措,想要救援卻又不敢踏進包廂,唯恐犯佟少的忌諱。
“佟少,冷靜點,我把人請回來了,你安全了。”勝哥徑自進入包廂,佟少一見是他,面露狂喜,立刻松開女人的頭發,招手讓勝哥靠近。
僵坐在旁邊的幾人只覺得劫後餘生,趕緊拉醉酒女人的腿,将她拖離佟少身邊。
勝哥側目看了一眼平板,微微眯眼道:“佟少你不要動,很快就能解決。”
佟少僵直身體,雙手握緊了酒瓶瓶口,直盯着前方,不敢有絲毫斜視。
勝哥并未繼續深入,而是退了兩步,站在門口,饒有興趣地問外面衆人,“你們看,包廂裏坐着幾個人?”
高董不解深意,掃視包廂內,數了數,“除了佟少,坐着9個人。”
離得近的幾人紛紛點頭,他們也數的九個人。
“那你們看鏡頭裏坐着幾個人?”勝哥繼續問。
高經理嘲笑:“這算什麽問題,不還是9個人嗎?”說完,他開始數:“1,2,3,4,5……5……”
他越數越慢,最後竟不敢繼續數了。
高董捂住胸口,甚至想掏出速效救心丸吃一顆。
旁邊衆人發出壓低的驚叫,那畫面中,分明坐着10個人。
在那9個人中間,多了一個垂着頭的白衣身影。
勝哥轉頭問高經理:“要不然,你進去試試?還是那句話,不争饅頭争口氣。”
高經理腿一軟,跪下了。
勝哥:“……”
闫昊:“……”
“這也太孬種了,我可比他強太多了,是吧,老大。”闫昊沾沾自喜。
周行想了想,給了肯定答案,“是的吧。”
高經理四肢并用,爬出人群,站起來狗攆似的跑了。
裏面的佟少遲遲不見外面有動作,急地大喊:“周勝,你趕緊過來!”
闫昊笑了,“真巧,老大,他也姓周。”
“嗯,是啊。”周行點頭。
周勝應了一聲,對着佟少道:“佟少別急,我已經把我弟帶來了,他最擅長對付厲鬼纏身。”
“不許說那個字!”佟少已經吓破了膽,聽見鬼字都要魂飛魄散。
闫昊又笑了,“老大,真的好巧啊,他跟周珵大哥一樣,都有個擅長對付鬼的弟弟。”
“嗯,是啊。”
“可他不就帶了咱倆,他弟在哪兒呢?”闫昊左瞧右瞧。
周勝已經喊道:“周行,過來。”
闫昊傻了,難以置信道:“老大,他是你哥?”他這會兒終于想起來周行是兄弟三個,怎麽二哥的畫風完全是另一個次元?
“嗯,是啊。”周行依舊答道。
“那你喊他小勝?”
“他是小勝。”
“可你喊周珵大哥就喊哥的啊!”
“大哥是大哥。”
“那他呢?”闫昊懵了。
“他是小勝。”
很好,一個人有兩個哥哥,老大是大哥,老二呢?
老二是小勝。
闫昊覺得自己需要吸氧,在周行進入包廂之前,他顫顫巍巍拉住,“我現在就一個問題,老大,謊報軍情,是死罪嗎?”